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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葛仙镇北面不远的长江笼罩在蒙蒙烟雨中,如烟细雨轻拂着青青杨柳,透过雨丝大地近处是一片翠绿色,远处烟雾里青黛的群山时隐时现,山峰与铅灰色的云层融为一体。

葛仙镇外,一群军人面朝东方肃然屹立在雨中,在武昌战役打响后,解放军战役指挥部本来设在华容镇,后来张海强嫌华容距离前线还太远,于是将指挥部再次前移,搬迁到这里来了。

突突声中,一艘轮船在两艘略微小一号的火轮护卫下靠拢了江边临时搭建的码头,从轮船上下来几名身着雪白制服的海军将领,匆匆朝人群赶了过去。人群里有人朝刚上岸的海军将领迎了上去,解放军副总司令张海强走在迎接过来的人们前列。

“黄司令,你怎么现在才到?”

“不是说中午才到吗,现在天刚亮应该不算太晚吧?”从轮船上下来的是海军黄司令,黄翼升与张海强握了下手,笑道:“张总你们陆军出来的也未免太早了点,难道就不怕大家淋病了?嗬,林司令你也在这里,怎么样,有没有左司令他们的消息?”

“前几天我们刚和左司令他们接上联系,不过从前天开始江南就整天阴雨绵绵,有时还有雷雨,这种天气我的飞艇可不敢起飞。不过根据左司令他们介绍,第三集团军已经离开舒城朝麻城进军,恐怕现在已经与在大别山的骑兵军会师了。”

林忠边走边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倒给了黄翼升。说完后林忠开口问道:“黄司令,听说天京江面的法军舰队正拼命朝我军防区攻来,与你们海军已经打了两仗了?”

“没错,这个电报里不是都提到过了?”

林忠停下了脚步,眼望着黄翼升问道:“能不能详细谈谈?咳!电报里说的实在太笼统,什么‘击沉敌人军舰两艘,我方损失浮动炮台四艘’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翼升长吁口气,眉头紧锁,缓缓摇摇头:“唉……有什么好谈的?总之敌人的进攻在湖口被我军堵截了。”

对铜陵保卫战黄翼升不想多谈,毕竟他的海军在保卫战中吃了大亏。第三集团军在进入江北后,解放军皖南兵力一时空虚,皖南境内偌长的长江,除了黄翼升的海军就没个帮手。也许天京城内的法国远东舰队得知远征军在武昌以南陷入困境,为了法军的面子,法国舰队倾巢出动,黄翼升部署在铜陵的浮动炮台因为一直未发现有敌人动静,有些麻痹大意,结果战斗一打起来就吃了败仗,被人家击沉三艘,重创两艘,而击毁敌舰数量为零,只是重创敌人一艘军舰。在法国舰队猛攻下,皖南江防彻底崩溃,害得正在指挥封锁武昌江面的黄翼升不得不马上赶回九江去,部署海军第二道防线,同时撤了指挥铜陵防御的浮动炮台分舰队队长,处决了当时担任警戒任务而战斗打响后第一个撤退的一名舰长。

马垱保卫战中,因陆地有岸防炮兵,海军浮动炮台分舰队也因为撤了队长、处决舰长,部队为之一震,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全心投入,配合岸防炮兵千辛万苦下终于将敌人击退了,作为浮动炮台分舰队,击沉敌人一艘千吨级军舰,击伤三艘,只是自己在移动中又因为触江礁沉没了一艘。现在陆军抓住了十万法军,眼看着马上就要吃掉这块肥肉了,可海军的表现……这让黄翼升觉得很丢面子,他实在没什么心情多谈海军。

张海强和林忠现在主要精力都投入到围歼当前的法国远征军上面,东面的战事他们通过电报了解了一些,不过了解的实在不详细,只是知道皖南在被敌人舰队突破后,在南昌的杨首长坐不住了,杨首长深怕敌人舰队冲过江西防线,进入武昌水域支援正在苦战中的法军,要是这样现在进行的战役很有可能功亏一篑!为此杨首长一方面发电报告戒各级将领在即将到来的胜利面前必须保持高度警惕,不得稍有疏忽大意,以至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在电报里,杨首长还点名批评海军戒备松懈,语气极为严厉;另外一方面他又亲自跑到九江,将原本想投入到武昌前线,渡江夺取夏口、汉阳的陆战师从行进间调了回去,帮助炮兵、海军一起抵御敌人舰队进攻。

见一提到江防作战黄翼升的脸色就不怎么好了,张海强与林忠体谅地不再多说。大家都吃过败仗,明白吃败仗的滋味可不好受,还是不要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为好。

西方传来几下轻微的爆炸声,声音显得很遥远,雨雾里声音好象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又沉又闷。这是围困武昌的解放军第三军正在用炮火轰击敌人阵地,一个多月围困下来,现在解放军发射十发炮弹,城里的守军也难得回敬一发。隆隆炮声中,张海强与黄翼升、林忠等将领一起站立在风雨里,细细雨丝在金星上凝结成细微的水珠缓缓淌落,将领们一动不动任凭雨水淋湿自己的衣服。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人群有些骚动,不过很快就稳定下来了,将领站成两排目视着前方。在将领们前面,第二集团军警卫营战士如同两座人造松林分列两旁,在警卫营前列,站立着第二集团军军乐队。马蹄声越来越近,从警卫营队列里跨出一名军官,高声下达口令,随着军官有力的口令,战士们将放在肩上的步枪竖了起来,如林刺刀欲刺破乌云。一群军马冲破雨雾出现在人们视野中,戴着雪白手套的军乐队指挥做个手势,浑厚的军乐在葛仙镇上空回响起来。

一队解放军骑兵冲到警卫营前面,一拉缰绳,坐骑朝两边分开,让出了中间一条通道,骑兵停了下来。通道中出现了几个身影,当那些人通过了骑兵夹成的甬道后,从马上一跃而下。站在警卫营后面的张海强他们急忙迎了上去。

“首长,政委,参谋长,欢迎到武昌视察工作。”

从东面过来的那些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解放军总司令杨沪生,而总政委史秉誉落后杨沪生半步,林建华又在史秉誉身后,至于其他人就全在林建华之后了。

杨沪生站住了,回过军礼后面带笑容看了看张海强,又很有兴趣地看了眼奏着正起劲的军乐队,最后将视线固定在张海强脸上。

“张总,你们现在很肥了嘛。看看,这些西洋玩意都装备到你这里了,我们以前可是只有唢呐锣鼓,哪有现在声势如此浩大?不错不错,家大业大,排场也大起来了。”

张海强怎么听怎么觉得不是味道,心里还暗想着首长刚才出场的派头不也很足吗?不过这话可不能现在说,那要说了后果可就严重了!张海强只能尴尬地笑笑,陪着杨沪生视察警卫营指战员。嘴里小心解释道:“这些都是缴获的,我们军乐队看洋人的东西比较好,这个……声音洪亮,适合作为军乐队使用,所以才将它换了下来,如果首长觉得不好,我马上让他们再换回来。”

杨沪生见张海强把自己的意思领会错了,摇了摇头笑道:“用不着,这样不是很好吗?何必再换来换去的。政委,你看看前线部队怎么样?”

“……啊?……噢,不错不错,很好,很好。”

跟在杨沪生后面的史秉誉正和林建华交谈着什么,听到杨沪生提到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能随口敷衍过去。杨沪生一回头,见史秉誉正一脸苦笑看着自己。刚才史秉誉身边人已经把杨沪生与张海强说的话简略告诉了史秉誉,史秉誉这才明白杨沪生到底在说什么。可明白了的史秉誉一时半会儿也实在找不出应该怎么说,只能补充道:“自从进攻福建后我可好几年没有到一线部队体验战斗生活了,这个……现在的解放军与以前大不一样,很有军人风范嘛!”

“就因为你一直没到前线去,我这次才非把你拉来不可!怎么说你也是总政委,整天光在后方呆着有什么劲?思想工作还是要到前面去做比较好。”杨沪生不再看后面摇头叹气的史秉誉,对身边有些闷闷不乐的黄翼升道:“昌岐兄,怎么我看你今天不大高兴?是不是还在为铜陵之战生气?”

“不敢,铜陵之战虽说情报送到太晚,可我们警戒舰警惕性太差,发现敌人大批舰只后胆子又被吓破,光顾着自己跑了,真是该杀!唉……不过才一年多时间,为何会变成这样?”黄翼升还是有些愁眉不展地在旁边唠叨着。

李雪龙在旁边插口道:“太顺了部队上下警觉性自然不会很高,当湖口战役取得胜利后,不光海军,包括陆军岸防炮兵都小视对手,连英法联合舰队都成了手下败将,光单独一个法国舰队又能有多大作为?海军在铜陵一战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啊,这种夜郎自大的心态是绝对要不得的!”

“参谋长说的在理。走吧,我们先回指挥部再说。”

葛仙镇并不大,街道都是用长条石铺设的,霏霏细雨中木板瓦房裹挟的街道显得有些阴暗。刘家大院是葛仙镇中最大的一座建筑了,老刘家本来是葛仙镇最大的地主,因武昌多年来一直处在战争前线,当太平军过来时,刘家作为和清妖关系密切的人家,大大吐了一回血,而清军打过来,刘家又作为资助过长毛的叛逆之家要查封,刘家花了大把银子,才算填满了那些朝廷命官口袋。原本实力浑厚的刘家这么几番折腾破败下来了,不过就是这样,刘家在葛仙镇来说还算过得去的,至少他们家的房子保留下来了。

当解放军攻占武昌后,当时来不及逃跑的刘家以为又要破财消灾了,东拼西凑张罗了点银子打算打点一下过来的自称“解放军”的那些人,可这些人很奇怪,他们光是动员各家地主将田地交出来,银子却不要。刘家几辈子下来还从来没遇到不要银子的“官兵”或者“贼寇”,田地是庄稼人命根子,同样,也是地主的命根子,见这些自称解放军的不打也不骂,只是一个劲地劝说,刘家本来想观望一下,看看别人怎么做。可没观望多少时间发现形势大大不妙,这些解放军是泥腿子的解放军,而不是解放乡绅财主的,有了解放军撑腰,那些泥腿子突然语气重了起来,先是华容镇一家不肯上缴土地的财主一夜间全家死于非命,解放军只是过去看看,少时追究一下,见没什么人承认,也不查究下去了。无主的田地被解放军没收分给了那家地主的雇农,接着有样学样,在武昌县各地都发生了泥腿子强讨土地甚至暗杀事件。守家的家兵?早就被解放军以地方不得拥有私人武装的名义解散了,大多数都被征召进军队,谁还守家啊!

任何明眼人都看的出那些泥腿子是在解放军纵容下才如此放肆的,在接连发生几起命案后,武昌县的地主想尽快逃出这块黑暗地狱。可惜,周围道路早就被封锁了,想走可以,把地契留下。于是这些乡间绅士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家中,而刘家就是想走却没走成里面的一份子。不过等回来后,空气又有了改变,也许是看无偿交土地要闹出更多的人命,解放军派出大量工作组携带赣州印刷的纸钞购买土地来了。既然不交活不了,卖出去还有些钱,县里的乡绅只能无奈接受了工作组的美意,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将祖传土地“卖”了出去。卖出土地坏处是他们再也没有粮食可以供自己支配了,而好处却是自己的性命保留下来,同时工作组还给卖出土地的那些乡绅提供了几条活路——在带领他们参观了赣州后,以实际例子告诉他们,要么自己建造工厂、开设商铺,要么将钱交出来,成立股份制公司,由懂行人干,而自己吃利息。

刘家大院的主人毫无一技之长,开工厂是开不来的,同时办商铺他也不知道如何办,左思右想跑到赣州跟人家合股办公司去了。葛仙镇他们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这里的房产托付乡里亲戚照料。当解放军发起武昌战役后,张海强把指挥部搬到葛仙镇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刘家大院。“首长”要征用,作为照料的刘家亲戚实在无法多说一个字,于是张海强和李成就搬了进来。

蒙蒙细雨洒在屋顶,沿着屋檐落入摆在房角外的巨大瓦缸中,瓦缸里面水上浮着几块草绿色的浮萍,当水滴落在水面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将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水面下两条鲫鱼悠闲地游动着。袅袅青烟从屋顶开的小窗蔓延出来,消失在外面凄迷烟雨中。

在大院内的空地上,络绎不绝地走动着三五成群的解放军指战员。每当那些军人走过朝南大堂,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入到紧闭的大门上,一阵哄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我说各位,你们就不能少抽一点?大家自己看看,这会堂是不是有些太乌烟瘴气了?昌岐兄,给我来根吧……别愣着啊!别以为我不知道昌岐兄早就给这些烟鬼拖下水了。你们海军香烟可不少,还是拿出来共产算了。”

“首长,你不说少抽一点吗?怎么自己又带头问人家讨烟抽?各位,我举报一下,首长警卫员身上可是携带了大量烟厂生产出来烟叶极好的香烟啊!要共产的赶紧去小王那边讨。”史秉誉很没有修养的蹲在椅子上,大口抽着从李成那里“没收”的旱烟袋,见杨沪生打黄翼升的主意,史秉誉急忙将杨沪生给检举揭发了。

“就是!小王快将你偷藏起来的香烟交出来,首长刚刚还说了要共产,你怎么可能私自掩藏起来?”一群烟鬼在史秉誉的怂恿下马上将杨沪生身边的警卫员给包围了,一张张大手伸到了王一阳鼻子底下,结果把王一阳闹的不知所措。

“好家伙,竟然共产到我头上了?……小王你这人怎么把香烟藏起来也不让我知道?唉,真是的,你看看现在这样影响多不好!把香烟拿出来吧,不然这些家伙急起来,非撕了你不可。”杨沪生刚想阻拦,见围拢在王一阳身边的人实在太多,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这边还出了一个叛徒,好汉架不住人多,还是先进行战略撤退,等以后再找回场子,难道还怕人家逃了不成?于是阻截的话一转成了让王一阳掏出自己的口粮。

杨沪生见各位心满意足地从傻了般的王一阳手里抢过香烟,一个个走到座位上,悠闲地过起了烟瘾。摆摆手道:“各位,烟抽了,疯话是也说了,我看现在还是转入正轨吧。张总,你先说说我军战况如何。”

“是。”张海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杨沪生身后,杨沪生半转过身看着张海强,见张海强将厚重的布帘拉开,露出一副泛着蜡黄色巨大的武昌周边地图。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到张海强身上,看着他讲解。张海强要说的在座基本上都了解,里面很多战斗就是他们亲自指挥的,只是从全局方面介绍,这对大家而言还是头一回。不过不管怎么说,法军的末日已经到来了。

“围攻武昌已经进入第三十五天,现在围城主力是沈军长的第三军,另外还加强了两个乙种师。在三十五天里,我军以土木作业朝敌人阵地步步蚕食进去,现在已经突破长江与沙湖、沙湖与东湖之间陆地封锁线,拿下敌人外围主要防御据点——东北的小龟山、南面的卓刀泉,现在敌人外围的重点防御据点凤凰山、洪山、长虹桥被我军分割,攻下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在进攻中敌人的机枪与火炮对我进行土木作业部队威胁极大,白天部队基本不敢进行敌前作业,只能在夜里挖。城里的法军第四军还经常组织小股部队,对我军进行骚扰性反击。最近几天,也许是敌人见我军阵地已经完善,反击的势头下去了。没有以前那么凶。在长江江面杨瑞上校与谢积钦上校所指挥的鄱阳湖分舰队、长江分舰队很好的断绝了武昌敌人与江北之间联系,使敌人无法从江北取得补给,后送伤员。在三十五天内,我军毙伤敌人六千余人,俘虏一千,敌人兵力已经下降到一万四千,敌人不得不将部分阵地丢弃以固守主要阵地。我看只要南线战役顺利结束,可以集中主力发起对武昌之敌的总攻。……”

随着张海强的介绍,一副极为壮观的画卷出现在大家面前,现在十万法军被分割成两块,一块是武昌那边罗歇里奥的第四军,按照张海强所言现在罗歇里奥部队不到一万五,不过一般来说部队汇报上来的毙伤敌人多少多少,这里面可是很有些水份的。杨沪生认为这股敌人按照一万六计算应该不会出什么漏子。

除了罗歇里奥的第四军,还有一股就是巴赞元帅统率的法军主力了,原来法军在朝湖南进攻时拥兵七万,加上征召的民夫,二十多万人浩浩荡荡地朝西南挺进,不过先是湖南前线受挫,接着又丢了所有的飞艇,法军的日子开始难熬了。当接到武昌受到攻击,巴赞调转方向,命部队朝武昌又杀了回来。进攻困难,想杀回武昌更是难上加难。在咸宁法军遭遇到沈晔的第二军三师阻击,同时法国人的侧翼和后路还遭遇到邱明率领的第四集团军追击、侧击,等全军到达山坡驿,法国人能战斗的兵力不过四万多了,在解放军雄厚的阻击部队面前,巴赞就是两个军担任开路,还是无法将通往武昌的道路打开,反而又丢了上千兵力。

当法军进攻不畅时,解放军第二军对敌人发起了反击,追着朝后退的法军费德尔布将军指挥的第二军杀去,两个第二军捣成一团。要不是迪克罗将军的特鲁瓦师刚好奉巴赞命令上前支援第二军进攻,费德尔布将军的第二军恐怕就作鸟兽散了。

按照杨沪生的指示,解放军抓住法军欲进不得的时机,从各方面对敌人进行猛攻,无数的部队突然出现在面前,这对法国人心理上伤害还是蛮大的。只是法军虽然在进攻中失利,却并没有乱了阵脚,为了自己生命,法国人拼命用步枪、机枪、火炮拦截解放军。解放军没有将敌人很快歼灭,倒造成自己指挥上的混乱,军找不到师,师找不到旅,旅找不到团……各部位置全都乱了套,进攻也不得不停止下来。一场混战就此结束,这场混战中双方伤亡数字差不多,都付出了五千人代价,而解放军意外收获就是将巴赞元帅的包袱——那些法国平民——给“俘虏”了。

幸好巴赞面前的解放军兵力占了绝对优势,不然如此混乱,很有可能让巴赞抓住机会真的冲出一条血路来。进攻不利下,解放军暂时将巴赞指挥的远征军围困在以土坡驿为中心,方圆三十公里地区,重新整顿部队打算再战。

杨沪生站了起来,走到地图前盯着张海强问道:“我军两个集团军,以二十万围攻七万,兵力超过人家三倍,为什么围攻会失败?从四月六日战斗打响,到现在已经七天了,这么长的时间部队还在整顿?”

“不错,我们是在战场上投入了二十万大军,不过在用兵中有误,这是我的错误。”张海强扫了眼坐在下面有如泥菩萨的邱明。

邱明见张海强眼光扫向了自己站起来解释道:“按照首长指示,我们以团为单位,分兵突进,不过当时各团在进攻中均留出部分兵力担任预备队,以模范一师三团为例,三团以二营担任堵截敌军,三营为预备队,只有一营负责突击,而一营又留下一个连担任预备队,以一连、二连进攻,进攻的一连、二连再各留一个排……到最后说是一个团,实际上只有四个排冲在前面。各团基本上都是如此,前线兵力不足自然无法突破敌人防线,反而让部队很被动。这个问题在战斗打响前我提出过,不过当时各部均头脑发热,认为敌人已经不堪一击。当时武昌敌人又拼命朝咸宁突围,张总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我的意见这里并未采纳。当进攻失利后,按照张总指示,各部都在做深入检讨,所以到现在还未开始再次发起进攻。”

杨沪生一听不可思议地摇着头。心里不知是应该埋怨自己没到前面来指挥部队具体作战,还是埋怨下属有了先进的武器打仗却越来越“笨”了。看来*在辽西大平原的围歼战还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很好学习的,自己的军队按道理应该算是很有点正规化军队的样子了,可自己提出这么壮丽的构思一跑到下面就变了形,难道战争只能按部就班的打?

“这算什么打法?二十七个主力团进攻,搞了半天只有一百来个排冲在前面?”

刚才还热闹万分的会场随着杨沪生的疑问,空气凝固了,大家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首长的疑问。在历次练兵中,各级最强调的一点就是要保留充裕的预备队,不过这次战斗一失败,大家就察觉到好像保留预备队太多了一点。各部都强调手头要掌握预备队,每层都留一手,真正在一线拼杀的又有多少?

史秉誉见会场有些冷场,在旁边插口说道:“首长并没有批评大家的意思,法军不是清军,能将他们围困在这里,随时都可以覆亡,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想想看,鸦片战争爆发后,从英国过来的侵略者多少人?当时清军又有多少人?百万对几千啊!结果却是几千军队将拥兵百万的大清王朝打的没了脾气,清军什么时候包围过哪怕一百敌军了?更不要说将敌人围歼了!在胜利即将到来之前,大家有求稳的心态这是完全正常的。不过进攻时各团只派百来号人进攻,这个教训也是需要吸取的,失败是成功之母嘛!现在主要问题还是尽早解决巴赞的远征军。”

“政委说的没错。除了政委说的,还有一点希望大家听我一言。从刚才大家说的那些话中,给我留下一个很不好的印象——那就是在我军高级将领中有彼此埋怨的情绪,这个是绝对不允许的!战斗打不好,要多从自己身上找找毛病,如我,在给张总发电报时,只是简略地将大致构思说了下,并没有考虑到前线真实情况。认为几十万围歼十万不在话下,这种想法不过你们有,我也有。不错,最终战役胜利是我们的,可因为这种思想打的部队很疲劳,将战事拖长了,这就是我的错误。张总的错误呢?机械地执行我的电报,在武昌出现新情况后,思路被吸引过去,显得有些主次不分,这是张总失误。邱明啊,别人可以一直期待上级命令,你好象不是这种人啊?你的脑袋瓜子好使,不过我看你也被即将到来的胜利有些冲昏头了吧?明明知道下级并未将主力全部投入,却没有改变,这个责任是推卸不掉的。好了,我过来也不是想把大家训得抬不起头。前面的错误过失希望大家在下步行动中得到纠正,解放军为什么能发展到今天这种规模?就是各级将领亲密无间,善于吸取战争中的教训才一直发展起来的。张总,说说看你们下步打算怎么做?”

张海强收拾一下自己思路,振作起精神说道:“现在,土坡驿一带真正能战斗的法军不过四万。在前期作战中,他们为了丢弃包袱,将一万多伤员收缴武器后丢弃在路边,只留下墨西哥山地高原旅的一个连看护,还有几名牧师陪同,任凭这支部队向我军投降。——说句题外话,这些法军伤员当时也加重了我军进攻的难度,战场上子弹横飞,炮弹乱炸,救护伤员的担架根本就上不去,为了首长所说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我军担任进攻的部队还要派人将他们抬回去,这是我军没有想到的。——不过在伤员被我军俘虏后,法军负担轻了许多。他们的问题是现在弹药不足,兵力没我们多,加之被我军围困,粮食成了问题,士气极为低落。我打算再派人给法军统帅下达最后通牒,命令他们必须在四月十六日清晨六点投降,如最后通牒没有效果,我军将集中第一、二军、三个乙种师从东北方向,第四军、模范军从西南方向发起总攻,将敌人拦腰切断,一举吃掉法国鬼子!”

杨沪生听到张海强谈什么“革命的人道主义”,暗中直翻白眼,牙痒痒的真想狠狠咬一口当时决定送法军伤员下前线的指挥员。贻误战机啊!那些投降的伤员大可让后方民工上来后再运下去不迟,主力部队怎么做起担架兵了?前线部队都送俘虏去了,还有多少人进攻?这法国佬没歼灭,浪费了多少宝贵时间!要是当时法军主力被歼,恐怕现在武昌的守军就没有守下去的信念了!这种机械的执行命令让杨沪生觉得又可气又好笑,还真是自己说东,他们就不敢朝西。可自己还说了投入所有力量尽快消灭法军主力呢!他们怎么就没有很好的贯彻下去?

“可以,最后通牒尽快派人送给巴赞,告诉他们要是不投降我们就干净彻底地消灭他们!对这些侵略者没什么话好多说的。不过要是发起总攻有一点要记住,所谓的革命人道主义并不是说为了保护敌人性命,连自己生命都不要了。敌人生命重要,还是自己生命重要?我想这么粗浅的问题用不着我来解释了。战争是你死我活的,当前线胜负还未分之际,将部队撤下来,护送敌人伤兵,这不是什么人道主义精神,这是对它的亵du!以后如果还出现这种场面,你们应该命令部队紧紧咬住敌人继续猛攻,至于伤员,让后方的民工救助就可以了。张总,对武昌的围困要加紧,这武昌城内的守军让我们攻了三十五天还没将武昌攻下?”杨沪生有些不满地盯着地图上被厚重的红圈紧紧包围住的武昌城。

“城内的守军是法军第四军,军长叫罗歇里奥。这位罗歇里奥自从在夏口吃过亏后,以后我军历次与他交手打的都不是很顺,有时候还要吃点小亏。尤其擅长防守,机枪火炮协同布置的不错,懂得利用战壕以多层次抵御进攻。对付这种堑壕战,解决办法就是进行土木作业,将我军战壕挖到敌人鼻子低下,同时用火炮消灭敌人的各个火力点,不过这需要点时间。”李雪龙在一旁说着武昌守军简略情况。

法军各个军与解放军交手后详细经过都保存在参谋总部下的作战部里,李雪龙对这个法军第四军是再熟悉也没有了(法军第四军与解放军交手最多,它的资料自然也是最详尽),同时李雪龙对罗歇里奥将军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认为罗歇里奥是解放军到现在所遇到的敌人中,真正强悍的对手,也是值得尊敬的将军。不过从情报显示,这位罗歇里奥将军与法国远征军统帅巴赞元帅之间关系很僵,正统的巴赞元帅对罗歇里奥所做的一切都看不惯,要指手画脚一番。可惜罗歇里奥是法国人,不然李雪龙真想建议首长想办法让罗歇里奥将军投奔解放军。

史秉誉见会议差不多了,开口补充道:“在我们离开南昌的时候,从东线传来消息,李世贤的第六军在天京外围牛头山消灭了李鸿章的林字营,同时李鸿章派到镇江的盛字营在周盛波率领下,五千人全部起义,投奔了根据地。现在我东线部队已经兵压长江一线,令李鸿章动弹不得。这也是攻到马垱的法军舰队为何匆匆撤走的原因。现在只要歼灭了这里的法军主力,那么我们前面将一马平川,再也没什么力量可以拦阻我们统一全国了!希望大家将这个形势对部队交代下去,让大家知道他们是在开创一个崭新历史,建立强大富饶的新中国!至于法军第四军,张总你看是否有逼迫他们投降的可能?”

“我军消灭巴赞统率的法军后,武昌城内的敌军孤立无援,他们应该有可能投降,不然我军就是不进攻,到最后他们也要困死、饿死。”

“武昌现在还是继续围困,给他们送封劝降信,要是没回声还是等解决巴赞再说吧。就一座城市,不过万把人,在援军全都不存在后,他们就是想闹腾什么大动作也做不出来了。黄司令,你的海军舰队要将长江给我封死!不能让一个敌人偷渡过长江!”

随着杨沪生和史秉誉到达前线,沉寂了几天的土坡驿前线又热闹起来。蒙蒙春雨中,潮湿的泥土被猛烈的炮火炸飞到天空,飘飘洒洒散落四处。被山丘翠竹环绕的张家湾里,地上躺满了呻吟着的伤兵,那些法军伤兵无助地露天躺在阴冷的地上,任凭身上的血液一点一滴慢慢流淌出去。

泥泞的土地上漂浮着成片的血污,伤兵实在太多了,法国人在南下时携带的药物和用来包裹的纱布早就用光了,现在军医只能从伤亡士兵军服上扯下来破布,胡乱给伤兵抱扎一下。没有药,只能让伤兵硬挺,能挺过来算他命大,挺不过来只好各安天命。

巴赞元帅在佩雷尔将军和迪克罗将军陪同下看望那些运下来的伤兵,泥泞的泥土让他们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力气。巴赞元帅额头上皱纹深深地聚集在一起,失了血色的脸上眼眶深陷,面部却是一副寒冷的、毫无感情流露的表情。他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悲哀了,自从法军以两个军突击前进,却被敌人牢牢地钉在这里后,巴赞就明白等待法国远征军的是什么,而自己的未来又是怎样,甚至就连击退敌人凶猛的进攻也没有让巴赞有一丝一毫的喜悦,那只是暂时的,自己的命运已经注定。

巴赞率领部队到达土坡驿后,没多久时间解放军各部就开始朝法国远征军发起围攻,在拼死将解放军击退后,巴赞了解到自己已经被解放军四个军十二个师团团围困,包围自己的解放军足有二十万!人困马乏的法军现在弹药不足粮草断绝,为了摆脱负担,死活不肯向解放军投降的巴赞还是忍痛命令所有无法移动的伤员集中起来向解放军投降,靠减少伤员暂时使部队增加一些能战斗的部队。至于丢弃伤员在军营里造成了多大的风波,这个巴赞已经无法考虑了。

“冷血的刽子手”、“历史上最无能的法国白痴元帅”、“出卖同胞的叛徒”……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称谓在巴赞背后阴暗角落流传。从士兵们充满敌意的眼睛里,巴赞可以想象他们都是如何在背后议论自己的。

对丢弃伤员,巴赞内心深入也仿佛被一条毒蛇痛噬着,让他痛苦不已,可不丢弃伤员又怎么办?一万多无法行动的伤员啊!要是留下他们,自己至少要同等数量完好的士兵去照料,这在情况极端危急,多一个人就多份力量的时候是多么致命!以前巴赞从被解放军释放的英国战俘那边听过解放军对被俘的伤员很是照料,有伤的治伤,没伤的在进行适当工作后还付给一定报酬,至于军官连劳动都免了,整天光晒太阳,拿着相当解放军同级军官的薪水,虽然微薄,不过无所事事的时候买点小东西还是足够了。当时巴赞对解放军的这种做法嗤之以鼻,认为完全是一种迂腐、无能之举,或者说那些解放军害怕自己,想用良好的招待使得自己在被俘后也能取得同等对待,自己是绝对不会上叛军当的!可自从丢弃伤员后,巴赞只希望解放军的俘虏政策没有改变,让自己手下那些不幸的士兵可以得到稍微好一点的治疗,愿上帝保佑伤兵。现在巴赞也只能默默祈祷上帝不要丢弃那些不幸的伤员,他们已经成为战俘,自己就是想帮助也帮不了他们什么忙,一切都看面前的敌人对待战俘是否发生改变。不过不管怎么说,那些投降的伤员算是解脱了,离开了炮火纷飞的战场。而在这几天战斗中自己这边又出现了大量伤员,可自己这里所有的军医面对伤员的伤势哪怕是再轻微的伤势也只能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本来可以救治过来的伤员因为流血过多而死。战况激烈的时候巴赞可以将伤员遗弃在路边,让他们投降,可现在呢?难道自己将这些伤员送到敌人军营中去吗?

东面的梁子湖微微泛着波浪,斜飘的点点雨丝坠入青黛的湖中泛着几圈波纹,激起几点水泡。站在寒冷的绵绵春雨中,眼前遍地哀号着的伤兵让佩雷尔与迪克罗将军感到寒冷渗骨,铁石心肠的他们心都碎了。

“司令官,康罗贝尔将军派人送莫帕将军求见。”

几个人同时站住回头看着从后面赶上来的年轻法国中尉。

巴赞眯缝起眼睛盯着中尉:“莫帕将军?……他不是投降了叛军吗?康罗贝尔不抱着他的中国情人享受,把这个丧失军人荣誉的混蛋送过来干什么?!”

佩雷尔将军在旁边为莫帕说话了:“元帅,莫帕将军是被叛军割断了与我军主力一切联系,而我们无法援救他的情况下,在坚持了一晚无法突破重围后,为了不让部队全员战死才投降的。我想,他已经尽到了作为军人应该尽的义务,司令官还是不要责怪他比较好。”

对佩雷尔将军所说,巴赞不置可否,看了好一会儿中尉终于点点头:“让莫帕过来吧。”

没多久,军容不整的莫帕将军出现在巴赞他们眼前。脸色灰白的莫帕一见巴赞犹豫地将手缓慢举了起来想对自己的司令官行军礼,可举了一半见司令官看着自己的眼神实在不怎么好看,又举不下去了,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从内心讲,莫帕并不想过来执行这个看起来很难完成的使命,司令官不久以前处决解放军派来劝降的俘虏使者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自己也做这种差事,可真难有什么好下场。但为了五万法军身家性命,莫帕又不得不走这一趟。

“将军,你的军队呢?你把二十一旅送给了野蛮落后的叛军,真为法军光荣的历史书写了光辉一笔啊!”巴赞瞧着面前的莫帕将军,虽然心底一个劲说要冷静,可一开口还是忍不住将积压已久的怒火暴发出来。

莫帕额头有冷汗渗出了,放在半空的手垂了下来。嘴唇哆嗦着无力辩解道:“……元帅阁下,面前的敌军他们既不野蛮,同时也不落后,他们的火炮数量比我军多的多,步枪不光射程比我军远,射速也快许多。这些敌军对待我们被俘官兵不打不骂,不能说他们野蛮啊。至于我的投降,我的部队已经四天没吃一点东西了,士兵们饿的连举枪的力气都没有,何况弹药也打光了,他们就是有力气也没有子弹可供他们使用,没有子弹让他们突围这简直是让敌军屠杀我的士兵……”

莫帕如同年老的妇人,罗嗦地替自己辩解着。迪克罗将军见巴赞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赶忙打断了莫帕的辩解:“行了,司令官了解你们的苦衷,不过莫帕将军,你不是也被俘了吗?怎么又能逃回来?”

莫帕的身躯更加佝偻了,头垂下好半晌才小声嘀咕般道:“我是被解放军释放回来的。”

巴赞气急而笑,手指着莫帕狂笑道:“哈哈……你们听!解放军……莫帕将军竟然尊称敌人是解放军!你不是将军!你是法国的耻辱!败类!法军曾经有过你这样的将军真是莫大的悲哀。”

被巴赞一通狂骂,莫帕的身子却奇迹般直了起来,头抬起眼睛死盯着巴赞:“我是不是败类事实可以说话,当我的军队在后面浴血撕杀,请求援助的时候,有谁援救过我?数万解放军围攻我的三千部队,可我士兵手中却没有弹药,我的弹药都到那里去了?难道法国的英雄就是让自己士兵无谓地送死吗?……元帅阁下,我今天过来不是跟您探讨我本人是不是什么耻辱、败类,或者说是法军的悲哀,我是奉解放军指示给您送最后通牒来了。至于元帅您是否处决我,这我已经不在乎了。顺便的,我在告诉元帅阁下一个‘好’消息,就在昨天,武昌城里罗歇里奥将军的第四军已经向解放军投降了。”

说着莫帕从衣袋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件递到巴赞眼底:“我的使命已经完成,现在是关我的禁闭,还是处决我全凭元帅阁下一句话,不过我希望要是处决,能通过军事法庭审判,不然元帅您回到国内不会有什么人友好接待您的。”

莫帕后面说的巴赞他们几个完全没有听进去,他们已经被莫帕刚才所说的话震惊住了。

罗歇里奥将军的第四军投降了?该死的,我还为了援救这个胆小鬼从湖南一路杀到了武昌外围,就在自己距离武昌只有四十公里的时候,这个败类居然投降了!巴赞脑袋里一个炸雷接着一个炸雷接连炸响,震的巴赞两腿有些发软了。

佩雷尔将军与迪克罗将军彼此对望一眼,从对方眼里,他们只看到了绝望。援救对象已经在援军到来之前第一个投降了,而援军现在也陷入重重包围中。武昌的失陷不光是损失两万法军这么简单,它还让远征军彻底断绝了回到江北的一切可能,现在武昌那边的敌人也许正星夜兼程南下打算加入到围攻自己的行列中呢!

对罗歇里奥将军做出投降决定,迪克罗将军虽然很理解(毕竟自己所在的援军现在已经失去了继续突进的能力,也陷入重围中),可他还是无法接受。罗歇里奥第四军的存在是巴赞、佩雷尔、迪克罗……乃至所有在土坡驿法军的一线希望,只要罗歇里奥能坚持住,那么自己还有突出去与他们会合的一点指望,虽然指望很小,毕竟还有。可现在罗歇里奥却率领着他的第四军投降了。把远征军主力撂到了穷山僻野,自己先投降了!他的投降将远征军仅存的一丝希望或者说是幻想也带走了,难道这是罗歇里奥将军对排斥他的巴赞元帅所做出的报复?迪克罗悲哀地想着。

巴赞迟缓地伸出手,从莫帕将军手中接过雪白的信笺,缓缓拆开抖了抖展开信件扫视着。佩雷尔与迪克罗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巴赞,只见巴赞没看多少时候,脸上就涨成了猪肝色,拿着信件的手剧烈颤抖着,可没多久,脸上的红潮退了下去,变的无比惨白,手无力地垂下来。巴赞见佩雷尔眼睛盯着自己手中的信纸,将信纸递给了佩雷尔,默默不语低下了头。

佩雷尔接过信件看了几眼,与巴赞元帅一样,佩雷尔的手也颤抖起来,缓缓将信件递给旁边的迪克罗。迪克罗接过信小声念了起来。

“……法国远征军总司令官巴赞元帅阁下,各位将军,远征军士兵们:我军很钦佩你军能在内外交困下一直困守到现在,只是现在贵远征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地步。昨日你们所要援助的罗歇里奥将军已经率领第四军全体官兵向我军投降了,武昌再次回到我们中国人手里。从江宁过来的远东舰队在湖口被我军打的落荒而逃,只能龟缩回江宁苟延残喘。而你们现在被优势解放军重重围困,想跑是跑不了的。何况你们朝什么地方跑呢?朝东、南、西吗?就是可以冲破我第四集团军十万将士阻截,根据地百万民兵、万万民众也正严整以待,最终只能成为异乡孤魂野鬼。想过江就靠贵军现有的实力就是冲破我第二集团军防线,又如何攻下我军设在武昌坚固的阵地?江北的清军在我军打击下,现在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过来接应你们?你们的飞艇已经被我军全部消灭了,现在中国的天空成了我们中国空军的天空,你们就是想从天上逃跑也不可得。

在四十余天战斗中,你们的第四军投降了,第一军的二十一旅也向我军投降,初到中国的十万大军现在只剩四万残余。继续打下去只能是无畏地牺牲有着光荣传统的法国军队。你们没有吃的,没有弹药,伤兵哀号遍地,法国就是知道你们真实情况,马上派援军过来,等援军到达中国又是什么时候?将士尸骨已寒矣!况欧洲局势已经发生极大变化,意大利、普鲁士与奥地利战争一触即发,你们的法国大皇帝又怎么有精力照顾到你们这些流落在异乡的孤儿?

法军将士离开家园已经很长时间了,难道你们想埋骨异乡,不想回家和自己亲人团聚吗?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为一己之私利,致十万法军无家可归,岂不残忍?请巴赞元帅、各位将军体谅士兵与家属希望能平安回国之心情。爱惜将士们生命,停止与我军敌对行动,给远征军将士找一条活路,以免无谓牺牲部下哉。

放下武器,停止抵抗,向我军投降,我军将保证远征军全体官兵生命、财产安全,我军可以保证你们不受到身体上虐待、或者言语之侮辱,并且在与贵国政府商议后,使你们尽快回家与家人团聚。也只有这样才是你们唯一可走之道路。如继续顽抗,我军将奉陪到底,总之,作为军队,法国远征军是我们一定要消灭矣!我军现暂时停止攻击,给你们思考时间,希你们在四月十六日上午六点前给我军答复,过时我军将展开总攻,消灭一切顽抗之敌!解放军总司令杨沪生,政委史秉誉,参谋长李雪龙。……”

迪克罗拿在手上的劝降信仿佛有万钧之重,沉的让他举不起来了。小声念完后,迪克罗抬头看着面前远征军司令官,巴赞元帅低着头,正用靴子努力平整脚下地球,将泥泞的褐土碾成一个坑,肮脏的泥水从四面灌了进去。而一头银发的佩雷尔将军正眺望着远方灰白的云层,只是空洞的两眼告诉了迪克罗,佩雷尔将军脑海里现在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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