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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与我大清,骨肉恩亲,休戚与共,怎么能说改就改?蒙古那么多的亲王、郡王、台吉怎么办?蒙古废旗置省,断然不可行!”
“笑话,蒙古如果再由之这些王公、台吉胡闹,怕是用不几年,蒙古就归了俄国人了!”
“大清开国数百年,北地一直不绝亲,世代婚姻,我大清以蒙古为藩篱,远胜历朝修长城劳民伤财,如今废蒙古四十九旗,改以州县,若蒙人不服,祸乱北疆那该如何?”
“优抚这些蒙古人,他们就不反了?康熙爷对准噶尔何等的优抚?不还反了葛尔丹吗?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勒王世受国恩,不也反了?哲布尊丹巴就更不用提了,咱们大清列祖列宗,对他们这些喇嘛都是恩宠无比,结果还是勾结着俄国佬毛子造反!要不是庄虎臣这次行事果断,蒙古早就打烂了!”
满朝的文武大臣吵吵嚷嚷,朝会比天桥说相声唱大鼓词的还热闹。
以军机大臣王文韶为首的一帮子汉员和载振一帮子满洲亲贵干起来了。
满大臣和汉大臣吵架,这不稀罕,国朝几百年了,汉人和满人在朝廷里就没怎么合槽过,要是上下一心,那皇帝、皇太后反而睡不着觉了。
稀罕的是,一般满人大臣比较迂阔,认死理,不知变通,汉人大臣相对开化一些。要求变法的一般都是汉人,而满人普遍是能凑合一天算一天,不逼急了是绝对不会同意变法的。
前几年。刚毅、世铎就和李鸿章、张之洞这些汉大臣死活搞不到一块去。
今天议地是蒙古废盟、旗,改州县的事情。不过有些邪门的是,满人反倒支持改土归流,而汉人大臣则在反对。
改土归流是个大事情,弄的不好就是土兵造反。
汉人大臣总觉得庄虎臣的建议操切了些,天下本就多事,再生枝节怕是更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满洲老一代的亲贵死的死,病的病。现在领头的就是贝勒载振和小醇王载沣了。
掌总地王爷是庆王,他是载振的爹,自然是向着儿子的,庆王和载振巴不得天下的官一天一换,只有出来了实缺,才能明码实价的往外卖,再加上提建议的是庄虎臣,那和自己是最铁的。
这些年来,没少麻烦庄虎臣给自己擦屁股,又收过他无数的银子。这个时候不替他出头也太不义气了。
载沣现在和铁良、端方这些满州年轻一代的亲贵打的火热,这些人在满人里算是拔尖地了,他们这帮子都恨那些老家伙占着茅坑不拉屎,巴不得有点什么变化,这样才好出头。
所以,对蒙古改土归流的事情,他们也是大力支持。
所谓的维新派也好,保守派也罢,在清末都是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朝政只是借口而已,大家嘴上说的都是朝政。而且张口闭口不是祖宗成法,就是子曰诗云,引经据典,互相攻讦。
实际上,每个人考虑的都不是朝政,朝政只是个幌子而已。满嘴祖宗之法的人也未必是真的稀罕祖宗之法。那些嚷着变法的也未必是真的相信变法能强国。一切都是利益,一切都是借口,当朝政成了这些掌握政权地大人们的玩物的时候,那还有什么怪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些官员都有一心二用,甚至三用的本事,嘴上说的是一回事,言外之意又是另外一回事情,心里想地恐怕又是再一层地意思。
叫嚷着变法最凶的康有为。若是他少年就靠八股得志。怕是绝对不会吆喝变法了,吹的邪乎的公车上书。也没上过什么书,不过是康有为拿着篇从洋人报纸上东拼西凑出来的非驴非马的文章在租界里念了一遍罢了,象谭嗣同那样,能梗着脖子等别人来杀的傻子,在清末实在是太少了。
可一个国家如果没了能舍生取义的傻子,那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中国自古聪明人就多,太多生着七巧玲珑心地聪明人扎了堆,往往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
而朝堂,就是这么一个聪明人扎堆地地方。
今天朝会议的是蒙古改土归流地事情,大家嘴上说的也是这个议题,但是心里却没一个人想着蒙古该不该施行改土归流。
想借这个机会卖官的,想打击对头的,想保住既得利益的,反正想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想这个狗屁倒灶的改土归流。倒是有不少的人觉得庄虎臣多事,蒙古那么偏远的地方,随它去了,值得废那么大的真章吗?
慈禧看下面吵的实在不像样了,一拍龙椅的扶手道:“好了,吵什么?这是朝会,不是乡下的大集,都是一品、二品的大员,吵吵闹闹的,成个什么体统!”
正吵的起劲的满、汉大臣都跪在地上,口称死罪。
慈禧也不耐烦看他们的样子,反正也杀不了头的事情,死罪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桂春,你说说,这个事情你怎么看?你是当过咱大清驻俄国公使的。这蒙古的事情现在可是牵扯到俄国人了。”
本来一直在看热闹的桂春,一见慈禧问到自己头上,只好硬着头皮道:“蒙古的事情奴才实在说不好,这个改土归流有改土归流的好处,维持现状也有维持现状的道理,奴才驽钝,觉得王大人说的有理,可是振贝勒说的也有理,现在没个主张,还是老佛爷乾纲独断吧。”
慈禧看他们吵了半天,发现吵架的是汉大臣和满人的年轻一代,这些满洲地老家伙都是憋着不吭声。所以点了桂春这个镶蓝旗出身的老家伙,可是他说话不着边际,竟是个四面光,谁也不得罪,和没说一样。
“你们都说说,这个蒙古到底该不该废旗设县?”慈禧指着几个满洲王公问道。
世铎这些人都又跪在地上,异口同声道:“请老佛爷乾纲独断!”
慈禧鄙夷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问旁边盯着手里的金怀表发呆的光绪问道:“皇帝说说,你是怎么个看法?”
其实慈禧知道。问他等于没问,问他一声,不过是宣喻中外,皇帝还是皇帝,显示一下母子同心而已。
“儿子听亲爸爸的,儿子也请亲爸爸乾纲独断!”
果然如慈禧所料,光绪的回答没有任何营养。
“平日里,你们都是巧嘴的八哥,真遇见了点子事情,都成了闷声葫芦。什么事情都让我乾纲独断,到时候,要是办错了,都是我的不是,你们倒洗地干净!”慈禧看着这几个满洲王公就来气。
这些王爷都是靠着在庚子年,当了缩头乌龟才保住了荣华富贵的,既没跟着载漪、载澜的后面瞎胡闹,搞什么义和团,也没跟着许景澄、立山、联元这些人和老佛爷唱对台戏,这才一没死在老佛爷的刀下。二没被义和团砍了头,三没被洋人当祸首给宰了,这个脑袋能现在还能安在脖子上,那是着实不易啊!
眼下,这个蒙古的事情,一牵连蒙古八旗。二牵连蒙古两大活佛。三牵连俄罗斯老毛子,那是能轻易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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