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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和园
李莲英在颐和园里有一所独立的居室,装饰很简朴,和这个用金山银海堆起来的园子形成鲜明的对比。太监都是断了子孙根的人,没有其他方面的念想,除了金银,其他的一概提不起兴趣,李莲英自然也不例外,但是他还没蠢到在颐和园里摆谱,老佛爷哪天心里不痛快了,这就是罪过,大板子打死也是咎由自取。
李莲英此刻正躺在卧榻上吞云吐雾,上等的印度双狮土烧出一股馥郁的香气,弥漫了整间屋子,因为已经是深秋,门口挂着棉暖帘,烟气散不出去,更显得屋子里雾气腾腾,像是庙里烧香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莲英才缓过神来,伸伸懒腰,小太监连忙送上了茶水:“大总管,您喝口茶润润嗓子。”
李莲英接过金丝盖碗,抿了一小口,又放在红漆茶盘上,这才发现下面站着个人,他冷笑道:“张顺,你个狗杂碎还敢来见咱家?”
张顺吓的一哆嗦,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大总管恕罪啊!小的不是有意轻慢您老人家,实在是没办好差事,不敢来见您。”
“哦,寿元没把庄虎臣这个月的规费交过来?是真的没交?还是你给赌输了?你的那点癖好,当我不知道?”李莲英阴测测的道。
“大总管,小的就是给个天作胆也不敢欺瞒您老人家啊!这个月的规费真的没给啊!”张顺磕头如捣蒜,额头都磕青了。
“庄虎臣官也做大了,架子也大了啊!哼哼,别说是他了,当年左宗棠平新疆那么大的功劳,想见皇上,没三千两他也进不了宫门,这个湖南骡子还死犟,就是不给!最后还是李鸿章知趣,替他出了。没想到这个左宗棠还把这个事情向东边的那个太后说了。可母后皇太后也没把咱们怎么样,只是赏了左宗棠一副咸丰爷戴过的墨镜罢了。传旨的太监是安德海的人,不再给三千两这副墨晶眼睛是不给的。左宗棠还是不掏钱,又是李鸿章替他出的钱!平了长毛、捻子,打过新疆居延集地回回和俄国老毛子,天大的功劳,怠慢咱爷们也是不成的!我平时看这个庄虎臣是个好地,没想到也是这个德行。他爹就是铭字营出身的,铭字营净出些个舍命不舍财地东西!刘铭传死的时候,舍不得给礼部的出一万两银子的润笔,结果谥号由庄肃公变成了壮肃公,一字之差。天差地别。,你去告诉寿元,庄虎臣有麻烦了,朝廷晓谕各省督抚,要求大家都议议日本、俄国交恶的事情,唯独他一言不发,连个折子都不肯上,现在却调兵遣将,喊打喊杀地。俄国公使大闹总理衙门。庆王爷吓的告病不敢去衙门理事,老佛爷震怒。你让庄虎臣小心着些,对他说,关键的时候还是要靠咱宫里的爷们,庆王是个溜肩膀,保不住他!”
李莲英年纪大了,话也就多了,平时在慈禧面前谨言慎行,生怕说错一句,在这些太监们中话倒不少,尤其是在几个心腹太监面前简直就是话痨。
张顺耐着性子听他唠唠叨叨了半天,才壮着胆子道:“大总管,这个话奴才这几天,怕是传不到了,寿元不在北京。”
“哦,不在北京?那就传给他老婆,让他老婆转告他,记住,只能用嘴说,不能留字据!”
李莲英从炕上坐了起来,端起茶杯又喝了两口。
“大总管,要不,让张德兰去一趟兰州?这么大的事情让女人传话不太保险。张德兰和庄虎臣地心腹马福祥是拜把子的兄弟,他们好说话”张顺低声道。
“不必了,太监出京是犯祖制的,现在老佛爷脾气不好,别给咱们招灾惹祸。还是对寿元老婆说吧。”李莲英思索片刻道。
“大总管,寿元全家都不在北京了,奴才去的时候,听人说他们全家五天前就都搬到兰州了。”
李莲英身子一抖,茶碗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的粉碎。
“混账东西,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李莲英满脸的阴鹫之色。
“奴才怕收不到规费,惹大总管生气,就等了几天,没想到跑了三趟都没人,昨个奴才刚知道寿元搬家了。”张顺吓的面无人色,磕头如捣蒜。
“你,给我滚出去!”李莲英指着在一旁瑟瑟发抖地小太监道。
小太监逃命似地从屋里跑了出去,“坏了,庄虎臣要谋反了!寿元是溜了!”李莲英苦笑着摇头。
“庄虎臣谋反?大总管,不能吧?寿元跟着他造反?他是满人啊!又是个红带子的觉罗,怎么能跟着汉人造反?”张顺不敢相信。
“放屁,你懂什么?他一个空筒子觉罗,穷地当裤子的人,他的荣华富贵都是庄虎臣给的!只有跟着庄虎臣才有好日子过,他这些年替庄虎臣卖命,朝廷里谁都知道,一旦庄虎臣起兵,老佛爷头一个就拿他送宗人府,家法就要了他的命!”
“那怎么办?通报给老佛爷?”张顺胆战心惊的问道,额头上的汗水把磕头沾的满脸灰尘刷成一道道沟壑。
“你想死就去说,笨蛋!把庄虎臣给咱们送银子的那本帐赶紧烧了,除了张德兰还有谁知道庄虎臣和咱们的关系?”李莲英冷着脸道。
“没了,只有张德兰知道,平时到寿元家收规费、通消息的都是我和他两个人。”
“那就好,赶紧把张德兰给处置了!明天就办,不,今天晚上就办!”李莲英下了炕,从腰上取下一个黄铜钥匙,打开花梨木的大柜子,取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张顺:“今天晚上。你请他吃酒。把这个放进去。”
张德兰吓的浑身筛糠一般,手抖的几乎接不住。
“这个事情办砸了,你就等着从后门拖出去喂狗吧!”李莲英的声音冷的结冰。
王府井大街的大甜水胡同是溥伦的家。最早他袭地是贝子地衔,后来加恩封了贝勒。
门口两块石墩子。一个是上马石,一个是下马石,即使是军机大臣路过他的门口,也得停轿、下马,步行而过。一进溥伦的府邸。就有一种与众不同地感觉,和其他满洲王公不同,他的府邸不算很大,而且也没有太多地画栋雕梁,院子里到处是参天的古树。花厅不大,却廊榭回旋,别有洞天。
走进内堂,就听见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溥伦躺在床上,瘦的已经脱了相,两腮塌陷,面如金纸,手枯瘦如风干的鸡爪。
“贝勒爷。您歇着。你老人家福大命大,指定不会有事儿。侄子还等着您老病大好以后,教侄儿两出定军山呢!”
“伦贝勒,这个大烟就不要抽了,只要戒了这个阿芙蓉,保准没几天就大好。”
“贝勒爷啊,才两年没见您地面,您的身子骨怎么就瘦成这个样子了?我是小莫子啊,我的爷啊,我是您的包衣小莫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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