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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嗵……嗵……”空中传来尖啸声,随着几道划破天际的白色拉烟,石门湾外聚集着的法国人群中几团火球猛地将他们吞没了,接着山顶响起了水冷式机枪怒吼声,下面远方帐篷处正朝外跑的那些人在机枪声中一个个接连倒地,机枪怒吼声中夹杂了下面凄厉的惨叫声。

法国人这才醒过味来自己受到偷袭了,反应迅速的法国士兵连忙端起武器拼命地还击着,只是他们不知道打击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而来,大量的子弹只是朝无尽的黑暗里打了过去,对解放军战士一点威胁也没有。在解放军机枪、迫击炮打击下,涌成一团的法军士兵纷纷栽倒下来。

法军驻地陷入混乱,士兵们有如世界末日来临,无头苍蝇般在驻地周围到处乱跑。石门湾处几股黑色烟柱缓缓升到半空,与飞艇停泊地升腾起的蘑菇云汇集在一起,凝聚成厚重的乌云。弹坑附近躺下了十多名从茅屋冲来看看发生什么事情的飞艇成员,没被炸到的那些飞艇成员抱头到处乱窜,寻找他们心目中安全的地方。南面山道上巡逻的法军士兵散开队形朝着火光冲天的飞艇泊地冲了上来,只是在担任偷袭的空降大队阻击分队狙击下,那些士兵跑了没几步路速度就迟缓下来,最后简直是在爬了。

北面山道的法军士兵在迎头打击下慌忙朝后面撤退,一边撤一边极力收拢兵力想要阻击,只是他们还未站稳脚跟,在他们后面又响起了激烈的枪声,逃的最快的几名法军士兵抽搐着栽倒下来,两团火球在山道上腾空而起,耀目的红光照亮整个山道,通过红光可以看到两路身着法军军服的队伍正夹击着中间散乱不堪的法军巡逻兵。

楚天舒腾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冲到王石安身边大声喊道:“王队长,迫炮朝南面山道上打!将敌人追兵压制在山道里,掩护部队转移!”

支援炮兵分队的战士随着他们队长嘴里报出的连串数字,迅速将迫击炮炮口掉了个方位,一声放,几发炮弹拖着淡淡的白烟消失在空中,怪啸着朝黑暗里飞去。很快,南面山道上接连升起一团团火球,碎石断枝在火球中飞舞,几名躲藏着的法军士兵扑倒在地,封锁帐篷的三挺机枪掉转了射击方向,连连怒吼声中,密集的子弹打的树叶迸飞,尘土飞溅,活着的那些士兵畏惧了,死趴在地上不敢朝前再走一步。

“准备转移!”

楚天舒看了下表,从四点三十第一声爆炸响起,到现在为止只有短短五分钟。见偷袭部队在三分队接应下已经从北面山道冲了出来,朝王石安挥了挥手,下达了转移的命令。根据情报,在石门湾周围驻扎了不少的法军部队,现在不过是因极度混乱使敌人无法摸透倒底遭到多大部队袭击,如果给他们反应过来,就要轮到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了。——不管任务有没有完成,时间到了必须转移,决不恋战。——这条铁的纪律让突击旅在严酷战争环境里能一直生存下来。

各支突击旅空降大队分队在山下会合后,在楚天舒率领下转移了。离开石门湾,楚天舒心情十分舒畅。这次偷袭进行的极为顺利,在支援炮兵分队掩护下,一、二分队端了法军飞艇老巢,然后两个分队以一部牵制敌人,主力朝北路山道猛冲,在三分队策应下顺利冲了出来。战斗中一百六十多名战士只有四人被流弹击中,负了点小伤,却并不影响他们跟随空降大队转移。顺利的战斗让楚天舒走路的脚步轻快了不少,有种放歌一曲的冲动,只是这里还是敌占区,想归想,付诸行动可不行。当空降大队绕过苍翠的山头,后面天空猛地一亮,剧烈的爆炸声从后面传了过来,一股热浪追了过来,让空降大队将士感到后背微烫了一下,接着后面接连响起连串的爆炸,石门湾陷入一片火海中,西方天空被熊熊火光映的通红。战士们顾不得欣赏自己的杰作,头也不回钻入无边丛林中。

三月十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暂时住在白水洞的巴赞元帅在一班随从人员陪同下来到了石门湾。刚绕过山头,眼前的景象让巴赞张开嘴巴说不出话来。

原来停泊飞艇的地方现在还青烟袅绕,焦黑的地上随处散落着铁皮制造的飞艇吊舱残骸,至于气囊已经无迹可寻了。山道上血渍处处,西边山道旁原来排列整齐的帐篷,现在少了许多,有的东倒西斜,还有的只剩下支起帐篷焦黑的架子了。石门湾飞艇人员住处,几间茅屋矮了一截并且好象大了许多,仔细看才发觉茅屋下面的泥墙倒塌了,上面的茅草顶子塌了下来,给巴赞造成了茅屋更大的假象。到处回响着伤兵的哀号,疲倦的法国士兵正在将阵亡者聚集在一起。眼前的一切让巴赞元帅久久回不过神来。

“元帅阁下,糟糕之极,简直是再糟糕也没有了……”警戒飞艇泊地的法国步兵团达吕上校接到元帅到达这里的消息后急忙赶了过来,无力地行过军礼后,嘴里喃喃地低声嘟囔着。

“达吕上校,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巴赞极为不满地怒视着面前达吕上校。

“元帅,凌晨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一支我军部队,大家都是自己人,我的手下也没对他们有什么防备,谁知道他们一进来就对我们进行了攻击,并且焚毁了这里的飞艇。受到攻击后,我的团进行了顽强抵抗,可他们有机枪,还有大炮,全团在抵抗中阵亡七十八人,负伤二百五十四人。另外飞艇队还伤亡了二十来人。……元帅阁下,这实在太意外了!为什么自己人会到这里来进攻我们?这是那支部队,实在是太混帐了!”达吕上校气愤地辩解道。

巴赞朝达吕上校咆哮着:“达吕上校,你见了鬼吧?!难道你不知道我军主力正在前线作战吗?除了迪克罗将军的特鲁瓦师,在周围那来的什么自己人?为了掩盖自己愚蠢的错误,竟然找这种借口来推搪,难到上校不认为您的借口实在是太滑稽了吗?”

达吕上校被巴赞训的头也抬不起来,对巴赞的痛骂达吕并不服气,在凌晨的战斗中,他的手下真的看到是自己人在攻击自己,战斗是从飞艇停泊的地方首先打起来的,进出停泊地只有南北两条通道,在通道上来回巡逻的部队也很多,如果是叛军,他们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重兵守卫的飞艇停泊地?自从受到偷袭,达吕上校的脑子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不是不觉得自己人打自己人有些太玄虚,问题是不光他的手下,就连一些眼尖的飞艇人员也发誓赌咒是受到自己人攻击,这让达吕不能不相信。只是巴赞这么说,达吕虽然不服气,也想不出用什么话反驳。

“元帅阁下,达吕上校说的有可能是真的,他们恐怕真的遭遇到身着法军军服的部队攻击。”跟着巴赞元帅赶过来的法军特鲁瓦师师长迪克罗将军谨慎地说道。

“将军,您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们军队现在都在汨罗江,这里除了达吕上校部队外,就只有您的特鲁瓦师了,难道是你的手下偷袭达吕上校吗?”

巴赞元帅的话让迪克罗皱了皱眉头:“我的师一直在白水洞,这个司令官您是了解的,他们并没有到这里来。我的意思是达吕上校他们遭遇的是身着‘法军服装’的叛军偷袭。”

见巴赞元帅疑惑地看着自己,迪克罗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当到远东的时候遇到了以前军校老友第四师的格雷维将军,在聊起远东战争时,格雷维将军曾经说过一件事情。元帅阁下,两年前既一八六三年十二月,我们与英国军队在中国军队配合下攻占了江宁,这事您是知道的。但在攻占江宁时发生了一件遗憾的事件——英军与清军还有我们法军在伪天王府内发生了一起内讧事件。事情起因极为简单,无非是为了谁多捞取一些战利品而已,这事说大不大,可是在当时在场的军官已经将事情摆平时,突然有人在拥挤的天王府内朝军官打冷枪,当场造成英军高姆上校的意外阵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相信元帅阁下您是明白的。很遗憾,因为江宁发生的事情在我们与英军及清军中造成了极大的隔阂,这也许就是联军在湖口战败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元帅阁下请想一下,当时天王府已经被联军攻占,扫荡后周围并没有敌人,可这内讧是如何发生的?格雷维将军一直怀疑此起事件是叛军搞的鬼,他们有心挑拨我们与友军之间关系,只是当时无法找到证据。”

“请等一下,迪克罗将军,您的意思是当时那些叛军装扮成我军偷袭了英军,而今天他们再次伪装成我军偷袭了这里?”

“应该是这样。在湖口战役中我们法军损失严重,被叛军俘虏至今未释放的战俘也有不少,他们要搞到我军军服并不困难,达吕上校他们遇到的应该是这些伪装成我军的叛军。只是这些叛军是从什么地方溜过来的?如果不找出漏洞的话……”迪克罗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着。

“该死的!派出所有可以派出的部队将那些叛军找出来,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将那些叛军找出来!”迪克罗的话让巴赞元帅不寒而栗,叛军既然能攻击距离前线四十公里的石门湾,那么凭什么他们就不能攻击距离石门湾不到五公里的白水洞?望着周围青黛的群山,巴赞元帅感觉仿佛每棵树木后面都藏着一名叛军士兵,他们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随时打算朝自己放上一次冷枪。这种想法让巴赞浑身打了个激灵。

“迪克罗将军,你马上命令你的特鲁瓦师严密搜查周围山林,在我们腹地决不能允许有叛军部队活动!我现在就回白水洞,至于达吕上校……您所要保护的飞艇在什么地方?飞艇全毁了,而上校您却活的很健康,很好,很好……上校您是跟我回去接受军事法庭审判,还是以什么方式保留您作为一名军人应有的荣誉,这由上校您自己决定。”总觉得有敌人在暗中瞄着自己的巴赞元帅再也没有勇气留在石门湾了,给达吕上校留下狠话后,巴赞头也不会转身朝山谷外走去,迪克罗将军怜悯地看了眼达吕上校,什么话也没说跟着巴赞走了。走了没几步路,巴赞回头看了眼自己刚才所站的位置,见达吕上校正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两眼呆视着自己这边,巴赞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再也不理会可怜虫达吕,调头笔直地朝前走去。没走几步路,后面传来发疯般地凄笑,接着后面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声,枪声在山谷里久久回荡着。

“……温普芬将军报告,第一军在进攻屈潭战斗中损失六百余人,屈潭未攻占……费德尔布将军报告,第二军在进攻屈潭以南八公里的罗家山战斗中损失九百人,到今天上午为止,罗家山还在叛军手里。这是第三军康罗贝尔将军的报告,第三军在增援第一军时,于磊石山遭到叛军军舰轰击,部队伤亡六十余名被迫后撤……”

“够了!够了!该死的,为什么没有我想要知道的消息?”巴赞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挥舞着手臂咆哮着。早上石门湾事件已经让巴赞心情极为灰暗了,到了晚上,巴赞在白水洞指挥部内接到前方的消息没有一个是好的,这让他无法不发火了。巴赞紧握着拳头,目光逼视着面前的参谋继续咆哮着:“什么损失,什么伤亡……统统是应付我的鬼话!他们不是将军,是胆小鬼!没错,是胆小鬼!真该撤了这些混蛋,让有能力的人率领我那勇敢的战士去冲锋,去杀敌!”

巴赞正怒吼着,迪克罗将军从外面抱着一团东西走了进来。

(四)

“元帅阁下,您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迪克罗将怀中抱着的东西丢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巴赞被迪克罗将军丢在地上的东西所吸引,走了过去,踢了一脚。柔软的感觉让巴赞元帅蹲下身,伸出手将地上东西抓了起来。

“丝绸?”

“正是,我的士兵在石门湾东北山谷半山丛林中发现了一名身着我军军服的黄种人。这人已经摔死了,在他的后背包裹中我的士兵发现了这个东西,另外在山谷里还散落着很多跟着东西一样的用白色丝绸做的东西。”

巴赞元帅脑子里隐隐有什么东西,仿佛呼之欲出了,却又死死堵在里面,这让巴赞极为不好受,巴赞蹲在地上摆了摆手,疑惑敌问道:“等一下,迪克罗将军,您说发现的那个黄种人是摔死的?他是从悬崖上摔下来,还是从其他什么地方?”

迪克罗将军也蹲了下来,手摸了摸雪白的丝绸:“那边没有悬崖,只有不高的松树。当士兵发现尸体时,尸体周围散落了一地被撞断的松枝,而且这个黄种人浑身所有骨头都摔的粉碎,人就如同一堆烂泥躺在那里,我的士兵还是从皮肤上认出不是我们法国人的。”

“我的上帝!这个可怜的孩子。”巴赞急速在胸口划了个十字,站了起来:“这么说他是从天上摔下来的。”

“除了这个摔死的黄种人,其他丝绸下面并没有什么东西,丝绸下面的绳子被利器割断了,地上那些野草还被众多人踩过。还有,在石门湾东面的悬崖上,我的士兵找到了大量金属弹壳,这种金属弹壳我们军队可没有。”

巴赞明白迪克罗心里想着什么,现在可以肯定凌晨偷袭石门湾的就是叛军,而且还是精锐的叛军部队,这些叛军精锐是自天而降,降落后,他们爬上了石门湾东面的悬崖,然后利用悬崖峭壁,守备队防备不严,偷偷溜了下来,打了自己守军一个措手不及。事情发生后,想想经过很简单,可真要实施起来,简单的计划却要进行严密部署,同时每一步都不能走错。这样的计划巴赞自己也能制订,可制订后却没有那支法军部队可以实施。虽然是敌人,巴赞在心底里还是很钦佩他们。至于迪克罗带回来的这堆丝绸,很明显,这个是那些叛军用来自空而降的。难怪好几次在飞艇人员汇报中提到叛军被击落的飞艇下面有白色的东西飘荡,他们有这种东西,从空中跳下来自然不会死了。而迪克罗将军手下遇到的这个倒霉鬼,看来他的空降器没有打开才让他摔死。

让巴赞遗憾的是自己的飞艇在凌晨叛军偷袭中被烧光了,现在就是明白有这么个空降器,他的手下也无法应用,这东西得等重建飞艇部队后才能用上了。

巴赞正遗憾着,外面响起一阵喧哗,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什么人在外面喧哗?”

“司令官,武昌罗歇里奥将军那边有人过来了!”

“罗歇里奥将军?让他进来吧。”巴赞有种不祥预感了,现在战况事事不顺,飞艇部队被人家在地面上毁掉了,就是自己到前面亲自督战,可前线的三个军还是被阻在汨罗江北岸无法再前进一步。战事如此不顺,武昌的第四军不会也出了什么问题吧?

巴赞现在明白武昌对自己的重要性了,现在法国海军舰队无法进入扬子江内配合陆军作战,要是武昌被叛军攻占,自己这里再无法将湖南攻下来(在汨罗江受阻后,巴赞虽然不肯承认,可实际上他已经对攻占湖南丧失了信心),七万法军就要被人家围困在这里了!现在弹药补给,伤员后送都要通过武昌,没了武昌,等待法军的是什么,不用怎么想也可以明白了。

“司令官……”没多少时间,一名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法军上尉跌跌撞撞从外面跑了进来。上尉无力地敬了个半礼,开口还没怎么说,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军医!军医在什么地方?!”巴赞心急火燎地朝外面叫道。看着上尉苍白的面庞上胡子拉碴,巴赞明白武昌肯定是出事了,而且事情还极为严重,这让巴赞无法再冷静下来。军医很快从外面跑了进来,一番检查后在给上尉补充了一些水,让他休息一会儿后,上尉终于缓过神来。

脸色略微好转的上尉在大口喘了会儿气后,挣扎着说道:“元帅……我是第四军军部侦察参谋拉马丁上尉(“上尉,我们见过面,您就不必再自我介绍了,您还是说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您赶过来?”巴赞伸出手阻止拉马丁上尉继续做自我介绍。)……罗歇里奥将军派我来通知司令官,大股叛军于九日夜里出现在武昌周围,对我军阵地发起了攻击。将军请求司令官派部队增援,不然我们第四军就要顶不住了!”

“上尉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巴赞一听九日夜武昌受到攻击,疑惑地问道。从武昌到这里有一百八十公里路,巴赞当时走了六天才到这里,对武昌什么时候遭到攻击,巴赞不能不疑惑。从武昌到白水洞可不是一马平川,有山地,有河流,正要叛军将武昌包围了,外围还有叛军部队,怎么可能三天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拉马丁上尉看出了元帅的疑问,喝了口水解释道:“九日夜叛军一出现在武昌外围罗歇里奥将军就派我率领一个连出来请求增援,为了赶时间,三天三夜我们没合过一次眼,只是跑,快跑……我们曾经两次遭遇过叛军,经过激战才冲了出来。连队一百三十人在战斗中死了二十一人,路上累死了三人,过蒲圻河淹死了一人……”

“行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样的,上尉你用不着再汇报你们伤亡了。”巴赞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对拉马丁上尉汇报的伤亡数字不感兴趣,汨罗江前线伤亡还要大,刚才自己已经听够了那些枯燥的数字,无非是亡多少,伤多少,接下来就是无法攻占敌人阵地……总之伴随伤亡而来的没一个是好消息。“上尉,我肯定你们第四军真的受到叛军攻击,可你要告诉我,攻击你们的叛军有多少人?都在什么地方?不然我无法从这里抽调部队回去增援,要知道,该死的湖南这里也需要大量的部队,需要十万甚至更多部队!”

巴赞的问题难住了拉马丁上尉,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巴赞。罗歇里奥将军在敌人一开炮就将自己派了出来,鬼才知道叛军有多少人,具体都在什么地方!

“司令官阁下,我了解罗歇里奥将军,他是一名真正的军人,要不是他们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难题,罗歇里奥将军是不会派人来请求支援的。”自从拉马丁上尉进入指挥部后一直没开口的迪克罗将军说话了。迪克罗的话让巴赞开始仔细考虑自己所面对的局面。虽然自己跟罗歇里奥之间现在彼此都看不顺眼,可武昌是万万不能丢的,就是为了自己安全,也不能不援救武昌。

拉马丁上尉见迪克罗将军帮自己的上司说话,感激地看了眼迪克罗,想了想组织一下自己该说的话,道:“司令官,九日夜里武昌东面小龟山遭到至少五十门以上重型火炮轰击,我军炮火完全被敌人压制住。另外在过来的路上,据我观察敌人在武昌南面集结了五万以上军队。也许在后面还有更多的,可我没有看到。”

“上尉,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先下去休息吧。”

当拉马丁上尉从指挥部里走了出去,巴赞瘫坐在座位上望着漆黑的门外发起了愣。迪克罗见巴赞正在沉思中,想要轻轻退出去,可这时候巴赞开口了:“迪克罗将军,请让佩雷尔将军过来。”

“是的。”迪克罗微躬下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迪克罗又回身小心问道:“司令官,我军是否需要撤回扬子江北岸去?只要能保留武昌作为桥头堡,相信我们是可以跟皇帝陛下交代的。”

迪克罗的“撤”字伤了巴赞脆弱的心脏,条件反射般,巴赞猛摇着脑袋:“撤退?……不、不、不,法国军队辞典中没有撤退这个词组,我们要朝武昌进攻!是的,是进攻,进攻回出发地!”

见巴赞对撤退如此敏感,迪克罗将军只能无奈地摇头了,作为格雷维将军校友,迪克罗将军同时还是法国远征军第四军军长罗歇里奥将军的挚友,对罗歇里奥与巴赞之间矛盾迪克罗是了若指掌,当时罗歇里奥无论如何都不赞同朝扬子江以南进攻,他认为与叛军比起来,法军不光没有什么绝对优势,恰恰相反,法军倒是处于劣势中,留在北方至少可以维持江北局势,要是南下,十万法军可是连回家道路都摸不着了。罗歇里奥是从战场上来看待问题,而皇帝陛下忠实的将领巴赞元帅却想着实现皇帝的嘱托,巴赞无数次说过,留在北方只能让南方叛军做大,法兰西帝国想要的领土都在扬子江以南,江北并没有法国利益,只是为了维持清廷政权存在,就让十万法军困守在江北,这实在是太无能了。对罗歇里奥认为叛军zhan有优势,巴赞元帅更加嗤之以鼻,世界第一陆军强国要是赶不上落后的远东帝国里面一支叛军,这第一陆军强国的称号岂不是太可笑了?叛军人多,不过是为了让法军取得更大的战果,只要远征军将领不再胆小如鼠,寻找敌人主力,抓住他们并且找到他们弱点,再多的远东叛军也只能成为俘虏,或者是地上的死尸。

巴赞元帅的话其他人是必须听的,而罗歇里奥将军就是有再多的不满,在巴赞定下调子后,也无法再反驳了。于是法国军队渡过了扬子江,为了扼住叛军命运的喉咙又进入湖南作战。很可惜,叛军的喉咙并不是那么好掐住的,前线部队受阻,担任侦察、支援、驱赶叛军飞艇的法军飞艇部队又在今天凌晨全军覆没,现在天空成了叛军天下,而法军唯一的退路武昌又出了问题。

迪克罗将军看到的巴赞元帅如此神志脆弱,得到的印象是法军没有抓到叛军弱点,自己的弱点却被叛军抓住了。成为俘虏或者成为地上的死尸,这话不是说叛军,而是形容将来的自己。迪克罗现在认为罗歇里奥对局势看的太透彻了,如果让罗歇里奥担任远征军司令官,那么现在这种局面决不会出现。很遗憾,远征军司令是固执的巴赞元帅,而不是罗歇里奥。迪克罗出去的时候一边想,一边对眼前的局势忧心不已。

“司令官,您找我吗?”头发雪白的佩雷尔将军从外面走了进来,指挥部内巴赞元帅正斜靠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看着什么,可是从空洞的眼神里,佩雷尔将军知道自己就是站在巴赞元帅面前,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他的心早已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烛光飘摇,将元帅身影拉的老长,拖到了后面墙壁上。佩雷尔见巴赞没有反应,走到元帅身前又轻声叫了一声。巴赞终于有反应了,放在扶手上的手掌轻微抖动起来,眼珠开始转动,慢慢地聚焦在佩雷尔将军脸部。

巴赞认出了站在面前的佩雷尔将军,微微地点了点头,点头幅度很小,小的让佩雷尔以为元帅冲自己点头是自己的错觉。巴赞低语道:“将军,您拟订一封命令,通知第一、二、三军朝武昌转移,武昌那边局势极为危险,如果武昌丢了我们可都无法回家啦!”

“武昌的局势我已经从第四军派来的那个连队了解过了,是应该派部队救援。只是前线现在与叛军正在胶着中,战斗极为激烈,现在撤下来,部队恐怕会崩溃。或者让第三军先回去救援?”

巴赞坚定地道:“全军回去救援!罗歇里奥将军那边光南面就集结了五万以上的叛军,光康罗贝尔将军的第三军是无法突破叛军包围圈与罗歇里奥将军会师的。如果南面叛军有十万以上,第三军孤军过去恐怕还有被叛军包围的可能,难道到时候我们再回去援救被包围的第三军吗?”

佩雷尔默默点了点头,道:“那么让第一军担任掩护,第三军负责开路,侦察道路并无叛军埋伏,第二军走在中间。司令官您看这样如何?”

巴赞毫不犹豫说道:“如何安排这是您的事情,我只要求部队尽快离开这里,与罗歇里奥将军的第四军会合。”

巴赞的话让佩雷尔皱起了眉头,三个军七万部队岂是说走就走的?猛然从前面撤下来,那些叛军岂能不趁势追击,要是这样部队损失可就大了。从前线到武昌有两百多公里路,后卫被叛军冲乱,前面再出现叛军阻截,到时候就不是救援罗歇里奥将军了,而是自己需要别人救援。

临资口位于湘阴境内,北上的湘江在这里分岔,注入洞庭湖。这里距离汨罗江只有三十公里,解放军第四集团军前指与海军的洞庭湖分舰队就驻扎在这里,而空军支援湖南的飞艇在湘江西岸的葫芦嘴。白天湘江上船来船往,各种船舶装载着人员、粮食、弹药送上前线,陆上一支支部队、支援前线的民工从临资口对岸沿着江堤朝北面开去。只要天气晴朗,空中都会出现雪白的飞艇,飞艇三两成群朝北面飞去。

晚上,从临资口可以看到周围到处都是篝火,熊熊火光照亮了东岸群山。临资口江堤上响起了洪亮的歌声:“第一只马灯高又高,郭子仪真是大英豪,平反胡奴功劳高,金殿卸甲换龙袍。第二只马灯凑成双,岳王爷枪挑小梁王,精忠报国抗金邦,万古千秋永流芳……第七只马灯多勇猛,杨七郎真是无敌将,手拿一枝梅花枪,杀得辽兵喊爹娘。第八只马灯快如风,八大锤大战陆文龙,知道自己是汉人种,陪了乳娘来归宋……”

“嗬!林军长,你这唱的什么东西?怎么又是杨家将,又是岳王爷的?我说林军长,你这嗓子也太差了点,扯着嗓子在那嚷嚷,我在里面听着还以为是谁家的公鸡走失了。司令员您说是不是?”听到歌声文宇从民房走了出来,看到模范军军长林建华坐在江堤上咿咿呀呀唱着歌,而集团军司令员邱明坐在树墩上手指夹着香烟看着对岸的篝火。

林建华停了下来,看着文宇笑骂道:“开什么玩笑!军人嘛,唱什么东西自然是声音越大越好,怎么可能跟娘们一样细声细气?你文军长说话声音就低了?”

“他呀,他这唱的是英雄调,是林军长在宁波时候从山民那边听来的,文军长你那时侯在江西,自然不知道了。歌是好歌,关公、狄青、穆桂英,真的假的传说的,样样俱全,连娘们都出来了。至于林军长唱的咋样,这只有林军长自己肚里明白。”不大喜欢多说话的邱明听到文宇的话,难得地开口解释起来。

“司令员,给根烟抽抽怎么样?”文宇走到邱明身边,伸出手嬉皮笑脸地说道。

邱明不满地将文宇伸过来的手打了回去。“去!你自己有怎么跑我这儿讨来了,还要不要脸?”

“呵呵,司令员,人家文军长精着呢!这段时间跟文军长接触后,给我的感觉文军长光想着从人家那边捞点便宜,自己却死活不肯吐点东西出来,十足的铁公鸡,一毛不拔!”

文宇见林建华看着邱明驳了自己面子,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笑话,马上将手伸到了林建华身边:“没错,谁叫咱小时侯家里特穷,家徒四壁,吃只能到山上挖野菜,衣服没的穿,就连睡觉也只能抓把稻草当被子。什么都没有你让我拿什么东西给人?从小养成的习惯到现在也改不了啦!既然司令员这么抠,林军长您菩萨心肠,给咱一根?”

看着文宇死皮赖脸地纠缠过来,林建华虽然知道文宇自己有大把的香烟,也拉不下脸面拒绝他,只能很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分了一支给文宇,给归给,林建华嘴里还嘟囔着骂文宇:“你小子……衣服没的穿你老娘光着屁股晃来晃去吗?鬼才相信你的鬼话!我告诉你,这可是最后一次,以后别再想从我这里再骗到什么东西!”

看着文宇与林建华在旁边胡扯着,邱明露出了微笑。前线战况正按照事先部署进行着,突进的法军在进入到汨罗江后在模范军阻击下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力量,同时运动到岳州的第四军已经集结完毕,随时都可以东进作战,这让第四集团军从上到下感觉十分良好,现在他们等待的就是法军在汨罗江一线碰个头破血流,当他们彻底疲惫后,第四集团军各路部队再投入到进攻中。就最近两天形势发展,转入反攻的日子将很快到来了。邱明正想着,从葫芦嘴那边有船划了过来。

“报告……司令员,武昌那边张副总司令派人来了。”在码头的警卫连连长跑了过来。

邱明从树墩上站了起来,拍拍裤子道:“请他过来吧。”

“报告,邱司令员。”夜幕下,来人跟着警卫连战士从码头走了过来。

“哦?张参谋啊。”邱明认出了来人是第二集团军参谋处的张封信,笑着迎了过去。“你们李司令还好吗?”

“李司令现在很好,多谢首长关心。首长,这是张总让我带给您的。”略微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张封信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邱明。解释道:“武昌与这里没有电报联系,只能靠飞艇了。昨天武昌天气不好,所以今天才赶了过来。”

邱明将信撕开,林建华与文宇凑了过来。

“围城打援?主战场放到湖北去?”文宇在旁边就着火光看了信件后惊讶地问道。

邱明再仔细看了遍,将信件仔细地折叠起来放进了口袋。“明白了,张参谋请你转告张总,我们将按照张总指示行动。战事紧急,你就不要在这里多待了。今天晚上你在我们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一大早你辛苦些再赶回去。”

“司令员,我们这里不打了?这不前功尽弃了!”张封信被接待人员带了下去,林建华与文宇聚集在邱明身边。

邱明面无表情地说道:“计划没有变化快,刚才张总的信件大家也看到了,武昌那边进攻不顺,第二集团军是无法按照原来计划朝湖南过来了。别那么多废话,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消灭敌人就成!围城打援也是好办法,我们还是按照张总的指示行动吧。”

(五)

“实际上从现在局势看,靠我们集团军一家之力也可以解决盲目钻进我军口袋的法国鬼子,真没必要再放他们到湖北去。第二集团军大可派支部队牵制武昌,以主力进入湖南配合我们嘛!张总耳朵太软,人家李司令怎么说,他就怎么信。这样东奔西走,敌人累垮了,我们可也差不多了!”文宇有些无奈地说道。旁边的林建华虽然没有吭声,可他的表情却说明他是完全赞同文宇说的话的。从第四集团军角度来看,将法军歼灭在湖南比歼灭在湖北更好,歼灭在湖南,记功本上主要记载的都是第四集团军,要是跑到湖北,这功劳又算是谁的?

邱明低下头不语了,他的两员战将心里想什么邱明心里如同明镜般了若指掌。军队要有战斗力。解放军各级将领都明白,要想在军队系统有威望,军功肯定是少不了的,当然,能在不可能局面下取得胜利,这军功自然是大大的,勋章少不了,首长另眼相看,武器装备优先补充,兵员也是要多少有多少……一切的一切都要看你在战场上能否取得战功!只要立下战功,乙种师的实力有可能达到甚至超过甲种师,你要尽打败仗,那么对不起,你的部队还会连叫花子都不如!要是这样首长自然不会正眼看你,就是部下的二话相信也没几个可以承担的了。

作为第四集团军,与其他集团军相比较,第四集团军的历史自然是成立的最晚的——一八六六年二月才新成立。而他们一成立眼前就遇到一个绝佳的机遇,江北的法国人凑到自己面前来了。第四集团军要是成了在歼灭法国鬼子战斗中起了决定性作用的部队,百姓的掌声欢呼肯定少不了,这种荣誉可不是中国任何军队都可以遭遇到的。眼瞅着湖南决战就要打响了,却突然让第四集团军去配合第二集团军作战,将主要功劳让给第二集团军,文宇他们要是没有想法才奇怪了。

文宇林建华小心地看着邱明,想要从邱明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没错,张海强是解放军副总司令,可解放军副总司令不光只有张海强一人,左宗棠不就也是吗?副总司令可以有许多个,而总司令却只有杨首长一人,文宇和林建华都明白邱明在杨首长心目中的地位,他邱明要是不跟首长关系如此密切,也不会从一名作战参谋升为教导团团长,又很快升迁到要害部门作战部当部长,现在成了四个集团军其中之一的司令员。升的这么快,能力是一方面,与首长之间良好的人际关系可更加重要!如果现在邱明对张海强的计划发表一下异议,将自己见解发电报到南昌首长那边去,说不定首长会接受邱司令员构思的。

文宇与林建华看了半天篝火火光照耀下邱明忽明忽暗的脸,却失望的发现这位上将脸上肌肉没有任何哪怕是极为轻微地变形。从司令员脸上根本无法看出他在想什么。

过了半天,邱明终于开口了:“两位,第二集团军实力强还是我们第四集团军实力更强些?”

见邱明没头没脑地突然问这个问题,林建华不以为然地说道:“第二集团军虽然有三个军,从兵力上他们略微占了点优势,可我们第四集团军也不是吃素的,就拿我的模范军说吧,一个模范军对付他们两个军应该没什么问题,加上我们这边还有突击旅,文军长的部队也是一支过的硬的部队。实力上而言我们第四集团军至少不弱与第二集团军。当然啦,真实情况只能打过才知道。司令员不会怂恿我跟他们干一架吧?”

邱明缓缓摇了摇头:“谁让你们内讧了?我的意思是现在武昌外围的第二集团军不光集结了三个军,同时还有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师五个乙种师,包括后勤方面,兵力已经超过二十万了。而武昌守军不到三万,在我军如此强大兵力攻击下,却连敌人第一道防线也没突破,这说明了什么?林军长你是怎么看的呢?”

邱明说完后,河堤上的三个人陷入沉默中。可以说他们三人都是从枪林弹雨中冲杀出来的,能升到这么高职位,决不是一般提着脑袋往上冲的那种愣头青。邱明问的问题三个人想法都差不多,在绝对优势下打了一天一夜还没有突破敌人防线,被逼改变计划,这除了第二集团军从上到下轻敌,没有找到突破口以外,敌人防线的改进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如果让三万甚至六万清军困守武昌,一天的时间第二集团军至少可以打开两到三个突破口。

“从武昌到这里两百多公里路程,这么远的距离,部队根本无法很好的保密,如法军就地组织防线,对最后的胜利我是有充分的信心,可部队伤亡恐怕就很大了。围城打援,我们可以利用敌人急迫地想援救武昌这种心情,寻找一块合适的地方包围敌人,趁乱将法军主力解决了,这就是张总之所以制订围城打援计策。”

文宇插口道:“可是司令员,敌人也不是笨蛋,从这里到武昌距离如此遥远,他们肯定害怕路上遭到我军伏击,就是救援,他们行军速度也会很缓慢的,同时在前面还会派出斥候,张总想要伏击敌人恐怕太一相情愿的吧。”

“所以才需要我军配合。”邱明低沉着说道。

“从来信看,张总已经放武昌被围之敌派出的求救兵到法军主力这里来了。在得知武昌危机敌人必然回头去救援,我军想会同第二集团军在湖南歼灭敌人条件已经不具备,现在还是想办法让敌人钻进第二集团军口袋里吧。林军长,当法军开始撤退后,你的模范军担任追击主力,自湘阴追随敌人后卫一路敲打过去。文军长,你的第四军马上从岳州东进,平行追击敌人,做出欲冲到敌人前面将他们拦截下来的样子。把戏唱的大一些,演的更加真一些。至于突击旅,我会派飞艇去寻找他们,让卢旅长率领突击旅兵出幕阜山,在新墙河至陆水之间对敌人行进的中路部队展开骚扰,过了陆水就是第二集团军的天下了,总之我军一切行动都围绕欲将敌人拖在湖南进行。”

文宇还在琢磨着,林建华眼睛一亮,他已经想到邱明为何如此部署了。在多次受到打击后,法国人现在也学的比较精明了,如果一味地将敌人朝武昌驱赶,恐怕他们在半路上就怀疑前面有埋伏在等着,胆战心惊下他们很可能会原地停下构筑工事,当起缩头乌龟了,这对解放军想短期内解决他们绝无好处。而第四集团军若是摆出欲全力将敌人拖住,另他们不得增援武昌,给敌人造成的感觉就是在武昌外围解放军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阻击部队,他们害怕自己大队人马出现在武昌,将包围打破,若是这样法军只会留下小股部队与自己纠缠,其他主力全速朝武昌奔袭过去,既然走的快了,对周围环境侦察也自然而然会忽视了许多,这对第二集团军伏击法军是极为有利的。从接到张海强的信件到做出决定,不过半个小时而已,如此短暂的时间内,邱明就能很快拿出一套可行之方案,除了说明邱明脑子活络外,还有就是他对敌人及敌人心态了解的太多了,同时邱明对周边的地形也极为熟悉,对什么地方好拦阻什么地方该放弃十分了解。对邱明,林建华不能不佩服不已。

文宇反应没林建华那么快,等他反应过来新的疑问又升在心头。

湘江船工的号子渐渐席落了,月色下,东边江堤上人影稀疏,只剩下几堆篝火还在噼啪做响燃烧着。远方深山中传出了几声野狼孤独的长嚎,距离很远,仿佛是从深奥的星空里传过来的。江水拍打着堤岸,发出低微的哗哗声。

第四集团军前指驻地周围几队战士巡逻着。邱明的住处,两名哨兵笔直地站在门外,在黑暗中,还潜伏着暗哨,警卫员在房屋周围来回巡视着,不放过任何细小动静。毕竟是战争年间,作为前线指挥部,安全工作是最重要的,要是万一指挥部被敌人给抄了,前面不马上变成无头苍蝇?透过纱窗,昏黄的烛光从邱明房间内透了出来。

有人从外面走了过来,警卫员刚迎前走了两步,认出了来人,马上又站住了,来人冲警卫员摆了摆手,径直走到邱明门外。

“司令员,您休息了吗?”

“文军长吗?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烛光通过打开的房门洒了出来,消瘦的邱明出现在门口。

文宇搓着手,诺诺道:“司令员,我明天一大早就要会岳州了,可今天晚上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心里有个疙瘩一直无法解开。所以……”

“进来吧,进来说。”邱明将位置让开,放文宇从外面走了进去。

房间内到处都是地图,地上、墙上、桌子上、椅子上、木板床上,众多的地图让人连搁脚的地方也没有。房子中间支着一个炉子,上面搁着烧水的铁壶,炉子里的木柴正噼啪做响燃烧着。

“司令员,是这样的。”一进邱明房间,文宇顾不得坐下开口说了起来:“晚上听了司令员部署我心里总是有个疑问……就是我认为让法国鬼子害怕,在湖南或者湖北挖战壕与我们对峙这应该更符合我军利益。司令员您是明白的,法国鬼子在南下时他们并没有携带太多粮草弹药,现在第二集团军正围攻敌人唯一的运输线,武昌,不管武昌打多少时间,反正这里的法国鬼子是无法再从江北得到任何东西了。如果他们占个小城镇当什么缩头乌龟,我军只要将敌人包围住,不用打,困也把他们困死了!要说想早日解决法国鬼子,去年夏天我们就有这个实力,可当时没怎么大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非要尽快解决他们不可?我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人都要发疯了!请司令员帮我解释一下好吗?”

“坐下,你先坐下吧。”邱明将座位上的地图整理一下,自己走到旁边从燃烧着的炉子上提起水壶,倒了一碗滚烫的开水,放在刚刚坐下的文宇面前。文宇有些受宠若惊地站了起来,想要客气两句,被邱明摆了下手阻止了。邱明走到文宇对面坐了下来,单手支着下巴看文宇,那眼神让文宇感到自己如坐针毡,浑身不得劲。

见文宇脸上露出局促的表情,邱明将手放了下来,略微缓和一下神情道:“文军长你也是高级将领,为何这点还看不透?我先问下你,你们四军现在补给如何?”

文宇以为邱明是问自己关于弹药补给的事情,“很好啊?部队弹药充足,现有的弹药足以支撑我们军打他一个月了!如果只是封锁,估计三个月下来弹药都用不光。可敌人却要熬不住了。”

邱明摇了摇头:“我不是问你们弹药,我是问你们吃的。当然,你们军军粮还有些,短期内是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文宇这才明白自己理解错了。迟疑下,犹豫地问道:“难道司令员是害怕粮草不够长期作战的,这才想尽快结束江南战事?”

“不是我想,而是这是首长在对整个形势进行判断后,所得出的结论。敌人是困难,可我军也不是没有一点麻烦,谁叫我们是中国军队?是百姓的子弟兵?除非我军不想集结主力部队与敌人展开决战,如要集结,时间上必须尽快解决之。所以不管是将敌人聚歼在湖南,还是围城打援消灭在湖北,任何计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尽快解决之。”邱明难得地说了不少的话,让文宇反应过来了。

如果可能的话,邱明自己是很倾向与将敌人围困在一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山沟里,让他们自己饿死的。问题是长期作战粮食怎么办?在中国的法军有十万,他们抱成了一团,欲歼灭这股敌人,解放军出动的兵力也决不能太少。

当战事缓和时,解放军各路军队是分散到各个县去,粮食问题并不严重,可大规模战役一打起来,原本分散在各地的部队必须汇聚起来,形成一个拳头。这个拳头对敌人而言自然是恐怖的,可对大军所过之处的百姓而言,同样也不是什么福音。军人也是人,他也要吃喝拉撒睡,一个村子出现一个班,问题好解决,再困难百来斤粮食还是可以凑出来的。可要是刚过去一个营,接着又来了一个团,并且在他们后面还有一个旅甚至一个师、两个师要经过呢?对百姓而言那就不是什么苦不堪言了,而是一场灾难!

中国什么问题最突出?土地问题,广大农民自己没有土地这个问题最突出了。别看广大农村那些农民一张张脸都如同死人,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容,说话做事仿佛极为麻木,冷漠的让你以为他们不是人,而是寺庙中的泥菩萨。可在这些外表下,却隐藏着他们期望能自己拥有土地,能依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老婆孩子的梦想。为了争取最多中国百姓支持,根据地在自己统治区内实施了土地改革,根据各地不同的情况,将地主的田地和平收购或者是没收,分配给缺田少地的贫雇农。邱明参加过好几次乡村重新分田地运动,那些得到土地农民眼睛里散发出不能置信、喜悦甚至忘情的光芒无数次触动了邱明单纯的只知道研究如何杀人的心。对加入这样的军队,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邱明从来都没有置疑过,因为这支部队现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人民子弟兵,只有满足了最广大群众的迫切需求,这个子弟兵才叫的合适许多,也是解放军之所以成为“解放”军,而不是清军或者是淮军湘军什么的。对参加这样的军队,邱明一直引以为容。

可土地改革在让广大农民得到田地的同时,却引出了一场让上至杨沪生下到普通土改人员都极为尴尬的问题——农业的减产,尤其是湖南农村粮食产量急剧下滑。湖南原来破产农民数量就比其他地方要多许多,在根据地掌握地盘里湖南的农民问题最突出,改革也最顺利,与这些有利条件相对应,湖南的农业减产也是根据地中最厉害的了。

农村的减产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方面在将地主土地分配给农民后,农民在开心的同时又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重新分配的对象,生产情绪受到一定影响;另一方面那些贫雇农本身组织和经营的经验不足,该种什么,不该种什么,让他们无所适从。还有一方面就是解放军的猛然扩大,解放军不光吸纳被俘的清军加入,还从农村召集了大量劳动力当兵,在保卫自己胜利果实口号下,大量的农村壮劳力离开了土地进入军队了。农村减产在浙江时候已经有过先例,不过当时规模并不大,对解放军影响也不严重,只是占领了湖南后,在根据地军事、工业急剧朝前发展的背景下,农业问题尤其是湖南农业问题一下特别突出起来。

湖广熟,天下足。而湖广的粮食要是只能养活自己,或者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这问题就严重了。对解放军百姓自然是爱护有加,而解放军也知道自己是人民的军队,尽量做到不扰民,不给百姓填负担,在环境许可下帮助百姓一起插秧收割,打扫村落卫生。可一打仗就不是你不想扰民了,战斗一打响,原本分散以发动群众的军队马上就要集中以消灭敌人,几万、十万甚至几十万大军朝前线开拔那是什么样一副景象?壮观自然很是壮观,千军万马浩浩荡荡从四面八方拥了上来,能不壮观嘛!只是大军所到之处百姓怎么办?要知道为了作战,部队在携带武器弹药后,不可能再携带更多的物资,一般而言携带的粮食也就够三五天食用。而一场战役能在三五天内结束的少之又少,倒是一打三五个月的十分平常。不够的粮食怎么办?后方可以运一些上来,但后方补给十分有限,真要完全靠后方补给,前线的部队不当饿死鬼才怪呢!最主要的方法只能是就地就食,从部队周围的村落里征集粮食供部队使用了。

粮食问题在去年就已经引起部队高层重视,夏口一战很多部队打到后面战士随身携带的粮袋里面已无颗粒之米,阻击部队是饿着肚子趴在阵地上顶着敌人,粮食不足让部队战斗力呈现直线下降之势,到最后阻击阵地让敌人给突破了,救援敌人与被围的刘长佑会师,在如此有利情况下,解放军还无法取得一场歼灭战,这让当时待在作战部的邱明感觉实在太可惜了。

与民争食,这是战争中无可奈何的事情,不是你想解决就能解决的。从后方运输上去,那些运送粮食的民工难道不用吃饭?运一百斤粮食,来回路上就要吃掉二十斤,这还是在湖南作战,如果距离更远,民工吃的也就更多了。湖南现在粮食紧张,如何经的起这样折腾?邱明认为不管是清军还是法军,或者说军纪良好的解放军,对战区百姓而言,都是兵过如蝗,大军所向之地,百姓背井离乡。既然明白,那么作为解放军高级将领,和杨首长一样,邱明考虑的就是如何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敌人,而不是为了什么最小损失把战争拉的老长了。在邱明担任中级将领时,他考虑的还没这么远,只是到了作战部后,接触各方情报多了,邱明的想法也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变化。

“邱明啊,我知道你这人脑袋瓜子好使,总是想着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可是中国百姓已经经历了太多苦难,为了让百姓不再遭这样的罪,我希望各位能在取得战争胜利前提下,尽早地取得胜利。为此就是部队伤亡大一些、缴获小一些也在所不惜。不管怎么样,你都要记住要将战争对百姓的灾难减轻到最低程度,决不能让解放军变成扰民军……”当邱明离开南昌时,解放军司令员杨沪生曾经将邱明单独招进他的房间,这样的话前后共说了三次,真是惟恐邱明想的偏激时又忘记了。

邱明右手轻轻敲击着桌上地图,一字一顿地说道:“文军长,你的两个师在侧击敌人时要注意将部队充分地展开,四个旅必须保持好相互间距离,决不能让部队沿着一条道前进,这样你永远只有部分兵力,一个旅最多两个旅打击敌人,而不是全部。如果只有一条道路,道路边百姓大批逃难不说,你的部队也不会征收到足够多的粮草,没有粮草部队战斗力从何而来?此事必须引起各部高度重视,不能轻视啊!”

文宇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邱明缓缓行了个军礼,有力地说道:“听司令员一解释我才明白了许多。请司令员放心,我们四军会尽自己所能解决好粮食问题,尽量不给地方政府造成负担。请相信我们,大家都是从田里出来的,百姓生活如何都了解。四军保证不给百姓留下不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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