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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们,发匪的天王府拿下来了!快过去啊!”

正双目赤红,挽着袖子跟洋鬼子打架的淮军士兵一听天王府被拿下,扔下那些洋鬼子,纷纷掉转头朝天王府奔去。这些金银算什么东西?天王乃发匪中最大的头目,他那里的宝物肯定是多的数不胜数!手快有手慢到时候只能吃尘土了。

英法士兵见淮勇掉转屁股跑了不知发生什么事,傻愣在当地看着奔跑的淮军士兵。很快,有先到中国比较熟悉中国话的英法士兵反应过来,发声大喊,跟着淮军跑了过去。

浓浓黑烟从天王府内升起,从府中不时传来垂死惨叫声。夜幕下十来名身着红黄衣服的人正沿着小巷拼命奔跑着,在他们后面一队淮军士兵呐喊着追杀过来。见追兵跟的太紧,前面逃跑的人中十几名红衣人停下来操起手中火枪阻击追兵,枪声中几名淮军士兵惨叫一声倒了下去,可是追兵只是稍微停顿一下,接着一声大喊,跨过追兵继续追赶亡命逃窜的人群。噼啪声中,阻击追兵的红衣人躺倒在血泊中。冲上来的淮军士兵奔到躺倒在地上的红衣人面前,举起手中步枪奋力刺杀下去,几声渗人的尖叫过后,地上红衣人没有动静了。红衣人的阻截虽然时间很短,但也让追兵与逃亡之人拉开了距离。现在亡命奔逃的只有一个大人拉着俩个小孩了,黑暗中只能听到后面追兵喊叫声,至于追赶他们的那些淮军士兵身影已经消失在夜幕里了。

三人眼看就要冲出巷子,只要过了这个街,冲进前面随便那条巷子里,追兵将失去他们的身影,在前面突然出现三十来名身着青衣的淮军士兵,面对面刚好将他们道路挡住。那些淮军士兵见有人从漆黑的巷子里跑了出来,迅速端起武器,将枪口对准了跑出来的黄衣人,黑洞洞的枪口携带着死神请贴,只要手指轻轻一扳,那三人身上将多出几十个血洞来。

眼看暂时就要安全了,可突然死亡降临在身边,三个人一时浑身乏力,软瘫在地上。生与死之间就隔了不到十米的一条马路!这让人实在无法接受。俩个小孩也许是逃的太累了,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从喉咙里断断续续发出似哭非哭的声音。那大人跪在地上,把小孩揽在胸口,低头将他们紧紧环抱住,打算就是死也要用自己的身躯尽量将子弹挡住。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为俩个孩子所做的事情了。

“这不是寿千岁吗?千岁怎么在这里?!”那些将枪口对准三人的淮军士兵中有人惊讶地低声叫了起来,从巷子里追兵呐喊声越来越近了,巷子里有人还边跑边开枪,嗖嗖子弹声从空中掠过。那人低声问道:“有人在追你们?快!快扶千岁找地方先隐蔽起来,追兵由我们引开!”

跪在地上的大人是太平天国寿千岁林绍璋,林绍璋听到面前淮军士兵突然说要将自己隐蔽起来,并且引开追兵不能置信地抬起头来。前面的人群中出来了四个人,迅速将他与俩个小孩搀扶起来,将他们架进马路边一座大开房门的民居中,随手将房门轻轻掩上。

“快追!发匪逃进巷子里了!”

林绍璋刚跨进民居就听到刚才将自己身份识破的人大声喊叫起来,接着一阵乱枪,噼噼啪啪声将俩个小孩吓的一哆嗦。

“我们是林字营的!前面是那部分?”

“老子是盛字营的,刚才有三个人影钻进那条巷子里了!”帮助林绍璋他们三人隐蔽起来的那伙人中有人大声回答道,接着那人问追上来的淮军士兵“你们是林字营的?发匪的天王府是不是真的拿下来了?”

追兵中有人不以为然地说道:“那还有假?!我们现在正在追从里面逃出来的发匪呢!娘的,里面宝贝老子是没指望了。”

林绍璋听到追兵说起天王府已被攻破,心里一阵绞痛,双手将俩个惊吓过度的孩童紧紧搂住了。旁边的士兵见小孩嘴巴一咧,就要哭了,连忙上前将孩童嘴巴紧紧捂住,不让他们发出声音。

“弟兄们快啊!快进天王府搬宝贝去!晚一点就没咱们盛字营什么事了。嘿嘿,兄弟,这逃跑的发匪就麻烦你们继续追下去了,咱兄弟现在还是搬宝贝要紧,咱就再见了啊!”

林绍璋光听语气就知道刚才救了自己一命的那位自称盛字营的现在是怎样一副嘴脸,相比他现在眼睛里写满了银子财宝,口水都说不定流下来了。就这语气,对方要是听的舒坦才有鬼了!

果然,追兵带头的人听的不满了,嘴里骂骂咧咧地冲盛字营官兵叫嚷起来。“娘的……老子是林字营营官李尧!说说你是什么官衔?”

“……原来是大大有名的林都司……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真正罪该万死!请大人有大量,饶恕小的吧!不知者不罪,小的下次再不敢犯了,大人有丞相之肚量,乃佛祖转世……”

林绍璋听到救自己的人扑通一下跪了下去(男人膝下有黄金!此人好没骨气!林绍璋心里暗自责骂道),接着阿谀谄媚之辞有如泉涌,在那人嘴里,李尧成了孙子复生、关羽转世之人,智比孔明,才胜东坡,虽不说后无来者,但肯定前无古人了。虽然冒犯长官,在清妖军队中至少要受到鞭笞,可如此说也显得太过分了。

林绍璋听的脸红,觉得这些夸奖之辞实在是太过,可李尧却听的津津有味,长这么大还没有谁如此夸奖过自己呢!听着听着,李尧发觉时间又流失了许多,这么长时间,逃跑的发匪天晓得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若是继续追赶,自己连天王府内一根稻草也捞不着了!

“起来吧,。不过那些逃跑的发匪乃我家大人要抓的重要逃犯!你们刚才这么一拦截,不是坏了我家大人好事?这样吧,只要你们将发匪抓回来,本官就饶恕你犯上之罪!咳,还真便宜了你小子。弟兄们,跟我回去到发匪老巢搜搜看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发匪隐藏起来了!我们走!”

“是是!大人请慢走,小的一定将逃跑的发匪给您老人家抓过来!”

凌乱的脚步朝巷子里延伸进去,林绍璋可以感觉到哪个叫李尧的心满意足朝天王府奔去。也难怪此人迫不及待地要赶回去,天王府内那些宝贝对这些见钱眼开之辈来说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民居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刚才救他们一命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见此人走了进来,捂住孩童嘴巴的士兵连忙将手移开。

“寿千岁,您不是在鸡笼山指挥部队作战吗?为何如此狼狈跑到这里?这两位公子是谁?”

“不知这位义士您是……”

那人将头上的包巾一把拽了下来,笑着对林绍璋说道:“千岁忘了?我是温王手下卢秋生,今日早晨还在福千岁王府与寿千岁会过面的,本来兵荒马乱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千岁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巧遇千岁爷了。”

林绍璋上下打量着卢秋生,嘴里喃喃道:“你……难道你投降鞑妖了?!”

“怎么可能?我要投降鞑妖,欣千岁可是饶不了我的!就是躲到天涯海角,欣千岁也有办法将我挖出来。呵呵,说笑了,千岁,天京已经城破,我还是派人保护千岁爷还是转移到赣州去吧,我们现在要去救万岁爷,此处就不久留了,这就告辞。”

“万岁爷……”林绍璋刚要开口说话,两行眼泪就流了下来,下面的俩个孩童更是放声大哭起来。清脆的哭声吓了卢秋生一跳,这里周围到处都是敌人,若是让淮军发觉了那可大事不妙!卢秋生一使眼色,俩个战士连忙再次将还是嘴捂住。俩个孩子小脸涨的通红,呜咽声从被捂的嘴里传了出来,现在声音小很多了。

“怎么了?天王……”卢秋生急切地问道。

“天王归天了!”林绍璋说完连忙用手背堵住自己嘴巴,头深深地垂了下去,双肩不停地抖动起来。

卢秋生倒退一步,脸变的雪白,失声惊呼道:“归天了?!到底怎么回事?千岁爷您快说啊!”

林绍璋稍微稳定下情绪,悲愤地对卢秋生说道:“黄昏清妖与洋鬼进城时候天王将本王招到殿前,说是天父天兄已经答应天王派百万天兵下凡消灭清妖、洋鬼,可没多少时辰,天王府外就围上来大股清妖,守卫王府的部队虽拼死抵抗,可清妖实在太多,天朝门、圣天门相继失陷,天王见天兵还不下来,极度失望下携带幼主投亮奔赴天国了!卢队长,欣千岁不是有数十万大军吗?天京如此危急,欣千岁为何不率领大军赶过来?难道他坐视万岁爷死难不成?”

卢秋生连忙说道:“千岁不要激动,我家王爷日夜都在为天京担忧,只是人算不及天算,等知道兵出广东没有调动洋鬼南下后,我家王爷再召集人马星夜北上已经来不及了。在我来前,王爷曾经说我到天京后,力劝天王移驾赣州,或者天京能再坚持七天,我数十万大军必然到达天京城下,清妖正顿兵坚城之下,到时只要我们里应外合,不愁清妖洋鬼不灭。可谁成想……”

“七天,老天!七天呀……”林绍璋越想越气,不停地顿足仰天长笑起来。“只坚持了一天天京就城破了,还谈什么里应外合?!温王误国,误国啊!”

转移到赣州天王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赣州乃温王自己打下来的地盘,周围并没有其他太平军存在,天王到了那边岂不是成了傀儡?这个不要说天王,就是林绍璋也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并不是只有曹操干过,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这手也玩的极为漂亮。更要命的是天王曾经对温王心怀不轨,千方百计要把温王从部队招到天京来,打算让他成了落地凤凰,可鬼精灵的温王总是有众多的理由不回天京,再加上喜欢金钱的信王、勇王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不停地在天王面前说温王好话,而干王又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也不赞同将温王调回来,这事这才作罢,但天王与温王在这事情上是有裂痕的。天王在天京一日,他还是统领各方大军的天子,若是到了赣州岂不是什么都要看温王眼色?温王若是再想报复一下天王,有样学样,在江山打下来后搞个什么瓜洲沉江,天王就是死也死的不明不白。大事已定之下,那些马屁精只会听温王的话,温王怎么说,人家怎么信,傻瓜才会替天王说话呢!

至于防守七天,天堡城、龙脖子、地堡城相继失陷后,天京已经没有什么天险可以仰仗的了,在敌人重炮猛轰下,不要说七天,就是一天防守起来都麻烦!最后也真的只坚持了一天多时间,七天之约不过是安抚那些不懂事的小民和军中士兵罢了。

突然之间,林绍璋发觉自己将杨沪生看的一清二楚,此人奸诈狡猾之处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跟杨沪生比起来,曹操仁慈的可爱,而朱元璋又显得太直白了,杀人不见血,把你卖了还让你感激不尽,如此大奸似忠者,温王杨沪生真乃古今第一人也!

卢秋生不知道自己刚刚救了的章王林绍璋居然将自己的首长想的如此龌龊不堪,若是知道,他一定很后悔将这位寿千岁从淮军追兵手里救了出来。

卢秋生手指着俩个小孩,问道:“这两位是……”

自认为将温王看穿的林绍璋本来不想将俩个孩童来历告诉卢秋生,可再三考虑后,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重重吐出来,垂头丧气地说道:“这位是被天王封为光王的三殿下永岁,这位是被天王封为明王的四殿下永岁。天王一家只有这两位小殿下从王府中逃了出来。”

林绍璋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温王那边,希望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温王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当然,为了两位殿下的安全,林绍璋也只能投靠温王了。现在周围太平军都不是清妖与洋鬼的对手,投靠他们只能害死两位殿下,而不管怎么说,温王的数十万大军,优良的装备,都给了林绍璋不小的安全感——虽然这个温王实在不怎么地道。

“原来是两位殿下!恕微臣失礼了。”卢秋生一听站在旁边不满十岁的儿童居然是天王的三子四子,急忙给两位殿下行礼。“寿千岁,城里现在兵荒马乱,千岁与两位殿下在此多有不便,还是早点离开吧,姚如俊!”

“到!”从外面急步跑进来一名淮军士兵打扮的战士。

“姚队长,你赶紧帮寿千岁与两位殿下化装,带上几个弟兄掩护他们到福千岁那边去,等我们回来后大家再一起出城回家好了。”

“是!”姚如俊挺胸回答的相当简短有力。

“寿千岁,属下还有任务,这就失陪了,等任务完成后,属下一定尽快赶回,掩护千岁与两位殿下早日离开天京城。姚队长,照顾好千岁与两位殿下,哪怕就是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保护好他们安全!”说完卢秋生冲林绍璋与两位殿下行过礼后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二十多人正潜伏在各个地方,警惕地观察着四方动静,见队长从屋里走了出来,大家马上从各个地点钻了出来,站在卢秋生面前。“队长,王队长刚才派人来说他们已经在虎贲仓那边煽风点火了,现在正赶到天王府去,另外白聚文率领的分队在干王府与我们演过戏后又到新街口将英军与法军之间挑起了争端,天王府被攻破后清军、英军、法军大部队都赶到那边去,白聚文的分队已经进去了。我们是不是现在也过去?”

卢秋生回头看了眼自己刚刚走出的民居,现在那里房门紧闭,里面姚如俊正帮助林绍璋他们化装。回过头卢秋生冲大家笑笑,“这么热闹的地方我们要是不插上一脚岂不是终生遗憾?走,到天王府去!”

越往前走,前面的人越多,喧哗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有淮军、英军,也有法军。大家都知道天王府被攻陷,里面有众多的宝贝,若是现在不来抢的话,那些宝贝自己是连看的份都没了!卢秋生他们感觉自己正站在风口浪尖上,只能随着波涛朝前毫无目的的流淌。

白天卢秋生还来过天王府,可是现在这里让他感到极为陌生了,天王府外面正对天朝门的大照壁已经被淮军士兵所捣毁,残砖碎瓦遍撒一地,祭坛与天父台周围躺满了天京百姓,高耸的天朝牌坊被轰塌了半边。五龙桥上横七竖八躺倒了众多淮军士兵,这些家伙应该是进攻天王府时候被府内的守军打死的。站在五龙桥,桥下的御沟浮沉着大批尸体,里面既有淮军士兵也有奋力保卫天王府的太平军将士还有被破城部队所杀的天京城内老百姓。透过天朝门可以看到里面点燃了众多火把,现在里面已经到了不少部队了。

过了五龙桥,身着红衣的太平军将士倒下的越多。东、西外朝房各个门都打开的,伏尸处处,卢秋生看出那些尸体都是太平军女兵,让人悲痛的是绝大多数女兵尸体上衣不遮体,甚至根本就没有一丝片缕,很明显,这些女兵是让那些禽兽糟蹋过后才杀死的!

卢秋生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微微颤抖,眼前的这支部队难道还是人吗?他们不是人,而是野兽!这些敌人根本就是一支兽性军队!卢秋生心底暗自发誓,自己所看到的一定要转告给司令员,让司令员知道我们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支敌人,对这样的敌人你若是讲什么仁慈是根本没有用的!只有消灭,干净彻底地将他们全部消灭,才能让自己的这些死难同胞安息!

走进天朝门,眼前豁然开朗,众多的士兵高举着火把围成一圈,有些人爬到城楼东西两边的吹鼓亭上朝下看着,在火把中间,几个外国佬正和淮军军官争执着什么。

“不不不,阁下应该看到我们已经进入了这里,既然来了,让我们空手离开是不可以的。天京要是没有我们大英帝国的军舰,靠你们大清军队可以单独攻下来吗?阁下,这里的财物应该分成三份,我们每国各一份才是,这样最公平不过了。您说呢?亲爱的费里上校。”

法国第四师的费里上校听了英军第二团高姆上校的提议后,头仰的老高,大声赞同道:“对!斑姆上校说的再正确没有了!应该分成三份,我们法兰西帝国决不会多取一两银子的。”

“可这里是我们清军攻打下来的!你们自己瞧瞧,这些躺在地上的士兵哪一个是你们英国兵,哪一个又是你们法国兵?全他娘的是我林字营手下!怎么?没有出一分力,现在又眼馋了?有能耐你们自己攻攻看!”站在这俩个英法军队上校面前的清军总兵气急败坏地嚷嚷起来,在他身后淮军士兵跟着起哄。

这个总兵是林字营统制滕嗣武,他的手下在攻破天王府后,还没来得及打扫战场,英法两国士兵就赶了过来,这些大鼻子到达天王府后根本不理清军士兵劝阻,见什么就抢什么。认为自己才是天王府真正主人的林字营官兵自然不肯了,既然好言劝说无效,那么只有动手赶人了。英法士兵开始过来的不多,在人多势众的清军面前,这些人吃了点小亏,给人家从内宫经真神殿、基督殿、荣光大殿(即金龙殿)、忠义门、圣天门一直赶到这里。眼瞅着就要将这些目无法纪的红毛番从天王府内赶出去了,英军第一师第二团的威廉·梅那德·高姆上校与法国第四师步兵十一团朱尔·费里上校带着几个手下赶了过来。

俩个上校一到这里,见自己手下吃亏了,立刻要求与清军统兵之将谈判,实际上就是要求在天王府分一碗羹。见英法两军高级军官出现了,滕嗣武还以为他们会将手下乖乖领走,天晓得这些厚脸皮居然会提出为了大清与英法两国友好,为了大家今后能够更好的合作,清军应该主动从这里撤出去,让英法军队过来维持秩序。滕嗣武一听立刻火冒三丈,可在听这俩个混蛋废话时候,大批的英法士兵也赶到这里来了,见对方人数不弱于自己,滕嗣武强压下怒火,耐心与俩个混蛋辩解起来。

知道天王府被攻占了,各支部队纷纷朝这里汇集过来,在天王府内不光有林字营,还有周盛波的盛字营,刘士奇的奇字营、梁安邦的虎字营等各路入城淮军,英军方面第一师各个团均有士兵在里面,而法国人主要到了费里上校的部下。

当卢秋生走进天朝门时候,里面已经剑拔弩张,不时有淮军士兵在人群中冲着对方高声叫骂着,而英法军队中那些大鼻子也毫不示弱,用淮勇听不懂的英法粗口大声回敬对方。要不是双方军官极力弹压着,劝阻自己人在没有商谈出结论前,尽量控制,恐怕两边就要打起来了。

“外面都是红毛番,这些该死的洋鬼子把我们给包围了!在外面还有大炮!”

淮勇中不知是谁高声大喊起来。这时候喊这么一声等于是火上浇油,淮军士兵举起武器转身寻找着包围自己的红毛番,人群中一阵骚乱。所谓友军,在进攻天京时候,他们是友军,可银子面前不要说红毛番了,就是天王老子这些淮军士兵也不会买帐的。

“营统大人,我们的人已经将这里包围了,如果识趣的话,阁下还是率领你的手下乖乖撤走,不然我们的火炮可是马上就要开火了。请营统大人放心,您的那份战利品会给您保留的,我们英国人都是绅士,这一点还是可以做到的。”

通译将刚才淮军士兵为什么引起骚动的话传达给了高姆上校,高姆上校这下来了精神,抬起下巴趾高气扬地对滕嗣武说道。

“……好!我们走!”滕嗣武强忍住怒气,狠狠一跺脚朝淮军士兵挥着手打算将大家带出去。

人家已经将火炮推到这里来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跟这些家伙动手自己绝对不会占到什么便宜,尤其是想到李大人再三交代跟外国人之间要保持友好关系,滕嗣武现在没什么底气了。

听带头的营官说撤出天王府,淮军士兵虽然不乐意,却也不敢违抗命令,只能不心甘地磨蹭着朝外面走去。围在淮军周围的英法士兵冲着他们高声嘲笑着,口哨声笑骂声让淮军士兵心中怒火越升越高。

“先生们,请将你们身上携带的战利品放下,我们要清点之后才能给你们,不然分配不是不公吗?”英军中有人用不中不洋的中国话冲淮军高声叫了起来。英军人群中一阵狂笑,鼓掌叫好声在天空回荡着。

不用通译翻译,淮军士兵就明白这些该死的英国佬说的是什么鬼话,正要朝外面走去的淮军士兵纷纷停住脚步,有些怀中抱了银子手中提着包裹的将自己抢来的东西紧紧抱住,看样子若是英国人过来抢劫,他们是非要拼命不可了。

天气虽然很冷,可站在天王府内的通译现在满头都是汗水,从淮军士兵厌恶的表情里,他们知道这些人将怨气都发泄到自己身上来了,也难怪,现在除了他们懂得英语法语外,谁还了解?在士兵心目中,若不是自己给英法军队通风报信的话,那些红毛番是不应该知道天王府被淮军拿下来了。看样子自己以后若是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自己是怎么死的都搞不明白了。

通译将刚才英军士兵所说的话和自己的担心转达给两位上校,高姆上校听了士兵刚才所叫的,正大感洋鬼所见略同时,听了通译的担心想起另外一个问题。通译的死活他们是用不着费神的,反正香港懂些外语的中国人大有人在,只要有钱,不愁没有人过来当通译,让人担忧的是这会不会激怒这些“同盟军”?按照旅长所说的,攻打江宁后部队还要继续朝西边进攻,若是没有这些清军帮忙,靠英法军队自己是不行的,毕竟自己人生地不熟。高姆上校正要劝阻自己手下不要再激怒淮军了,可他话还没有说,就已经来不及了。

“我操你祖宗!”淮军士兵中有人大骂一声。

“呯”的一声枪响,高姆双眉正中间的位置开了一朵红花,整个人被子弹撞击的朝后摔了下去,还没有躺在地上,高姆就已经什么也不知道了,天王府里面的宝贝、银两,天京城内的美女都离他远去。

英军士兵一阵大乱,自己的上司没死在叛军手里,居然倒在这所谓的盟友枪下,忙乱之中英军士兵纷纷将步枪端了起来。

枪声一响,滕嗣武打了个激灵,当高姆上校朝后倒下时,滕嗣武脑海中一片空白。对滕嗣武来说,高姆的死纯粹是咎由自取!在狂妄自大的高姆眼中只有发匪伪天王府内的大量的银子和大批无价之宝,根本就没有淮军什么事情,如此傲慢的高姆被士兵打死完全是罪有应得。可这个高姆是英军上校,现在英军是自己的盟军,说起来他们还是帮自己消灭该死的叛匪的。高姆这一死,上司肯定要追究责任,不管是不是自己手下开的枪,作为这里的最高将领,自己肯定逃脱不了责任!想起李鸿章阴森的目光,滕嗣武浑身上下一阵蚁爬。

吓呆了的滕嗣武见英军士兵纷纷举起手中步枪,而正在朝外走的淮军也不走了,端起手中武器打算反抗,滕嗣武终于反应过来,背对着英军,厉声喝问淮军士兵道:“刚才是谁开枪的?!给我站……”

话还没有说完,从后面传来一声枪响,滕嗣武后背被什么东西重重撞击一下,整个人飞了起来。落在地上后浑身的力气急速流失着,眼前景物晃动不已,渐渐变的模糊起来。淮军士兵急速朝滕嗣武身边奔了过来,人还没到,滕嗣武嘴里一甜,张口喷出大口的鲜血,将面前地上的青砖染成一片红色,接着趴在地上不动了。

几名林字营淮勇奔到滕嗣武面前,蹲下将他抱了起来,见滕嗣武双眼原睁,但瞳孔已经放大了,脸上写满了不解怨恨之情,殷红的鲜血从后背狂涌而出。

淮勇悲愤地大叫起来。“大人被洋鬼子打死了!大家跟他们拼了!”

在天王府内三个联军最高将领突然死了俩个,现场一时失控了,枪声大作,站在前面的英法士兵与淮勇在枪声中成片地栽倒在地上。密集的弹雨下,大股淮军士兵从天朝门冲了出去,接着对外面不知发生什么事情的英国炮兵大动干戈,将不知所措的炮兵打死在炮位上,只是英国人反应过来后,用火力将他们朝两边驱散开,天朝门被封锁起来,里面的淮军再也冲不出来了。

费里上校开始还想劝解,可混乱之极下没有谁还听他的,何况双方的对射将他的话淹没在震耳的枪声中。费里正挺直了身躯高声叫骂着,尖啸声中一颗子弹击中了费里的左臂,身子一软,费里瘫倒在地上,伤口处一阵麻痒,接着钻心的疼痛让费里差点晕死过去。

虽然混斗爆发的很突然,但训练有素的英国士兵还是迅速集结并且排好了队列,沉着地将成排子弹打向淮军人群中。广场中间双方士兵成堆躺倒在血泊中,密集的子弹将淮军士兵从广场赶到假山台阶后面,双目血红拼命还击着。

法军开头还想看双方的笑话,可四处横飞的流弹并不专找中国人或者英国人,几个法国士兵被流弹打倒之后,法军也加入到混战中,大部分法军配合英军对四处乱窜寻找隐蔽地点的淮军进行打击,可有些法国人恐怕是拿破仑的后代,看英国人极为不爽,偷偷地从英国士兵身后打黑枪,让一些英国士兵死的不明不白。

听到天王府那边枪声大起,城里面的英法士兵与淮军停止了拳击,纷纷朝天王府赶去。等到了天王府见里面打的不可开交,这些人也加入到混战中。密集的枪声中,英国人的火炮开火了,可只放了两炮就被后面杀过来的淮军给连人带炮掀到御沟里面。

城外面的联军不知里面发生什么事情,火光冲天下,密集的枪声如同炒豆般响个不停,同时还传出了炮声。以为城内部队遇到发匪有组织抵抗,现在正在激战中的联军加快了进城速度,呐喊着朝枪声最密集的地方赶去——他们认为奋勇立功的时刻到来了。

武定桥东边的一座黑暗民房外面,几名淮军士兵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突然,他们停下了脚步,迅速站在两边房檐下,迅速朝桥边奔袭过去,手中的步枪齐刷刷指向河对岸。从西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夜幕下出现了上百人的一队身影。

“什么人?!”有人冲到桥上朝那队人问道。

队伍在桥头停了下来,里面有人回答道:“老子是盛字营小二,刘三在吗?”

武定桥东的那些士兵舒了口气,从桥边站了出来。

“队长过来吧,这里一切都好。”

上百名淮军从桥上走了过来,队伍中居然还夹杂了十来名身穿英法士兵军服的洋人。

“小姚,章王与干王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人过来打扰我们?”队伍中有人来到刚才询问的人身边,问道。就着火光,卢秋生黑红的面孔出现在姚如俊眼前。

“他们现在还好。至于不开眼的家伙来倒来了两批,不过一批被我们支走了,还有一批十来人让我们搁到河里去了,谁叫他们没长眼睛居然跑到我们地盘上来了?”姚如俊将步枪倒背在身后,“队长,天王府那边现在热闹的紧啊!怎么?这些人还真打起来了?嘿嘿,我这心里跟猫挠一样,可痒痒着呢!”

卢秋生大大咧咧笑道:“废话!本来这帮家伙就够贪财的了,我们再在里面煽风点火一下,还不让火yao桶马上爆炸了?只是没想到这滕嗣武居然还懂得轻重缓急,若是不把他干掉,这场乱仗还打不起来了!你小子,总得有人留在这里保护安全的嘛!干王他们是首长要求绝对保证安全的,若是出了问题你还要不要脑袋了?!何况没有在里面放火的不光是你们,外面接应的部队不也没有进来?走吧,乘着城里混乱之际赶紧撤!若是再晚一点,等人家收拾好了,我们想撤可就撤不出去了!”

说着卢秋生不理站在后面傻笑着摸摸脑袋的姚如俊,推门走进黑暗的民居中。

“队长。”

房门推开,卢秋生见到两名战士从门两侧站了出来,跟自己打了招呼后,背靠着墙壁站着。升腾的火苗可以照应出房间木桌边坐了四个人,其中俩个大人身着淮军军服。见卢秋生走了进来,四个人全都站了起来。卢秋生看到俩个小孩脸上还挂着两滴泪水,火光下,泪珠晶莹透亮。

“福千岁,现在城内一片混乱,我们还是乘乱逃出天京吧。有什么问题我们在路上再说,请放心,温王指示过,只要离开天京福千岁你们愿意到赣州最好,真要想去其他地方,我们也会将千岁护送过去。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赶紧出城!晚了大家就出不去了!”卢秋生进门顾不得再与他们打招呼,客气一番了,见洪仁玕张口欲言,卢秋生连忙阻止他问,直截了当地将话摆明了。

“唉……那就麻烦你们护送本王离开天京了。”洪仁玕站起来有些无奈地开口说道。卢秋生朝外面一挥手,很快八名战士从外面进来,搀扶着几人朝外面走去。

对卢秋生将自己从天京解救出去,洪仁玕内心深处还是很感激的,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是太平天国开朝精忠军师顶天扶朝纲干王!虽然因为自己推行改革触犯了权贵宠臣利益,在天朝横遭排挤责难,可这个干王福千岁,军师的帽子还扣在自己头上,清妖对自己欲处之而后快的。只要留在天京城内,最后自己只能要么尽忠天王,要么被清妖俘虏。而自己因为没有什么权势了,城内也不会有人愿意保护自己逃离天京城。温王派这位卢队长不远千里营救自己,一来说明温王真的很器重自己,二来这位卢队长办事也相当能干,明明城已经被攻破了,还处变不惊,将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没有忘记将自己带出去。

林绍璋心情就复杂多了,逃离天京自然是好事情,可想到以后要为如此狡诈的温王做事,想想后背都要流冷汗了。离开天京放自己走人?这温王是绝对不会干此等傻事的!说不定自己刚走没多远,要么遇到清妖,要么遇到土匪,反正下场不是被俘就是被杀,他倒一点事情没有,反而落个光明磊落的好名声。若不是因为天王俩个小孩,林绍璋真打算留在城内与清妖拼掉这条性命!

夜幕下卢秋生率领大队人马朝聚宝门行去。城北火光冲天,枪声响成一片,还传来隆隆炮声,林绍璋早就发觉响声是从天王府那边传出来的,可天王府不是已经沦陷了?难道敌人自己与自己开战不成?一肚子疑问的林绍璋想要找个人问问,可周围的战士却表情严肃地目视着前方,谁也没有理这位章王寿千岁。林绍璋只能将疑惑咽进肚子里,跟着这些人朝外面走去。

让林绍璋起疑的不光天王府内枪炮期鸣,从武定桥经花市街到聚宝门的道路上,林绍璋就没有看到几个清军或者是红毛番,偶尔出现的散兵游勇在这支大部队并且还有外国士兵的队伍面前,只能乖乖站在一旁,而那个卢队长却神气活现地冲人家吆喝着,告诉人家天王府有很多宝贝,让他们快点去,晚了可就来不及了!而卢队长自己,从语气中,这位队长将率领这支混合部队出城捉拿发匪要犯,不能抢钱真是再遗憾没有了……

走了没多久,一行人来到聚宝门,城门处一队英国士兵正在把守着,林绍璋见到自己队伍里有洋人出去朝他们神秘兮兮地小声说了些什么,接着手指指自己这边,耸着肩膀摊开手一脸无奈地表情。林绍璋学习过英语,断断续续中,隐约听到那个洋人说的是银子、要犯什么的,正以为卢队长出卖自己,林绍璋却发现城门处的英国士兵恶兮兮地大笑起来,接着大批英国士兵提着武器朝北面奔去,而留在原地的冲自己这边挥挥手放他们出城了。

一行人无惊无险地离开天京城,朝南奔去,林绍璋开始还担心人家在自己背后打冷枪,可直到城墙隐没在夜色里,却既没有追兵,也没有冷枪。沿途不时有英国士兵从身侧朝天京城奔去,每次林绍璋心提到嗓子眼,却最后都又放了下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行人已经过了凤台门进入牛首山山区,身后的天京城内枪声渐渐稀落下来。走了半天见周围不再有敌人出现,林绍璋深深吐了口气。

“咕……咕……”从山脚边传来几声响声。

林绍璋正奇怪大冷的冬天,哪来的青蛙,只见卢秋生高兴地叫了起来。“王队长吗?出来吧!既然已经看到我们了还鬼叫什么?”

山脚处突然冒出来数百名身穿土黄色军衣的战士,笑着叫着兴奋地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有人朝这边笑着走来。“呵呵,队长,我还以为你们失陷在天京城内了,真打算带领手下冲进去救人呢!没想到我们还没动,队长您到先出来了。”

“部队原地休息!马上将衣服与武器换掉。”卢秋生回头对部队下达命令。

“介绍一下,这位是福千岁,这位是寿千岁,这两位乃天王的两位殿下。这位是我们突击队王石安副队长。这次王队长率领大部队在城外接应我们,到了这里大家算是暂时安全了。”

众人互相打过招呼后,林绍璋不解地问道:“卢队长,天王府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又是枪声又是炮声的?”

“呵呵,天王府那边敌人在狗咬狗,打的不可开交,相信他们短时间内是无法稳定天京局势了。至于追击我们,还是等他们收拾好烂摊子再说吧!哈哈哈……”卢秋生开心地大笑。正在山林中换衣服的突击队员见队长谈起天王府内讧,哄堂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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