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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卯年,明万历三十一年正月初一。
昨日除夕夜的晚宴,我照例推辞不去,可是沒想到天方蒙蒙亮,竟被人吵醒。一道身披绛红色羽缎斗篷的影子,掀了厚厚的棉帘子直闯了进來,在我跟前一晃:
“还窝在床上做什么?快起來跟了我去。”
我懒懒的只是不动,连眼也懒得睁:“别处玩去吧,我再睡会儿……”
“呵。”他笑,“敢情是把我当成老八那小子了么?快起來看看我是谁?”
“管你是谁。”一股冰凉冰凉的寒气往我捂紧的被角里直钻,嗖地抓住了我的一只脚,我嘶地抽气,拼命蹬腿,尖叫,“搞什么……”
双眼睁开,话却只喊出了一半,床头上坐着眼眉带笑、英姿飒爽的男人竟然是努尔哈赤。
我缩回脚,磨蹭着坐起身,仍是用棉被将身子裹得紧紧的。
“爷怎么來了?”
“快些起來,带你去瞧好东西。”
“狩猎么?沒意思,我不想去。”
他今天兴致颇高,竟不在意,扭头对一旁的葛戴吩咐:“去!伺候你主子穿衣。”
葛戴不敢不从,磨磨蹭蹭的过來替我穿衣,我边打哈欠边推被子,瞥眼见他仍是大马金刀的坐在房内,不禁來气:“麻烦爷先回避!”
“架子越发大了。”他站了起來,却沒出门,反近身凑了过來,“要不爷替你穿吧。”
这下子倒让我警觉起來,今儿个努尔哈赤实在是反常得太奇怪了。
一会儿穿戴妥当,我自让葛戴替我梳头,他站在我身后,手里抚着我领子上的一团火红色的裘皮,问:“这火狐狸皮子倒是件稀罕物。老大送的还是老二送的?嗯,老大送的你不会穿身上,多半是老二……”
我使劲白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这是八阿哥孝敬我的。”
打从皇太极五岁起送了我第一张火狐皮毛,以后每年他都会送一张來,都说沒有杂色的火狐狸难找,可要活捉而不损及皮毛更是难得。于是我格外珍惜,藏了这些年,凑了五张整皮子,去年冬见葛戴会裁衣,便让她给我制了件短皮上衣,但衣样子却按着我的意思做得极具现代感,竟有些类似于男人穿的马褂子,幸而是在家穿,外人想瞧也瞧不着,也免去不少麻烦。
“皇太极这小子也算是真有孝心了。”努尔哈赤站在我身后,惊羡的打量着我,随口道,“这几日孟古姐姐病了,他日夜守在榻前,不眠不休,端茶奉水……我的儿子里,也就属他最有孝心,心最诚。”
“姑姑病了么?”我诧异的回头。
“不是什么大病,女人家动不动就爱头疼腰酸的,她身子又弱,往年一到冬天总也容易得病。”他沒在意的随口回答,一把将我从凳子上拖起,“走!走!带你出去透透气!”
我百般不愿:“我要去瞧姑姑。”
“一会儿去,一会儿回來后再去……”不由分说,将我生拉硬拽的拖出门。
只精略的带了正黄旗下的十余名小兵随扈,努尔哈赤便带着我离开费阿拉城,纵马驰骋。我因骑术不佳,平时就很少独骑,现如今更是只能坐在努尔哈赤身前,抓着马鬃闭气。
刺骨寒风刮在我脸上,痛得犹如刀割,甚至眼睛也只能眯成一道缝,完全无法领略到骑乘的乐趣,这种滋味真好比大冬天骑摩托车不戴头盔,岂是一个“冷”字可以说得。
努尔哈赤却是兴奋得不住大笑,时不时还吼上一嗓子。
到最后我只能弯腰低头,双臂紧紧搂住马脖子,任它颠得我头晕眼花,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约莫熬了两个多时辰,只听身后“吁”地声勒马,然后我身子猛地腾空,稳稳的被人抱下马背。脚踩在实地上好一会,我只是捧着头茫然的找不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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