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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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帝承恩走进慈安殿的时候,耀眼的晨光洒满殿门,太后一身正红凤翼冠服，罕有的带上了尘封珍宝阁里的九凤额冠，手里握着一串佛珠，笔直坐御座上,她看着逆光中缓缓走进的女子,审视的目光探究而冷漠。

慈安殿安静异常，帝承恩垂眼慢慢走进，离御座几米远的地方行礼叩首,“帝承恩见过太后。”

上首传来的声音威严冷冽。

“无需多礼，起来让哀家看看。”太后看着跪殿中的女子,眼底隐有情绪露出，当年被先帝荣宠至极的帝梓元，如今还不是一样要跪拜她面前。

帝承恩起身抬首，素来清冷的面容柔顺恭谨。

太后转着佛珠的手一顿，瞳孔微缩，眼眯起。这幅容貌和当年的帝盛天差之虽远，却有几分相似。

似是察觉到太后突然间的冷意，帝承恩看起来忐忑不安，望向太后的眼底带着小儿女的濡沫。

“承恩十年未见太后，太后身体可安好？”

太后打量她半晌，端着清茶抿了一口才淡淡道：“哀家很好，一回京便来慈安殿请安，有心了。”

“承恩得太后和陛下之恩才能泰山安稳度日，这些年太后对承恩照拂有加，来向太后谢恩是承恩应为的。”

帝承恩盈盈一礼，看上去大方贵雅。

太后放下杯盏，似是漫不经心问：“可曾怨和陛下将禁泰山十年，连太祖赐下的婚事也一并搁置了……”

帝承恩连行两步，近到太后身前，眼带雾气，就要跪下：“当年父亲犯下大错，若不是陛下洪恩，承恩今日焉能立太后身前，太后心慈，承恩对太后和陛下绝无半点怨愤，唯有感激。臣女如今待罪之身，万不敢攀殿下之躯，只愿太后能让臣女时常入宫请安，已是对臣女天大的恩赐。”

一旁立着的张福目瞪口呆的看着行到太后面前眼角含泪的帝家小姐，如同见了鬼一般，十年未见，当年不可一世张扬肆意的女娃娃，怎么成了如今这幅脾性，虽说容貌盛丽气质高贵，却总有几分难以言喻的违和。

也难怪，无论当初如何盛极一时，帝家总归是没落了，帝梓元被圈禁泰山十年，若还是当初的性子，也枉了太后对她十来年的打算。

一双手极合时宜的拖住了帝承恩，太后面容慈祥，冷漠散去，微怒道：“是帝家的女儿，谁敢妄言为待罪之身。”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别担心，哀家看着长大，父亲的错和无关…即便如今的身份难为太子妃，哀家也会宗室里为寻个品行谦厚的好夫婿。”

帝承恩一怔，勉强笑了笑，回：“谢太后挂心。”

太后眼底一抹深意划过，嘴角抿起，“当初性子活泼跳脱，想不到泰山休养十年，倒是沉静温婉了不少，若是帝家主能瞧见，也能安心了。”

帝承恩被太后握着的手有微不可见的僵硬，不经意瞥见太后眼底的狐疑，从袖里掏出一本字帖递到太后面前，轻声道：“永宁寺清净安宁，臣女泰山每日闻钟声，回想幼时桀骜难驯，甚为后悔，遂每日礼佛诵经，清心明智，这是臣女为太后临摹的佛经，望太后能身体康泰。”

太后眼带讶异，接过帝承恩递到手里的佛贴打开，见贴上字迹和帝梓元幼时极为相似，不过幼时肆意大气，如今看着圆润工整，疑窦顿消，眉角舒缓开来，满意道：“这孩子，山中清苦，难为还记挂着这个老太婆，日后出入慈安殿无需禀告，常来就是。”

“谢太后。”帝承恩神情感激，朝太后行礼谢恩。

“十年未回京，想必对京城很是陌生，明日哀家派个女官到锦园跟好好说说，顺便逛逛京城。”

“是，太后。”见太后面色疲乏，帝承恩懂眼色的请安恭顺的退出了殿外。

待她身影完全消失慈安殿外，立一旁的张福小心抬头，不经意瞥见太后面上的神色，微微一怔――他服侍太后二十余载，还从未她面上看到过如此快意的模样。

“张福。”太后的声音突然响起，骇得他一怔，立马走上前，“奴才。”

“早朝快下了，去把任安乐请到慈安殿来。”

张福应是，朝殿外走去，跨过殿门时，隐约听得里面极低的一声嘲笑，他回转头朝后看去。

太后背对着立大殿御座上，佛经被随意踩落地，望着大殿上方太祖赐下御牌之处。

“先帝，这就是当年和帝盛天为大靖朝选择的皇后，帝盛天，给哀家好好看看，帝家女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哈哈哈哈……”

张福叹了口气，匆匆消失殿门口。

金銮殿里，早朝已下，宫向韩烨回禀帝承恩已从慈安殿出来，正朝宫门处而去，他面色微缓，还未及走下石阶，瞥见慈安殿大总管张福殿外拦住了任安乐私语。韩烨眉角微皱，略一犹疑，还是行上了前。

“张福，何事拦住任将军？”

张福正惊奇这位响彻朝野的女将军果然如其名，极为随性洒脱，冷不丁太子殿下清冷的声音身后响起，急忙回头：“回殿下，太后请任将军去慈安殿一趟。”见太子眉宇淡淡，福至心临继续道：“殿下，帝小姐向太后请完安，应已到了御花园。”

任安乐见韩烨眉头紧皱，笑道：“这幅模样做什么，难道怕这个乡野莽妇惊扰了太后不成。”

说完一马当先朝慈安殿行去，张福朝太子拱手行了一礼，急忙迈着小步跟行走如风的任安乐身后。

韩烨停石阶上，朝御花园看了一眼，微一犹疑，往慈安殿的方向追去。

走过上书房，深入内宫，眼见着过了小径便到了太后的慈安殿，张福还来不及缓口气，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转头，便瞥见太子爷三两步越过他拉住了前面的任安乐。

太子面带潮红，跑得有些急，向来服帖的朝服瞧上去略显褶皱。

张福眼睛眨了眨，立马当自己不存，乖觉的后退一步。

任安乐被拉得一踉跄，抬首，好整以暇扬眉问：“殿下何事？”

韩烨显然也被自己的毛躁怔住，顿了顿，避开任安乐的眼，沉声道：“太后素来不喜女子上疆场，喜欢礼佛，可多谈谈佛经……”他顿住，朝任安乐看了一眼，“算了，想来以的性子佛经也看得少，还是说些晋南的趣事……”

看着一点点细心交代太后喜好的太子，张福目瞪口呆，这真的是他们那个威严冷漠的太子殿下？

任安乐嘴角轻勾，看着面前板着脸的韩烨，朝日落他俊秀坚毅的脸上，有些恍惚难辨，突然极浅极淡的叹息了一声。

“小姐，太后今日见了您可曾刁难……”心雨跟帝承恩身后，一路从御花园行来，小声问自家小姐慈安殿的遭遇。

“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太后到底是一国之母，怎会面前失了气度。只不过……当年太后一定很忌惮帝家的存。”帝承恩随意摘下园中一朵牡丹，想起太后那一身格外华盛的冠服，轻声道。

“小姐为这次回京做足了准备，如今太后和陛下对小姐喜爱有加，若是殿下坚持，那小姐的婚事定会有转机……”

两转过小径，心雨话音未落，生生卡喉咙里，不可思议的看着不远处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