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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一串机枪子弹从徐永晋身边飞过,被孔班长惊醒的徐永晋一抬头看到在前面还有一道战壕,战壕里有人朝自己这边打枪,在战壕后面的掩体里一挺机枪正朝外喷吐着火舌,那可怕的机枪好象是在直接射击自己。身后有人被机枪扫中了,发出一声尖叫倒了下去。这些是土耳其人布置在第二线兵力,当前沿被突破时,他们刚好反应过来,投入到战斗中。火舌还在继续鞭打着,徐永晋和孔敬恭趴在地上,摸出手榴弹朝机枪掩体所在位置扔了过去,当手榴弹爆炸时,俩人拖着步枪弯腰快速接近,等烟雾一散,连忙又趴下,掏出最后一颗手榴弹朝战壕里扔了过去,手榴弹在战壕里爆炸,里面传来一片哀嚎声。后面占领第一线战壕的战友用步枪掩护他们,封锁机枪射口,俩人借着烟雾掩护,快速跳进了战壕。战壕里几个土耳其人横七竖八躺着,两旁又钻出几个人高马大的土耳其士兵,端着步枪,瞪着血红的眼睛朝同样眼睛血红的徐永晋和孔敬恭压了上来。徐永晋和孔敬恭急忙背对背站好,眼睛紧盯着压上来的敌人,将步枪平举在胸前,枪口微微向上,刺刀在爆炸形成的火光下闪着森冷的寒光。

由不得徐永晋后悔自己冲的太快,将大部队丢在了后面,现在他和班长要面对这么多敌人。在他眼里,只有不断逼近的土耳其小胡子(很奇怪,徐永晋发现不管是自己捅死的,还是被炮弹炸死的,子弹打死的,只要能分辨出面貌,这些人嘴角上都有一抹短短的胡须。徐永晋怀疑这些人是通过留这种胡须来证明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了。)。敌人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自己手中同样是步枪上好了刺刀,现在刺刀尖还有一丝血迹,这是刚才刺死的那个土耳其人身上的血迹。对徐永晋来说,自己已经捅死了两个土耳其人,不光够本,还赚了一个,要是再捅死一人,那么自己就赚一双了。时间仿佛凝固了,徐永晋看到自己面前土耳其人凶恶的眼神渐渐显出一丝畏惧,最前面的那人端着步枪的手有些颤抖。感觉敌人在自己面前变成了侏儒,徐永晋步枪握着更紧了,眼睛死死盯着一步步挪移过来的土耳其士兵。

“杀!”徐永晋听到与自己背靠背的孔敬恭大喝一声,接着传来一声惨叫,发出惨叫的自然不是他的班长,从面前与自己面对面的土耳其士兵眼中,徐永晋读到了那人在面对死神时的恐惧与绝望。相信这个敌人一定看到自己班长是如何迅猛将冲上来的土耳其人刺死的。徐永晋心中一阵自豪。孔班长在参军前练过武术,拼刺刀对他来说跟玩没什么两样。

在徐永晋眼中,面前胆怯的土耳其人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无力地朝他刺了过来,他好象还看到刺刀在微微颤抖着。徐永晋大喝一声,将土耳其人刺过来的刺刀格挡到外圈,顺势迈前一步,用力将刺刀捅向土耳其人胸膛。

一发白色照明弹在头顶点亮,四野照的一片雪白。雪亮的刺刀闪电般朝土耳其人奔去,从土耳其人眼中,徐永晋看到了濒临绝境的恐惧,土耳其人想侧身让开,只是战壕宽度毕竟有限,而刺刀刺过来的速度又太快,土耳其人手中步枪还没有收回来,徐永晋的刺刀已经捅进他的胸膛,并且在他丢弃步枪双手来抓自己刺刀前,将刺刀抽了出来,等候下一个对手的出现。

在死亡恐惧面前,那些土耳其人退缩了,他们不敢上前和徐永晋孔敬恭拼刺刀,有的人偷偷将步枪端了起来,将枪口对准了俩人――步枪里是上好了子弹的。

一颗手榴弹从外面飞了过来,徐永晋看到手榴弹落在战壕拐角后面,没几秒,拐角后面轰然一声巨响,气浪沿着战壕而来,给了徐永晋当胸一拳,让他差点倒飞出去。在徐永晋面前的土耳其人被爆炸形成的气浪推翻在地,几个人挤成一堆,一时间无法挣扎爬起来。随着手榴弹爆炸的烟雾,从外面又跳进来几个徐永晋的战友,周钦进来了,马永敏进来了,更多的战友跳了进来……进来的战士用刺刀朝两旁拓展占领地,将土耳其人要么刺死,要么驱赶出去。战壕里的土耳其人在刺刀面前陷入了慌乱,一串子弹从战壕后面的掩体里贴着地面扫了过来,当的一声,徐永晋头部巨震,眼前金星直冒,脑海里成了一团糨糊。晃了晃一头栽倒下去。钢盔从他头上飞了出去,撞在掩体壁上,落在了战壕里,如同酒瓶掉到澡盆,发出当啷的响声。

徐永晋看起来仿佛一桶白漆掉到眼里,眼前一片雪白。他不知道那里受伤了,头很重,可不应该是头部受伤,要是头部受伤,眼前应该一切都是漆黑一片的。“我死了吗?”徐永晋心底里暗自问自己。这不是开玩笑,趴在地上的徐永晋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徐永晋动了动手指头,指头好象还能活动,又动了动脚,脚也能移动,这下徐永晋放心了,看来自己还活着。

过了好一会儿,世界又重新回到徐永晋眼中,头部黏糊糊的,半爬起来的徐永晋伸手摸了下脑袋,上面豁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往外面流着,这时候徐永晋才感觉到一阵巨痛。

“别动……你负伤了?先别动,我马上给你包扎,包好了就没事儿了。……”嘶地一声,随着说话声,孔敬恭撕开了急救包,用携带的二锅头往肿起来的地方倒,战场上到处烟尘弥漫,酒精可以用来消毒。“该死的!别再倒了,还是给我喝两口罢。”酒精倒在伤口处,一阵钻心的疼痛,徐永晋直吸凉气,顾不得帮自己的是上士班长,嘴里不干不净地直嚷嚷。孔敬恭没有在乎徐永晋对自己的不敬,将二锅头瓶递给徐永晋,徐永晋抢过酒瓶,不再顾虑自己根本不会喝酒,一仰脖狠狠灌了几口。酒精刺激下,头上的疼痛突然轻了许多,整个人如同在云山雾海中,晕忽忽不知身在何方,徐永晋精神振作起来,又灌了一口辛辣的二锅头,将酒瓶扔给了班长,可惜喝了酒,力气使的让他无法控制,酒瓶给他扔到战壕墙壁上,掉进了尘埃中。孔敬恭顾不上捡起酒瓶,用绷带将徐永晋头部包扎起来。绕了几圈,从远处看,就脑袋而言,徐永晋成了阿拉伯人。

徐永晋找到掉到战壕里的属于自己的钢盔,想要将它戴到头上去,可试了半天却无法将钢盔戴到头上去――打到钢盔的机枪子弹将钢盔打进了拳头大那么一块,现在自然戴不上了。如果没有钢盔保护,徐永晋刚才就可以彻底告别这场战争了。

勉强顶着钢盔,徐永晋抓起自己步枪,趴在战壕边朝外面望去,给自己来了一发的机枪还在朝外面狂吐着子弹,黑暗中,枪口火红的火焰是那么明显,爆炒栗子的声音是那么震撼。在机枪掩体前一动不动趴了两个黑影,不时有机枪子弹添到黑影上,升起一团团细小的血雾。徐永晋这才知道这俩人应该是在自己被打倒后人事不知的时候想要将机枪阵地给摸掉,结果被放倒在路上的战友,至于是否自己班里的,这他就不知道了。后面的天空已经发白,快要天亮了,如果天亮还无法拿下机枪阵地,将土耳其人防线彻底撕开,天一亮在敌人炮火下,他们伤亡将极为严重。

一团黑色烟雾在机枪阵地前冒起,轰的一声,火星四溅。徐永晋下意识闭了下眼,等睁开眼,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朝烟雾里猛扑了上去。“王钢!”徐永晋心里惊叫了声。王钢就是刚参军听连长训话时,和徐永晋一起被罚跑的新兵――现在和徐永晋一样都是二等兵了。俩人在同一个班,每天都生活在一起,感情自然很深,见王钢朝敌人机枪阵地扑了上去,徐永晋手一撑战壕边就要跃出,却给旁边的孔班长死死按住了。“找死啊?!要是小王失败了你再上。”

手榴弹爆炸后产生的烟雾消散了,夺取了一段战壕的战士纷纷用步枪压制机枪,只是和机枪比起来,步枪火力实在太弱了。徐永晋看到那挺机枪还在继续朝外面冒着火舌,机枪注意力都被战壕里的步枪吸引了,泼水般的子弹打的战壕外面噗噗作响。冲到掩体外的王钢突然站了起来,在火网中手臂一扬马上又同一块木头般笔直地前扑在地上。机枪阵地红光一闪,气浪翻滚着朝天空升去,一个土耳其士兵随着爆炸的气浪从里面飞了出来,借着机枪片刻哑火,王钢跳起来冲了上去,抓住了机枪柄朝外猛拉。“冲啊!”爬在战壕里的战士集体跃出战壕朝前面冲了过去。

土耳其军队前沿阵地崩溃了,战场上潮水一般的中国军人赶着丢盔弃甲的土耳其人朝迈阿米尔城内败退下去,当天完全亮的时候,中国军队已经前进了一公里,俘虏大批土耳其人,缴获大量土耳其人遗弃的武器装备。只是在树林中因为遭遇有组织的抵抗,并且土耳其人发射了大量的毒气弹,战场上到处弥漫着黄绿色烟雾,追击的中国军队才暂时停下了匆匆脚步。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对中国军队来说,只要支援火炮再次跟上,进行炮火准备后,没有什么敌人能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他们还将继续朝前冲,直到消灭面前一切敌人。

“妈妈:我已经登上了美索不达米亚,参加到解放被奴役民族的战争中了。前段时间因为部队出征,要严格保密,写好的信都放在上级那边,没有寄出去,相信妈妈一定为我担心了罢?没关系,只是因为我们在船上,信寄不出而已,既然战争已经打响了,以后这种情况将不会再有。船上我写了大量的信件,妈妈您一下子收到那么多,不知会不会惊讶?我想会的。今天部队撤下来休整,我又有时间给您写信了。

听连部军士说土耳其人对阿拉伯民族横征暴敛,剥削脂膏,这里的阿拉伯民族在残暴的土耳其人统治下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过来一看果然不错。这里最漂亮的房子除了那些清真寺,就数土耳其统治者的房子了,而阿拉伯人除了帐篷,只有低矮的土坯房,那些阿拉伯人一个个面黄肌瘦,肚子却因为营养不良高高鼓起。大家怀着解放阿拉伯人坚定信念,投入到战争中了。

十九日下午,我和我的战友平生头一回参加战斗,是真实的战争,而不是我们在训练营地里的那种演习,演习再逼真,它也不过是一种演戏而已,只是戏演的有真有假,有些更真些,有些只不过走走过场,对自己一点帮助也没有。

呆在掩体里,听着炮弹在头顶爆炸,掩体如同小船一样摇摆不定,我们大家都很害怕掩体被炮弹炸塌,要是那样,我连敌人都没看到就光荣了,这对儿子来说,实在是一种遗憾。当然,我现在能给您写信证明了那些炮弹并没有把我的担心变成事实,所以妈妈您也不用担心。

除了大炮轰击,真要面对面了,土耳其人又露出了不堪一击的本色,我们只不过用机枪和步枪朝外面不停射击,再加上团属火炮打了几发炮弹,这些土耳其人就落荒而逃了。要知道他们连我们战壕边都没有摸到,原本我们还以为要用刺刀将敌人赶下去,结果却发觉反冲锋根本就没必要,这简直是太无能了,难怪人家说土耳其人是欧洲病夫。

见到敌人逃了下去,在连长带领下我们纷纷跃出战壕追击,追击时候我还杀死了一个不肯投降的敌人,妈妈不要怪儿子心狠手辣,谁叫他不肯投降的?战场就是这样,你要是对敌人仁慈,那么敌人就要把你杀死。对我来说,能多解决一个敌人,那么解救阿拉伯民族就更容易了一分,所以虽然我在杀死他后有一阵可笑的动摇,最后还是狠下心,投入到后面的战斗中去了。

战争,总是要死人的,谈起伤亡这是令人伤感的事情,也是让妈妈您最害怕的事情,不过又怎能因为害怕就不说呢?在我参军的时候,我跟妈妈说过,我这一走,妈就当我不在这个世界了。这也没办法,谁叫那些同盟国的混蛋要杀害我们中国人,并且对我们政府的指责无动于衷,反而振振有辞呢?人的生命总是最宝贵的,我是妈的心头肉,那些被德国海军炸死的中国人同样是他们母亲、妻子、儿女的最爱。这个是德国用任何借口都搪塞不过去的。我们中国人是爱好和平的民族,可是谁要以为中国软弱可欺那他就大错特错了!为了给遇难同胞讨还血债,只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让该死的同盟国为他们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土耳其人虽然很废物,我们还是付出了一些伤亡。到我们撤出前线,将阵地交给后面部队时,我们班牺牲一人,伤了俩人。迪迪,就是我以前和妈提过的我们学校篮球队主力球员,那个黑大个,他是我的同班战友,也是我在部队里最好的朋友。我们踏上到部队的道路时,妈妈您见过他,还有他的父母,他父亲还说过迪迪在家就接受过训练,对战争了解的比我多,到了部队如果分到一起,让迪迪照顾我。相信妈妈应该记得的。可是我的这个朋友却死了。在从追击敌人胜利后,撤回阵地时,眼看他马上就要进来了,却被敌人机枪打中。我和我们连长将他从战壕外抢了回来,可他还是因为伤势过重,在卫生员到来前死了,就死在我的怀中。

妈妈,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迪迪竟然会死,这是多么可爱的小伙子啊!他怎么就会死呢?这让我如何对他家人解释?不要说当时,就连现在我总觉得耳边有迪迪的笑声传来,这简直太折磨人了!可这么好的一个小伙子真的被罪该万死的土耳其人打死了!我简直要疯了!

今天凌晨部队发起进攻时,我脑子里只想着报仇,为迪迪报仇!相信我,不光是我,我们全连都跟我抱了同样的信念,一定要给迪迪报仇!在战斗中,我们端掉土耳其人两个机枪阵地,消灭了几十个敌人,总算是给迪迪报仇了。战斗中我很幸运,敌人漫无目的的子弹根本没有碰到我,毫发无伤结束了战斗。好了就写到这里,不知爸爸和姐姐现在过的如何了?望来信告之。”

徐永晋写完最后一个字,从座位上爬了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心里咒骂着要是有自己光开口,就能将说的话写出来的机器就好了。字写了这么多,手早就累得酸软,本来脑子里还有千言万语,发酸的手也让他很不情愿停了下来,不想再写了。

负伤的头部隐隐有些作疼,军医检查过,说是轻微脑震荡。清晨那场战斗该死的土耳其人给徐永晋钢盔上赠送了一发机枪子弹,虽然钢盔质量很好,子弹打在侧面划了过去,可钢盔被子弹猛烈的冲击撞飞了,上面还凹进去老大一块,自己的头部也高高鼓起一块,豁开了一道口子。

给家人写信是不能说自己负伤了的,不然父母岂不是要担心死?虽然军医说他只是遭到极轻的微伤,这点伤连红星奖章都拿不到,徐永晋用不着休息,包扎一下伤口就行了。可母亲是个看到自己流血都一惊一乍,仿佛世界末日到来了得人,要是听自己说自己被横飞的子弹打伤了,伤势严重与否写不写都一样,因为到了母亲那儿,一定会变得相当“严重”,说不定她会跑到军分区哭着哀求把自己这个宝贝儿子送回国休养的。人说知子莫若父母,这话反过来说也一样。

徐永晋走出帐篷抬头望着外面,晴朗如洗的天空飘着朵朵棉絮一般的白云,恒古就有的太阳毫无顾忌地给下面大地送去热量,携带着大海气息的和煦暖风拂过椰枣树,低矮的一片土房中露出一座美轮美奂的圆顶建筑,精美的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着绚丽的色彩。

这里就是法奥,法奥半岛最南角的港口――说它是港口,倒不如说这里是一片海涂更准确些。现在港口外面的海面上停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放眼望去海面舳舻相连,蔚为大观。深灰的军舰,高大的桅杆,庞大的火炮,对准岸上那修长的炮管,一切都给人威严壮观的感受。

岸上到处堆放着各种各样的物资,一排排粗短锃亮散发着金属光芒的山炮,堆积成小山状的弹药箱,八匹马拉的马车,气笛长鸣的汽车,将岸上变成了巨大的集市。无数的军人从物资两旁绕过去,朝西北方向前进,人声鼎沸,军人头上的钢盔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眼的亮光。在那些军人身后,无数装满人的舢板离开了军舰,朝岸上划过来,一群群军人从靠岸的舢板上登上陆地,加入前面人潮,空了的舢板再次折了回去,那边还有更多的人正在等着登陆。

徐永晋他的班长正在和战士们比试着摔交,五大三粗的孔敬恭以前因为有同样强悍的迪迪在,他在班里还不算横扫全班无敌手,现在的他一对一根本就没人可比了。刚把一个战友摔了出去,让他在黄沙里皱着眉头直喊哎哟,孔敬恭一瞥眼看到徐永晋站在外面,舒展着身子看着码头方向,走过去挑战道:“嗨,永晋,过来玩两手罢?让大哥教教你怎样摔交。”

“啊?!”徐永晋听到声音一扭头见班长邪邪笑着摩拳擦掌朝自己走了过来,在他身后的湖北人姜国华正一脸痛苦地爬了起来,手不停地揉着腰眼,发觉大事不好的徐永晋连忙摇着手婉言谢绝孔敬恭的邀请。“班长您还是饶了我罢,我这头到现在还疼着厉害呢!根本就使不出劲。何况班长厉害我们大家都知道,我就是没受伤也不是您的对手,用不着再比试一下了。”

孔敬恭停到徐永晋面前,看着提心吊胆冲着自己馅媚地笑着的徐永晋,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头现在还痛吗?赵医生不是说包扎了就没事情了?”

被孔敬恭摔的浑身快要散了架的姜国华唉声叹气走了过来,见徐永晋想搪塞过去,抱着自己吃亏也要拖别人下水的心理,在旁边怂恿道:“他哪是头痛?分明是不敢和班长您摔交,找借口开溜才对。对这样的人,班长您更应该好好教导一番才是啊。”

徐永晋看着站在班长后面的姜国华,毕竟是湖北人,人说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这话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徐永晋恨不得把这个奸诈的小人掐死。“我说国华你小子怎么胡说八道?谁说我不敢和班长摔交了,我是真的头痛啊!如果没事儿,班长不找我,我还要找班长讨教一下呢!”

孔敬恭豪爽地说道:“真要头痛,那今天就算了……明天应该好了罢?我们明天再来过好了。”

迈阿米尔战役中,第十师十九旅在炮火掩护下,击败了凯利尔帕夏指挥的土耳其军队,八千中国军人将一万两千的土耳其军队打的溃不成军,攻占了重兵防守的迈阿米尔,打开了通往深水良港乌姆卡斯尔的道路。战役中俘虏三千土耳其人,根据战场上大致统计,打死的土耳其人在两千以上,打伤多少无法统计――土耳其人伤亡绝大多数都是火炮炸死炸伤,这场战役没有全歼土耳其军队,具体打死打伤了多少土耳其人是无法很准确统计的。只能说一场战役让美索不达米亚的土耳其主力部队丧失了战斗力,对中国军队接下来的战斗不会再构成威胁。战役中十九旅也付出了重大代价,整个旅伤亡近千人,作为军部拿出来炫耀的铁血青年团付出了伤亡五百的代价,看到掌上明珠伤亡如此之大,师领导连忙将他们在战役结束后撤下来休整。打了一仗下来休整是好事,可休整要是变成了受罪,这滋味就不怎么好受了。听班长开头说的,徐永晋还以为幸免于难,可最后却发现班长根本没死了拖自己摔交的念头,徐永晋只能大叹自己难逃一劫。

车辚辚,马萧萧,码头上整顿好的一队队人马浩浩荡荡朝西北开去,正在笑闹的徐永晋他们簇拥到马路边看着这些人唱着嘹亮的军歌朝前开进。这是二十旅四十团部队,接替十九旅继续进攻的三十九团先锋部队已经接近乌姆卡斯尔了,而遭受重创的三十七团现在负责沿途交通线安全,维护治安去了。铁血青年团除了休整,还要维护法奥港口安全,不能让土耳其的破坏份子在港口制造混乱,阻碍部队和物资登陆。

天空传来嗡嗡声,徐永晋回头望着南方,耀眼的阳光下,两架草绿色鸢i式战斗机一前一后飞了过来,从人们头顶掠过。飞机飞的很低,低的可以看到座舱内驾驶员的面容,机翼下红色的五角星非常醒目。地面战士看到了飞机,纷纷摘下钢盔朝飞机挥动着,高声欢呼。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对祖国的自豪、对战争的乐观。自从鸢i式战斗机进驻前线机场后,对中国制空权构成威胁的土耳其飞机在看到天空都是中国战斗机后,从美索不达米亚天空退了出去。侦察机就可以在战斗机的掩护下对任何可能威胁地面力量的敌人炮兵阵地展开侦察,并将敌人炮兵阵地坐标在第一时间通报地面,由地面炮火压制敌人。掌握了制空权,这场战争自然好打多了,只是部队每推进一段距离就要停下来构筑前线机场。期待飞机跟进后再进攻。现在飞机腿实在太短,鸢i式战斗机半径只有六十公里,地面部队要是跑的太远,脱离了飞机的保护,这场战争可就难打了。

在人们视线中,两架飞机左右分开,各自慢慢朝上爬升,行进间的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边走一边抬头叽叽喳喳嘀咕着这两架飞机到底要做什么。没多久,一架飞机兜了个圈,加快速度从侧面接近另外一架鸢i式战斗机,而那架飞机好象并没有发现,还在继续朝上爬升,两架越来越近,人们以为他们又要重新会合,朝西北飞去。前面一架飞机开始改平,机头略微朝下,速度渐渐加快了,而后面的飞机紧紧跟了上去。地下看着飞机的人们突然发出巨大的惊呼,前面那架飞机在大家视线中忽然朝右侧翻扣过去,眨眼工夫两架飞机就变成相向飞行状态,几乎擦着交错而过。正在前进的部队听到惊呼声也停了下来,仰头看着天空,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追着前面飞机的那架鸢i式战斗机在两机交错而过后,很快一个朝左将近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再次跟了上去;前面一架飞机一压机头,右边机翼朝上竖起,飞机简直是笔直朝地面栽了下来,还不停打着转。后面的飞机跟着朝下飞了过来,却一下子冲到前头去了,当那架盘旋的飞机改出螺旋后,冲过头的鸢i式战斗机一个漂亮的筋斗拉了起来,转眼又转到刚结束盘旋的飞机尾部。人们目瞪口呆看着天空发生的事情,而这两架玩得就是心跳的战斗机却不再吓唬陆军战友,若无其事地结伴朝西北飞了过去。徐永晋和其他人一样,看着天空渐渐变成两个小黑点的飞机发呆,他所不知道的是,自己一个同校同学现在也到了这里,并且就从他眼皮子底下溜了过去。

迈阿米尔。铁丝网围起来的一大片沙土地上停着几辆汽车,远征军航空兵部队战斗机中队中队长赵元良上尉双手倒背在身后,脸色铁青地望着东南方,这个姿势他已经保留有段时间了,自从接到法奥联络站电话后,赵上尉就脸色很差的跑到跑道上。两个小黑点从东南方向出现,渐渐接近跑道了,黑点越来越清楚,可以看到是一前一后两架鸢i式战斗机,雷神轰鸣中,两架战斗机降低高度,对准了跑道降下来。飞机先后落在沙土跑道上,机尾拖着两条长长的黄龙朝赵上尉站立的地方如脱缰野马急速冲过来,不过在驾驶员控制下,飞机的速度很快放慢,最后在距离赵上尉不到十米的地方稳稳停住,两叶木制定距桨转动一会儿停了下来,一动不动了。地勤人员冲了上去,将舷梯靠上飞机座舱边,给飞机补充燃油。飞行员从座舱里站了起来,还没下飞机,两名飞行员就彼此朝对方竖起大拇指,高声笑闹着。赵元良见他们已经停稳了还不下来,朝前走了几步,忍无可忍下冲着两位飞行员怒喝道:“空军少尉杜申利、张浩天……给我滚下来!”

两个飞行员被赵元良唬得一激灵,这才发觉自己中队长脸色不是很好,急忙从飞机上跳了出来,紧跑两步,站在距离中队长身前五六步的地方,一起站住,右手迅速抬起行举手礼。俩人齐声大声道:“报告中队长!……空军少尉杜申利(张浩天)向您报到!请首长指示!”

“放下罢。”赵上尉还过礼,脸色还是和刚才一样不豫。放下手的赵元良也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这两个新分配到战斗机中队的飞行员。杜申利和张浩天被中队长盯得心里发毛。

过了好一会儿,中队长沉着脸终于开口了:“刚才过瘾了吗?!”两位飞行员相互对视一眼,知道有人把自己的擅自行动通报了中队长,双双垂下头不敢看赵元良了。“抬起头来,回答我的问题!”赵元良终于动怒了,咆哮的中队长如同一头发狂的狮子。

“回答!”在中队长身后传来一声闷雷,三人同时一惊,赵元良扭头一看刚才说话的是飞行大队大队长孙浩然中校。三人同时唰的一下挺起胸膛,啪地一声并拢脚跟,举起右臂对大队长敬礼。见是大队长来了,赵元良心里暗叫不好,大队长驭下极严,自己本来只是想说说俩人,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可要是让大队长来处理,两个年轻的飞行员非给遣送回国,终生禁止飞行不可!

这两个年轻人都是刚加入到战斗机中队没两天的飞行员,张浩天是作为杭州空军初级飞行学校尖子战斗机飞行学员分配到部队来的,随着第二批支援部队到美索不达米亚才两天的工夫,要是退回去,张浩天本人脸面无存不说,作为空军学院也逃脱不了遭受指责的牵连。至于杜申利,他虽然是资深飞行员,而且是因为技术出色被征调第一批进入美索不达米亚,可他以前飞的是侦察机,作为中国空军飞行员,他是第一个在蓝天遭遇到敌机的飞行员,并且驾驶除了升限其他都不如敌人的飞机,而且还没有装备防御武器,在经历了一场空战后能活着逃回来,说明他的技术有多好了。回来后因为他首先遇到敌机,算是载入空军史册了,对杜申利提出的转到战斗机中队飞行,战斗机中队自然求之不得。可今天要是大队长火冒三仗起来,将他开了,这不是要闹大笑话了?现在土耳其空军已经被赶出了天空,大队长真要心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到大队长出现在面前,杜申利和张浩天更加心慌了,俩人惊慌的对视了一眼,杜申利硬着头皮跨步上前一步,硬撑起胸膛道:“报告!大队长,这事不能怪张少尉,要怪只能怪我。在我上次遭遇敌机时,土耳其飞机高度比我高,速度比我快,我开始通过急转避开了敌机第一次攻击,当敌人再次咬住我时,我以俯冲盘旋相规避,可敌机以一个漂亮的筋斗动作再次进入到我机尾部,这些我们以前在学校里都没有学过,降落后想想,上次能活着回到机场,只能说自己运气极佳,敌机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为什么不攻击,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可一回运气并不等于回回都运气,我现在是一名战斗机飞行员,如何保护自己是次要问题,首要问题是怎样将敌机击落,可要是不解决上次遇到的问题,恐怕就不是击落敌人了,而是要被敌人击落。不客气的说,与福克相比,我们的鸢式性能糟透了,高度虽然比福克飞的高,可我们速度太慢,人家最高一百四,我们只有一百二,福克要是作战不利,马上可以掉头逃跑,我们就是想追也追不上,要是相反呢?在低空,我们要是处在不利地步,你就是将飞机加力到最快还是逃不出福克毒手。既然性能不如敌人,如何通过战术机动来转被动为主动就尤为重要。这样我才拉着张少尉在空中模拟一遍上次我和土耳其飞机的机动动作。如大队长觉得这是错误的,请给本人处罚,本人甘心承担,不过这事与张少尉无关,他只是被我怂恿下才参加进来的,希望大队长不要处分他。回答完毕!”说完杜申利倒退一步,倒背着手昂首挺胸站在大队长面前,一副任凭大队长如何处治,他都一肩挑了的样子。

姜国华听杜申利将所有都自己担了,好象这事儿跟张浩天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差点笑出声来。从电话中了解到的,杜申利和张浩天俩人在天空完全是疯子一样的行径,一个在前面疯兜圈子,一个在后面如同见了有缝鸡蛋的苍蝇,死盯着不放,俩人还玩了一把双向对飞,从地面报到来看,他们没有空中相撞只能说这两个家伙走了狗屎运。如此疯狂举动,岂能只是杜申利一个人能完成得了的?这事情杜申利到了战斗机中队后就已经在姜国华耳边说了无数回了,说的让姜国华耳朵都起了茧子,可如此模拟危险性实在太大,一个不好,两架飞机损失了还是小事,损失两名驾驶员这事情就严重了!没想到胆大包天的杜申利在自己这里没获得通过,居然在飞机转场的时候买通了张浩天,俩人来这么一手!不过他们能这样做,至少证明了这两个家伙均非常人,非常人行非常事,而空中能逞豪的必然不是常人。说实在的,他倒很喜欢这两个飞行员,如果只是自己面对这两个家伙,他只要臭骂一顿就可以了,可严酷的大队长……姜国华偷偷瞥了眼身边的赵大队。

赵元良听了用那双老鹰一样的目光在杜申利和张浩天身上扫了几秒,居然默默不语朝前走了。姜国华莫名其妙盯着赵大队宽阔的后背,不知大队长心里怎么想的。赵大队朝飞机那边走了几步,突然回头以一种很威严的声音,说道:“杜申利!”“到!”杜申利连忙上前一步。

“现在还能飞吗?”赵元良语调有些平淡,甚至让姜国华觉得今天赵大队说的十分柔和。

杜申利突然有种柳暗花明感觉,虽然说不出为什么,还是大声道:“报到大队长,没有问题!”

“那好,现在按照你上报的上次战斗过程,我们重复一遍,我做土耳其飞行员。”

姜国华晕头了,这大队长今天是怎么了?不光没处分杜申利他们俩人,连训斥都没有,还要和杜申利再重复一遍他所说的空中格斗?要知道这可是刺刀尖上跳舞,搞不好性命就要搭上了!姜国华连忙上前几步劝说道:“大队长,您不用亲自上天实验了,还是让我来罢?这整个大队可都要等着您带领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赵大队好象责怪姜国华多事,扭头冷冷瞪了他一眼,姜国华后面还想说的话全给吓了回去。

虽然战斗机进驻前线机场后,土耳其飞机就从天空消失了,可赵元良总觉得这里面隐藏着某种阴谋,让他不能不小心谨慎。和传统兵种陆军、海军不同,空军是一个全新兵种,和那种使用飞艇作战的部队不是一个层次。欧洲战场上各国空军都打了一年多了,而中国除了驻各国武官见识过他们是如何使用飞机的,国内空军各级人员都对空战如何打的并没有感性认识,可以说中国人是在闭门造车。土耳其虽然没用,可他们一开始就面对俄罗斯空军,并且还得到了德国人支援,在战斗经验上不是自己率领的这支菜鸟部队能比拟的。不管怎么说杜申利都是首先在空中和敌人面对面的飞行员,并且靠自己技术飞了回来。要是能在和他模拟飞行中掌握某些诀窍,将这些东西传授给其他飞行员,以后空中发生空战幸存可能自然就大许多了。赵元良有些埋怨自己太官僚,在处理那些并不是很重要的繁文缛礼上消耗了大量时间,下面送来的关于杜申利的战斗经过当时自己只是粗略看过,并没有往心里去,今天听了他说的才重视起来。

见赵大队走到张浩天开的飞机边,从地勤那边接过了飞行帽,杜申利和张浩天开心地相互对擂了一拳。“还不去?!难道让大队长等你吗?”姜国华被大队长瞪一眼就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在自己两个手下面前他还是很有威望的。瞪了杜申利一眼,姜国华小声交代道:“飞的时候小心点儿,可千万要注意大队长安全啊!哪怕模拟的不是很到位也没关系,只要万万不能出什么问题!”

“放心吧,队长!”杜申利乐呵呵地急忙朝飞机跑去,钻进座舱将背带绑好,地勤努力摇动定距桨后,发动机轰鸣起来,杜申利检查一遍座舱朝人们竖起大拇指,很快,在地勤人员引导下,两架飞机先后飞了起来。看着飞机慢慢爬升,姜国华暗自摇头,这兵以后自己可要难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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