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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低些……再低一些!妈的,你们是不是想让子弹打成筛糠?!……新兵——杨荣国!你是鸭子吗?屁股撅那么高干什么?信不信老子一枪给你屁股上钻两个眼?给我贴着地!快!快匍匐前进!……”午后的烈日下徐永晋手提着一根细长的树枝,扳着脸瞪着血红的眼珠朝地上匍匐爬行的战士高声咆哮着。手中的棍子不停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动一阵风传出哨音。这里的纬度与徐永晋家乡浔阳差不多,可气温却高出太多了。从家书中徐永晋知道浔阳正经历倒春寒,而这里,徐永晋现在只穿了一条绿色军用裤衩,光着膀子站在太阳底下。

在徐永晋身边的沙地上十名新兵苦着脸,双手将步枪放在前面,不停地爬行着。在他们身后,沙地上留下一道道用肉体犁出的沟壑。这些加入铁血青年团没几个月的新兵早就在肚子里将徐永晋列祖列宗问候个遍,只是在老兵面前,这些被挖苦为新兵蛋子的热血青年一句牢骚也不敢发。他们这些补充兵刚满怀热情坐船到美索不达米亚,希望为国贡献自己力量时,接船的军官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在烈日下以立正姿势扛着步枪、背囊站了一整天,有人受苦不过,发了一句牢骚,马上监闭就等候着他。前车之鉴,要是不吸取只能自己倒霉。

“徐下士!班长请您过去。”

“知道了!”徐永晋回了一句转身望着站在自己不远的梁德忠,走上前拍了拍梁德忠肩膀。“老梁,你暂时帮我训练这些菜鸟,我到班长那边去去就回来。”

“你放心好了,我可不会对这些菜鸟放松要求。”梁德忠接过徐永晋手中树枝,在空中挥了几下,匍匐在地上听到徐下士被班长叫走,正以为自己得到解放的新兵见梁德忠上等兵接过树枝跃跃欲试走了上来,明白自己想要休息的念头算是彻底绝望了,一个个叹了口气,无力地继续爬行——或者按照他们的话讲是蠕动。

自从解围失败后,十九旅因为伤亡过大,从前线撤到库尔纳一线休整。自从十月开始,援军与大批补充兵员源源不绝自国内乘坐运输舰、商船、货轮到达美索不达米亚。作为在战斗中表现极佳的铁血青年团,在补充兵员到来后自然是优先补充对象。不过三个月时间,三十八团再次成了齐装满员团。兵员是满员了,可三十八团的战斗力却没有恢复到刚到达美索不达米亚时的水平。前期作战中超过六成战斗减员让各个战斗班里接受过良好训练,拥有战斗经验的战士不是进了医院,就是进入坟墓,新补充上来的士兵,热情是有的,可他们却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如果让他们这样上战场,只能是替土耳其人增加战报上消灭对手的数字。为此各个连在接收了补充兵后,迅速开展以老带新运动,想方设法让新兵尽快能成为合格的一名战士。

在三月到九月半年时间的战斗中,三十八团战士伤亡大,士官和军官的损失也是巨大的,大批损失的士官要依靠国内补充显然不大现实,于是有丰富战斗经验的老兵在经过极短时间一段训练后,纷纷成为新的士官,带领那些新兵投入训练中。徐永晋参军虽然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在三十八团,他们五连因为总是处在最危险地带,这种条件下能活下来,经验自然比其他人更丰富,于是徐永晋自嘲自己是乘坐飞机升到了下士位置。

在美索不达米亚呆了有一年时间,徐永晋肤色也显得有些粗糙黝黑了。作为一名“老兵”,他对这些从国内运过来的新兵总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样的感觉并非徐永晋一人有,整个远征军活下来的那些老兵都有这种感觉。

新兵们的热情自然是让徐永晋再佩服也没有了。如果你问他们到这里干什么来了,他们会给你一个标准答案:他们来是为了解救受苦受难的阿拉伯人民,消灭邪恶的同盟国,让世界恢复和平;他们来是为了继承中国军队光荣传统,要为无敌的中国军队续写新的辉煌一章做出自己的贡献……不管问哪一个新兵,从他们嘴里得到的答案千篇一律,说的都很自信,仿佛理所当然如此。

到美索不达米亚是为了解救受苦受难阿拉伯人民,消灭邪恶的同盟国吗?大错特错!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打仗来的!战争面前,作战双方彼此都是邪恶的,宝贵的生命被一个流弹夺走,或者被一发炮弹还原成零件,这就是战争能带给你们的东西!打了半年仗,徐永晋相信在战场上用不着考虑什么正不正义,你只要考虑杀死敌人,保存自己就够了,要是考虑太多,只能让自己成为坟墓里的一堆烂肉。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了,多的让人数也数不过来,与他同时走进军营的战友现在剩下的屈指可数,这让徐永晋觉得自己每在这里多活一天,都是上苍慷慨赐给自己的运气,如果哪天运气不再,他也会和埋在地下的那些战友同样命运。

并不能说老兵丧失了理想,不再相信他们是被压迫民族的解放者、保护神,只是战争实在太残酷了,早上大家还说说笑笑在一口锅里盛饭吃,到了晚上,锅还是早上那口锅,人却已经少了几个。被子弹、炮弹打中,当场阵亡虽然国内父母亲友会为伤心绝望,可对自己来说也算一了百了,反正眼睛一闭,什么也不知道了,眼不见心不烦。战士们最害怕的是被子弹、炮弹打的缺胳膊少腿,或者瞎了双眼,或者全身瘫痪,真要这样,就是救过来了,送回家乡成了荣誉军人,下半辈子算是只能生活在黑暗中了,那可是生不如死!严酷的现实让老兵们不再愿意高呼什么口号,激情洋溢期盼着战斗来临了。他们只是静静等待上级下达命令,迎接自己的宿命。

看着心比天高的新兵,老兵对他们嗤之以鼻。连最基础的隐蔽都不了解,居然说自己要成为英雄。成为英雄吗?世界上死了的英雄比活着的英雄多太多了,要是让他们这些只会喊口号的菜鸟上战场,成为英雄概率还真不小——直着腰冲进机枪火网中,想活着出来只能是做梦。

最让老兵看不惯的是分配到十九旅三十八团新兵,能加入军队样板部队,让那些年轻的新兵自豪不已,老兵告戒他们,进入这种部队,发生不幸的概率要远远大于其他部队,包括故障不断的战车部队,可新兵的说辞是为了部队荣誉,为了解放被奴役民族,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舍弃,还害怕什么?冠冕堂皇的回答噎着老兵说不上话来,看着那些眼睛长到头顶的新兵,其他部队老兵将三十八团的称号“铁血青年团”改成了“铁血白痴团”,顾名思义,这话是挖苦三十八团里面充斥了一群光有热情,却没头脑的白痴。世间原本好的名号大家不常听到,若是取个不好听的,倒是流传起来飞快,没多少时间,美索不达米亚这里所有的中国军人都知道并且称呼三十八团是“铁血白痴团”。在说到这个名称时候,还要加一声不肖的冷嗤。远征军总部虽然知道这种称号实在太难听,等于自己贬低自己。可屡禁不止下,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随便他们叫去了——总不能将这些大不敬的老兵都遣送回国吧?要是这样倒是趁了他们心愿了。

徐永晋就在众人口中的“铁血白痴团”里面,他自然不愿意自己给人白痴白痴的叫唤。为了让事实说话,只有将这些新兵训练成可以不眨眼杀死面前敌人,同时又不惧怕自己被敌人杀死一条路可走。徐永晋将自己在国内训练营接收的训练原样照搬到了库尔纳,同时又加进来自己在战场上取得的一些经验,表情和语气完全学习被后送到国内的连长。徐永晋只有一个信念,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要是不严格要求他们,只能是对他们生命不负责任,而战场上这些战士能少付出牺牲,自己活命的机会也大了许多,毕竟消灭一个敌人,就减少了一份威胁自己生命的可能。

很遗憾,和国内训练营徐永晋他们不能体会连长一片苦心一样,这些受训的新兵也不感激徐下士为了他们性命负责,对他们的严格要求。他们只知道这个恶魔般的下士只知道唬下脸扯着嗓子训斥自己,整天要求他们重复那些枯燥乏味的动作,不是顶着毒辣的太阳全副武装十公里急行军,就是身子完全贴在滚烫的沙子上,好象蛇一样朝各方挪移,磨破自己雪白娇嫩的肌肤。其他团新兵早就实弹射击打的震天响,玩的不想再玩了,而徐阎王手下受训这些新兵连步枪射击动作要领都不知道,更不用提进行什么实弹射击了。问下士什么时候好射击,这个下士总是说当兵的还怕没枪打不成?用不着着急,以后总要打靶的。都快要半年了,这么长时间这些新兵还没等到下士所说的“以后”,看来这个“以后”还真是遥遥无期了。

新兵们也知道不让他们进行射击训练的命令并非徐下士所能决定,这是三十八团团部下达的命令,至于三十八团,据说团部是吸取了他们所在的五连贡献出的“先进经验”。而五连能有这么个经验给团部借鉴,这完全是那些时刻想整新兵的老兵所为,也就是徐永晋他们这些比自己早当兵一年的三十八团“老人”。所以转了半天,最后的不满还是落在了徐永晋头上。

训练不卖命,这是徐永晋这样担任训练新兵的下士所极为不满的地方,为此徐永晋曾经对他们咆哮说是因为新兵的无能,铁血青年团才会被人家称为铁血白痴团,要想洗刷这个不名誉的称号,只有努力完成自己下达给他们各项训练指标,这样以后的战争中他们活命的机会才更大,消灭敌人的能力也更高了。声嘶力竭的咆哮对这些新兵并没有太大用场,新兵认为其他部队如此称呼三十八团,这完全是因为妒忌,自己完全没必要因为别人妒忌而生气。于是最后徐永晋只能用树枝来威胁新兵了,谁要是偷懒,他手中的树枝会狠狠落在偷懒士兵屁股上,至于军队禁止打骂,这条纪律早被徐永晋抛之脑后,而军官为了部队尽快恢复战斗力,对下面进行体罚也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作什么也没看到,新兵在几次投诉无效后,只能乖乖服从徐永晋命令了。

“呆着不动干什么?!快给我爬!先到终点无赏,后到终点要罚,晚一秒钟打手心一下,快给爬!”梁德忠举着树枝走上去,见那些新兵听到班长找下士了,一个个偷懒放慢了爬行速度,挥起树枝兜着新兵屁股打了过去,嘴里恶狠狠地威胁着。梁德忠刚到美索不达米亚时,因为错过了国内半年的训练,当时王连长特意要求各班班长对这些新来的战士严格要求,要让他们补上在国内没有上过的那堂课。于是美索不达米亚最热的夏天让梁德忠他们那批人给赶上了,当时梁德忠被班长训的简直有自杀的想法,管孔敬恭暗地里称之为孔扒皮——孔班长总说要是不快一点,要扒了梁德忠的皮,而梁德忠不过短短三天训练,身上真脱了一层皮,这个班长不是孔扒皮又是什么?现在严格的训练已经离梁德忠远去了,作为有战斗经验的上等兵,他也加入到训练那些新兵的行列中。不久前地狱般的经历还历历在目,现在自己也有过一把折磨别人的权力,要是不将它发扬光大,自己岂不是很亏?而且严格要求他们也没什么不好,这是为了增强他们战斗力,让他们在战场上生存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也就是说,对他们的折磨实际上是为了这些新兵好,这些菜鸟应该在给家里写信时,让他们的父母双亲给自己立块长生牌供奉起来。

对新兵来说如果徐永晋是阎王,那么梁德忠就是厉鬼了,还是最可恶的那一个。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长时间的苦训让新兵们连哭丧着脸是怎样表现出来的都忘记了,在比徐永晋还凶的梁德忠拳打脚踢下,新兵们咬紧牙关死死坚持着,拼了老命朝前爬行。

“报告!……班长您找我?”徐永晋一溜小跑来到河岸边,他的班长马永敏上士正光着膀子躺在两棵椰枣树系着的吊床上,拿片椰枣树叶子遮着眼睛。吊床一晃一晃,马班长享受着习习江风轻拂着赤裸在外的肌肤。说马班长现在正在库尔纳经历一场战争,倒不如说他在享受旅游。

徐永晋很羡慕他的班长懂得享受生活,就是在战争短暂的间歇期班长也能将自己的日子安排的多姿多彩。可班长的遐意却是建立在自己埋头苦干上的,班长可以当甩手掌柜,负责新兵训练的徐永晋却不能,徐永晋现在真有些怀恋当兵的日子,如果自己现在是上等兵,而不是下士,那现在自己也可以在执勤完毕后,找块凉快的地方躺下来休息休息。

“来了?”听到徐永晋报告声,马班长将遮在自己脸上的树叶摘了下来,从吊床上支起了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徐永晋。“随便找个凉快的地方坐吧。”

徐永晋答应一声,擦了把脸上汗水,在吊床旁边左小腿在右小腿后交叉,迅速坐下,两手放在膝盖上,上身自然挺着笔直,眼睛盯着班长那长的有些变态的脸庞。马永敏从吊床上坐了起来,右手做梳子装在自己粗短的头发上挠了挠,一脸轻松地跳下走到徐永晋身边,陪着他坐在树阴下。椰枣树宽大的树叶遮住很大一片地方,带着水气的江风拂过,在这炎炎地区,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马永敏是去年十二月底升为陆军三十八团第二营五连三排一班上士班长的,半年的战斗让三十八团军官、士官损失很大,基层部队缺员能依靠内部挖潜自然最好,从其他地方调人过来,还有一个熟悉环境的过程,而内部挖潜,这个过程可以忽略,或者尽量减短。作为三十八团这个全军有名的部队,团领导接收新兵是愿意的,至于军官和士官,他们可不想让外人来搀和,有这种想法三十八团中很多下级军官、士官提拔很快,不然马永敏这个下士也没有出头之日,而徐永晋也不可能在一年多时间里从新兵变成下士了。马永敏能当上班长,他的*身份也是上级看中他的一个原因,作为虔诚的穆斯林,马永敏多多少少会说一些阿拉伯语,这要在国内,会说外语是会让那些对中华文明极端自豪的中国人(如高明辉)笑话的,可在美索不达米亚,能否和这里人沟通却关系到部队是否在这里立足,拥有语言优势的马永敏在上级那边自然成了无价之宝。

马永敏坐在地上,仰面轻快的吐出一口长气,侧脸看着徐永晋,有一会儿时间不说话,徐永晋给班长盯着心里发毛,眼睛总想躲避开班长视线,完全是靠一股毅力才没将目光游移开,只是虽然没移开,看着班长的目光中还是显露出一丝彷徨。见徐永晋被自己的目光震慑住,马永敏开口平淡地问道:“下士,现在新兵训练如何了?……坐下吧,大家都是自己人,用不着站起来。”见徐永晋欲站来以标准姿态回答问题,马永敏摆了摆手。

徐永晋必恭必敬回答道:“报告班长,现在这些新兵三公里武装越野跑速度已经达到十五分钟内可以完成,体能方面应付战争的需要应该没社么问题。匍匐穿越封锁线也基本达到要求,在队列方面,再也不会发生同手同脚前进这种笑话了。我认为可以让他们进入下一阶段训练,让他们掌握射击要领,熟悉武器分解,不知班长认为如何?”

这些新兵有几个刚到美索不达米亚时,口号喊的震天响,一走队列居然左脚朝前,他的左手也跟了上去,走起来怎么看怎么像只呆头鹅,这也是铁血青年团被外人称呼为铁血白痴团的一个原因。这么长时间训练下来,口号虽然因为劳累喊的不再那么响了,毕竟这些虽然来到战地,却没有参加战斗的新兵还不知道战争的可怕残忍之处,声音小了他们还再喊。至于走队列,早已改了那种让人一看就想捧腹大笑的姿态,这个马班长他原本是知道的,今天既然对新兵不闻不问的班长突然有了兴趣,徐永晋还是再次将这事情提了出来。

被人家叫成白痴谁也不舒服,徐永晋就耿耿于怀,他是千方百计想要摘掉这个可恼的外号。

马永敏轻松地笑道:“这事你看着办,如果你觉得可以让他们操枪了,那就带他们上靶场去好了。我这人民主的很,不干涉你的工作。不过要记住,既然上了靶场,就不要心疼子弹,练的越多,上了战场才能打的越准。总不成让他们到战壕里再提高射击技能吧?”

“这个我理会得。”徐永晋点头称是。

随着后勤部部长撤换,后勤补给全面由海军接手,远征军的弹药再也不用发愁了,每天法奥、乌姆卡斯尔那边的港口都有运载着人员和物资的运输舰进港,源源不断的物资骆驼拉汽车运朝各个补给仓库运去。远征军兵力在迅速增长同时,武器弹药也足够这些害怕伤亡大与害怕浪费金钱的军人们挥霍的了。不过海军后勤部门接手远征军后勤补给,这在第十师、外籍兵团第一军中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敬。而是让这些陆军对海军的不满加深了。很简单,大家都会对比,当远征军开始登陆作战时,海军一再叫穷说是运输舰、护航军舰数量不足,海军无法全部保证陆军需求,陆军不是造了不少运输舰吗?他必须充分发挥自己远洋投送力量。

在战争前陆军是订购了三十艘三千吨级的运输舰,可有船了并非等于陆军就有了自己的兵力、物资投送能力,这些运输舰是需要人开的,印度洋虽然没有大股同盟国海军活动,几艘骚扰舰在中国印度洋舰队追剿下,逃的逃沉的沉,可只要有一艘骚扰舰存在,没有护航兵力保护的运输舰万一遭遇骚扰舰,那还不成了人家战利品?这种险是任何一个理智的军队上层领导所不愿意冒,只有自信心膨胀到自认为三千吨运输舰可以与战列舰抗衡的军事白痴才会考虑冒这种险。

招收海员,好的海员早就被海军在战争爆发前搜刮一空了,给陆军留下来的都是些没有远洋航行经历光有热情没有能力的热血青年,陆军并不缺这种血热得发烫的人员,想要的是具有丰富航海经验老手,于是在招收海员上陆军初战不利。

好不容易勉强拼凑成船队了,海军拨出来的护航军舰又远远不能满足陆军需要,到最后陆军只能和正苦熬着的英国人协商,要求他们派出部分海军给予陆军帮助。英国人的舰队现在正满大西洋追着德国破袭舰队疯跑,德国人军舰航速是慢那么一点点,航程也比英国军舰短那么一截,可厚实的装甲,良好的防护设计让英国人见识到什么叫打不沉的军舰,为了围剿一艘德国战列巡洋舰,英国人就要动用两艘或者三艘战列巡洋舰,甚至动用战列舰分队,这才可以,一对一?英国军人有这个勇气,却不想在自己付出牺牲后,敌人军舰还好端端耀武扬威在大洋之上。于是除了必要的海峡舰队、北海舰队外,英国主力军舰都跑到大西洋寻找该死的德国佬去了。这也是英国人为何自己想进攻美索不达米亚,却最终放弃这个想法的原因。以前是英国人低头,当海军兵分两路,甚至三路时,陆军的运输船队没了什么帮手,这下轮到中国陆军低头了,如果不是埃及遭受压力太大,英国人很有可能会对中国在东南亚的卑鄙行为投桃报李的。只是英国海军在印度洋毕竟没有什么实力,对中国陆军所给予的帮助也少的让人听了心酸。

多方制约,再加上远征军后勤部自己不争气,补给方面出现问题再所难免。克泰齐丰战败后,远征军上上下下撤了好大一批将领,连“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威猛老将;解放战争中长沙、九江、渡江等历次战役参加者、指挥者;军旅生涯中荣立无数战功,从未失败过的天才将军”(报纸上又臭又长的称号。)高上将也因为身体问题归国疗养了(有人说高上将是因为战败加之亲属腐败被撤职查办了,可消息权威的官方报纸上却说高上将是因为年纪偏大,不适应中东地区恶劣的气候,加之日夜操劳,为了军队胜利竭心尽意,最终操劳过度病倒了,与传言中所谓远征军打了败仗根本风马牛不相及。官方报纸总是准确性更大一些,所以这里采用后一种说法。)。

高上将离开美索不达米亚后,远征军总司令由洪葵元上将担任。与七十来岁的高明辉相比,不到七十的洪葵元自然属于年轻可为了,只是洪葵元以前一直在外交部工作,主要负责与美国之间关系,一九零二年后,依靠他父亲威望(洪仁玕,第一、二、三届参议会议长,第四届国家主席),再加上自己能力,当上了外交部部长。多年外交生涯让洪葵元在处理问题方面十分圆滑,当战争爆发后,作为战略家后代的洪葵元,他也很想表现一下自己在军事方面才能,于是高上将前脚离开美索不达米亚,洪葵元马上取得上将军衔,后脚就当上远征军总司令。同时国内还任命海军印度洋舰队司令程壁光中将,空军美索不达米亚派遣军军长周墉城中将为远征军副司令员。

洪葵元历史是不错的,可他毕竟没有部队经历,作为文官转行当名军人,虽然同样是陆军上将,他的资力自然无法与高上将相比。在这里的远征军陆军算是名声扫地,海军和空军在远征军中地位却一时突然暴长。而洪上将上台后,他每天工作就是与海军和空军在远征军的两个副司令加上外籍兵团的杨艾中中将交杯换盏打成一片。至于到下面连队做鼓动,这个外交家上将好象并不了解,这么多时间了,他连军队骄傲三十八团也没来过。对这样一名上将代表陆军担任远征军总司令,陆军上下总觉得没有高上将担任总司令时,那种沉稳感。高上将说“我是来就是要带领你们打胜仗!”,军方上下真的相信在高上将带领下自己会打胜仗。洪上将到了这里后从来都没说过这样的话,他就是说,那种软绵绵的话也无法让这些军人相信他所说是真的。

对如此安排,陆军上下多少总觉得不是滋味,只是二十旅损失后,陆军的底气一时没那么足,现在还能安排一名陆军上将担任远征军总司令,陆军已经很满足了。而且洪葵元担任远征军总司令后,与海军程中将酒没白喝,海军陆战队、外籍兵团第一军第三师加入到远征军战斗序列中,陆军总资格最老的第二师、模范军也在国内集结完毕,等候踏上征途,远征军的实力在半年内不光很快得到恢复,同时还大大加强了。有了足够兵力,远征军取得中东战争胜利的把握大大加强——这种自信心再不是还没出发就觉得自己出征不过是一场旅游那种盲目乐观了,而是建立在远征军兵力增加后,对双方实力准确的判断才得出来的。

当面土耳其军队虽然也有增强,可他的部队恢复实在太慢,或许土耳其军方认为中国军队在遭遇惨败后,短期内无法发动进攻了,土耳其第三、第六两个集团军在半年内兵力才从五万恢复到十万,远未达到鼎盛时期实力。而远征军方面,不包括正在运送过来部队,陆军、外籍兵团、海军陆战队合起来已经到达美索不达米亚的兵力就超过了十万,同时侯赛因王子指挥的两万阿拉伯骑兵还在战略上与远征军协同作战。空军、海军、炮兵,这些技术兵种远征军zhan有了绝对优势。远征军总部再次爆发出强烈的求胜yu望,急欲雪耻牢牢占据这些军人心头。

马永敏站起来,走到吊床边,弯腰捡起地上的背包。嘴里念叨着:“让他们尽快掌握各项战斗技能吧,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又要开始进攻了。”

徐永晋看着马永敏侧影心头一跳,既然还在战地,参加战斗是必然的,只是半年的平静后,让徐永晋以为战争已经离自己很远了,一想到炮火纷飞,亮晃晃的刺刀逼到鼻子尖,徐永晋就有些发憷了。“怎么,很快又要开始进攻了吗?”

“是啊……也许很快就要进攻了,难道丢了一个旅你不觉得很没面子吗?这脸自然是需要找回来的。”马永敏捡起背包,走到徐永晋跟前。“连里已经交代了,从现在开始全连进入全面战备,时刻等待上级命令,给你留下来的时间不多了。”

“若是这样我等下就带他们到靶场去,班长您跟排里说一声,给我们配发训练用弹药吧,一个好射手可全是用弹壳堆积出来的。”

“这个我自然理会得,你放心好了。”马永敏点点头,从背包中掏出一封揉得皱皱巴巴的信件递到徐永晋面前,淡淡道:“这是你给家里寄的信吧?”

徐永晋接过信件,扫了眼上面写的字,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马永敏。信是徐永晋在半年前写给家里的,他不明白这信怎么转了一圈落在了马永敏手里。见马永敏低着头又从背包中掏出厚厚一叠信件,递到了自己手里,随手一翻,这些信件都是从去年九月份开始自己写给家里的信,徐永晋这才明白难怪母亲来信总说自己什么消息也没有,原来信件都给马永敏扣下了。

见徐永晋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马永敏无辜地耸耸肩。“别这样看着我,我并没有私自扣下兄弟们信件,这是在国内的军方邮件检查局扣下的。绕了一圈后,总部下发到团里,团又给了连,最后跑到我这里来了。”

徐永晋将这些信件紧紧捏在手中,愤然问道:“干嘛扣留我的信件?通信自由是写进宪法的公民基本权利,这是侵犯我权利的犯罪行为!为什么要扣留?!我又不是罪犯,就是罪犯要扣留信件也必须经过法院批准,难道我们军人就是软柿子,可以任人随意捏弄吗?!”

“别这么生气,你先看看信里都写了些什么。”马永敏拍了拍徐永晋肩膀,示意他安静下来。

徐永晋不领情,甩了下肩膀愤怒地说道:“还能有什么?我的信里又没有说谎污蔑政府!”

“不错,正因为你说了真话,所以才要被扣留。”马永敏说话的语调有了些玩世不恭的味道。徐永晋一时愣住了,从小学开始老师就谆谆告诫自己要说真话办实事,为人要诚实,他不明白怎么现在说真话也有问题了。“永晋,你的信我看了,你当然没有散布失败颓废情绪,对我们的正义事业也没有提出什么问题,可以说,这方面你是严格遵守了国内出发前关于和家里通信纪律的。只是在你的信中却提到了克泰齐丰,并且说了我军付出重大伤亡。你不是文盲,报纸上的字你总认识吧?我看你就经常看报,应该对那些战事报导并不陌生,你给我说说看,从去年九月开始,有哪家报社刊登过克泰齐丰?有什么报纸说过我们一个旅丢到了那里?……没有,一家也没有!可是你再看看你的信,这些信件中有哪一封没说这事情的?”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没有说谎,也没有刻意夸大,这有什么问题?!”

“唉……你和我较什么真?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对远征军在这里的失利,国内是一点消息也不知道,你的信这么寄过去了,给你父母一看,他们不什么都了解了?如果你父母再说出去,一传十,十传百,这可恶的克泰齐丰还有谁不了解?在取得胜利之前,如果国内发觉损失如此之大,有什么民变,你能承担这个责任吗?”

“原来如此,为了某些官老爷位子,报喜不报忧,那些战死的弟兄就当他们还活着,被俘的战友就当他们不存在,这里什么事也没发生?!”徐永晋觉得眼前金星乱冒,简直要吐血了。

马永敏默然了,过了一会儿才艰难地说道:“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了,若是传到军法处,有得你苦头吃!……你又不是没有文化,刚刚才到这里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场该死的战争是国内那些各财团为了自己利益出发才发动的,决定出征美索不达米亚并非军方单独就能做出决定,这牵扯到财团、议会、军队各方各面,如果失败,哪怕是小小的挫折传回国内,让公民有了什么想法,大家都不好看,而且军方并非没有对这场失败一点作为也没有,传言高上将是因为克泰齐丰战败才离开了这里,当然,这只是传言,真实情况谁知道呢?……唉,怎么说呢?你可以说自己哪位兄弟为了解放事业需要,战死在异国他乡,但你不能说哪支军队不存在了。传出去这不是打他们脸吗?总部也知道你说的是事实,所以对这些信被邮件检查局退回来并没想要如何处分你,只是让我这个当班长的告戒你一下,有些东西能不说,还是不说比较好。”

“哼,纸能抱住火吗?去年年底不是有一批人员回国疗养了,这些事情难道他们就不会说?”

马永敏责备道:“你是猪脑袋啊?能疗养的都是总部挑来挑去拣出来的,在归国之前肯定也要告诉他们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关于战争的事情应该怎样说,如果说的不好,自己会得到什么处分。他们回国后都送到各家疗养院接受封闭管理,而且还有监察院那些吃饱饭没事干的探员整天围在他们周围,谁那么大能耐将这里的真相说出去?”

马永敏并不知道虽然部队纪律很严,可那些疗养人员中,还真有人发生例外,离开了疗养院四处走动,空军的杜申利和张浩天就是这个例外。只是这俩人在到浔阳后四处看风景还来不及,杜申利又要追小姑娘,关于这里的事情并没有说出去。

“明白了,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为了所谓的稳定,大家掩耳盗铃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哈,所谓的稳定应该是官老爷屁股底下位子稳定吧?妈的,当个小兵命还真贱。”徐永晋对参军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家嚷嚷着要当兵。“班长,你为什么要参军?而且到现在还期盼马上要开始的战斗?”

“我吗?家乡穷啊,在家乡脸朝黄土背朝天,干上一年到了年底还吃不上几个白面窝窝头,在部队里至少吃饭是可以保证的,而且除了上好的白面就是大米,在家乡每天只有小米粥可以喝,而且上面还不能浮起米粒来。对我们这些甘肃人来说,至少部队每天在吃饭上面跟我们在家过年一样。你们参军是为了解救被奴役民族这份信念,而我们那边人参军完全是因为参军能保证吃上饭,如果在部队有出息了,能当上军官,自己下半辈子有保障不说,连老婆孩子也跟着享福了。”

“哦?不会吧?你们家乡到现在还吃不饱饭?都解放这么多年了,这事情怎么可能发生?”马永敏以前从来没和徐永晋谈起过家乡的事情,徐永晋只知道马永敏是甘肃武威人,他的爷爷、父亲都参加了军队,爷爷还战死在新疆。到了马永敏这一辈兄弟五人中三人参加了军队,徐永晋很好奇一家怎么可能当兵这么多,难道马家当兵当上瘾了不成?只是以前问马永敏这问题,他总是不肯回答,今天徐永晋才知道马永敏会当兵并非是对部队有多大感情在里面。

马永敏自嘲地笑笑。“所以说你还嫩着呢!你以为全中国都和你家乡一样富裕不成?穷的地方还多着呢!打仗嘛,出现伤亡是难免的,可要是不打仗,我这个没什么文化的人最多当到上士算是到顶了,可战争年代只要我还活着,什么事情都难说的紧。你看,不过半年时间我不是从下士升到上士了?下面一场战斗要是表现好,说不定就成少尉了!”

“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徐永晋想问,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问别人“你要死了怎么办”这是很失礼的。不过马永敏还是从徐永晋眼神中看出了他想问的疑问。

“咱这种人文化没有,只有一身死力气,若是回家种地,整天看着黄土蓝天,人都要淡出鸟来了,这种日子过的实在没什么意思。人嘛总想着能活的更好一些,打仗危险是危险,可和好处比起来,这点危险对我这种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一死而已,若是死了,以后也用不着再穷下去了。提着脑袋上战场,死了就死了,下来摸摸脑袋发觉还在,就当爹娘又生了我一回。”

马永敏对这些东西不肯多说,只是就是他说出来这些已经让徐永晋够震惊的了,马永敏说的很平淡,徐永晋却发觉国内远不如他所相象的如此完美,不然也不会存在这种为了生计提着脑袋讨生活的人存在了。在贫穷面前,就连死神也要望而却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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