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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济渊吃了一惊,连忙拱手道:“啊!是......不是......草民......”。
杨凌一笑道:“吴先生不必惊慌,你是苏州首富,家中有土地、有织户还有商铺,对这些事想必了解更多。本官这次来江南,查的是税赋,不止是查税吏的清廉,也要了解一下税赋地来源和增加税赋的方法嘛,先生只管直言,本官决不会怪罪”。
吴济渊瞧了张天师一眼,见他点头鼓励,这才鼓起勇气道:“大人。依草民之见,其实......如果朝廷肯开设口岸对日通商,不但利于百姓,朝廷税赋也必定大有增益地。
东瀛国内现在战乱频仍,许多东西都很匮乏,比如生丝、棉布、绵绸、水银甚至针、铁链、铁锅、瓷器、漆器、毡毯还有药材、调味品等等,尤其儒家和佛教的经典书籍,需求极旺。如果卖给他们,咱们可是能赚取十倍利润啊”。
杨凌虽知通商必定有利可图,可是也没想到这些不起眼的东西拿到东瀛去竟有这等赚头,如果把这些日用品大量销往东瀛,那东瀛的银子还不流水一般流向大明?杨凌可没忘了后世充斥中国市场的东瀛车和东瀛电器。敢情历史上也有他们疯狂追求中国货的时候呀,这机会怎么能错过?
杨凌半是惊讶半是兴奋地道:“竟有这么大利润么?吴先生你说详细一些”。
吴济渊瞧他喜形于色,胆气更壮了些,他想了想道:“大人不要以为草民是信口胡言。草民举个例子,咱们地蚕农、丝农、织妇,从养蚕、成蚕到抽丝要忙碌一年,最后产出生丝,一斤只能卖出五六分银子,扣去本钱和赋税,勉强能糊口而已。
可是把生丝运去东瀛,就能卖五六两银子。整整十倍的差价呀!在咱们这儿就是一根针,拿到他们那地方都能卖七分银子,这可是一本万利呀。当然,他们那儿也有好东西是我们需要地,比如铜、硫磺、苏木等等,我们买进来加工制作一番,再卖回给他们,又是一笔赚头”。
吴济渊到底是商人。说着说着胆怯之意尽去。不觉眉飞色舞起来,杨凌怎么听都象是后世某段时间中日两国经济状况的翻版。只不过是把供求双方倒了个个儿,他不禁失笑道:“东瀛人可不蠢,那些大名、将军这么急着和我们做买卖,不会是因为百姓需要才这般上心吧?”
吴济渊呵呵笑道:“那是自然,他们的屏风、扇子、盒子、砚盒做工精美,我们这边的富人也是乐于出高价购买的。如果彼此通商,朝廷还可能大量从他们那里进口刀具,东瀛刀品质远胜于我们的刀,卖过来也是至少有三倍地利润地”。
杨凌听了默默点头,待走出寒山寺门时,他忽然停住脚步,对吴济渊郑重地道:“吴先生费心,可否将你所知地这些事情详详细细地写下来,越细越好,本官回京时,要把这些事情向皇上呈报!”
吴济渊张大眼睛瞪着他,半晌才兴奋地道:“大人......大人此言当真?您愿意为这商贾贩利之事向皇上进言?”
杨凌摇了摇头,深深地道:“这不是商贾贩利之事,这是国家大事!”
吴济渊听了目中神采一闪,他深深地向杨凌一揖,郑重地道:“有大人这句话,吴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草民一定尽快将所知之事详细述下送与大人”。
杨凌点了点头,他心中已暗暗决定,回到京城务必要把这件事奏与正德,说动他开商交流。他也知道那些因循守旧、一味认为天朝上国可以自给自足,以平等身分与番夷通商有失上国颜面地大臣必定会出面干预,但他也深知此事的重要性和及时性,这件事一定要办,只要办的好,让朝廷和百姓都尝了甜头,这个口子就越开越大,再也无人能够阻止了。
吴济渊直起身来,欣然笑道:“草民一席话,倒累的大人又谈起公事了,今日大人是来散心地,这事回头再说。草民知道大人要来,第一站必是这寒山古刹,这附近有一家寒山素菜馆,风味独特。草民已预订了酒席,请大人先去品尝一番,随后我们再同游太湖秋色吧”。
莫清河一怔道:“大人今日是私人身份游览苏州,所以我并未通知苏州知府,不过我已知会李大祥在狮子楼为大人设宴洗尘,大人您看......”。
杨凌想了想道:“算了,去城里往返又要浪费些时间,再说这大队人马也不便声扬。去了太湖,今晚住上一宿咱们还要赶回杭州,就不要麻烦他了”。
杨凌急着往返,其实是想返程时去海宁会会闵文建,不过若是事先说给莫清河知道,他一定又要通知海宁官府,钦差驾到,大肆准备。势必闹得小小的海宁鸡飞狗跳。
杨凌对于现在大队人马前呼后拥毫无自由的感觉就已头痛不已了,不希望到了海宁,那里的人再严阵以待、如临大敌,所以并未告诉莫清河。莫清河一听他要急着回杭州,若再阻拦。倒象是怕他在杭州查访自已似地,便不再多言。
寒山素菜馆西临枫桥,南依寒山古刹,北靠枫津河水。凭栏饮酒,登楼远眺,尽揽姑苏之秀丽。这里做地佛手笋、功德金腿、罗汉斋、八珍和合、翡翠球、素炒蟹粉等素菜选料讲究,色香俱佳,其口味足以以假乱真。
那地方离的并不远,一行人并不乘轿,说说笑笑步行而去。吴济渊引着众人走到寒山素菜馆,正含笑向内相让。候在那里的廖管事气急败坏地抢过来道:“老爷,出了岔子了,小的包了这家馆子静候钦差大人光临,可谁知李贵李老爷自河边钓鱼回来,非要品尝一下这里口味,小的已向他说明这里被老爷包下,他也不听......”。
吴济渊听的一怔,他没想到在这儿还碰上了冤家对头李贵。可是......这廖管事也太不会办事了。只消说出自已宴请的是钦差大人和张天师,那李贵再大地胆子。敢在这儿生事么?”
吴济渊怒视了廖管事一眼,刚要出言训责,忽然注意到廖管事一边和他说着话儿,一边不住地去看杨凌,这才恍然明白他地意思,他心中暗笑一声,马上换上一副为难神色道:“这个......馆子已被李贵包下了么?这可有些为难了。”
原来吴家在此地居住一百六十余年,一甲子前就成为苏州首富。而这位李贵,却是近几年来突然窜起的一位新贵,一个放印子钱牟取暴利的暴发户。
谁也不知这个李贵的来历背景,只知他一来,似乎就有雄厚的资本,每遇天灾人祸,尤其是倭寇劫掠之后,他便赊销大量粮食给农民,他那利滚利的印子钱一放出去,又有几个农民还得上?
那些当初饮鸩止渴的农民走投无路,只得将土地拿来还债,从农民破产成了他地佃户,有些则成为无业游民,被造纸、丝织等手工作坊雇佣,一些年衰体弱无力求生地就沦为乞丐,四处流浪。
靠着这种手段,短短几年功夫,李贵在苏杭两地购下了大量土地,如今俨然是苏杭两州最大的地主,家奴仆从数以千计,居则高屋大宅、出则鲜衣怒马,声势隐然已凌居吴家之上。
他地所作所为,自然为苏州本地士绅所不齿,加上本地人也有排外心理,这些士绅便向官府检举李贵的恶行,可是不知那李贵到底什么来头,知府衙门接了状子竟置若罔闻。
象吴家这样关系网庞大的豪门世家将事情反映到布政使、按察使司衙门,竟然也毫无下文,几大家族这才晓得这李贵地靠山必定十分了得,他们扳不倒他,又怕受到他报复,只好吩咐府中的人平时少与这恶人有所瓜葛。
李贵在苏州飞扬跋扈,吴家家大业大,想避又怎么能完全避得开?所以家中的仆人管事没少受他的闲气,近来李贵又开始打起吴家产业地主意,两家关系势同水火,廖管事有意不说出钦差大人要来就餐,那是想借杨凌的手出出这口恶气了。
莫清河在一旁听了这事情,脸皮子忽地抽搐了一下,怒不可遏地上前道:“李贵?是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土乡绅?哼!平素仗着有几个钱就飞扬跋扈,这回居然在钦差大人面前摆起谱儿来了”。
杨凌疑惑地对吴济渊道:“这个李贵是什么人?”
廖管事虽然身份低微,可是他和杨凌同船而来,比他的老爷关系还要熟一些,忙抢上几步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一番李贵的为人,听的杨凌连连皱眉。
莫清河呵呵笑道:“苏州的富人,这个李贵最是为富不仁,虽然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是光那一副暴发户嘴脸就叫人看了生厌,今日他敢冲撞大人,我正好趁机教训教训他,也叫他安份些儿”。
杨凌虽觉那李贵讨厌,可是他并没有明目张胆地恶行,放印子钱又不犯法,如果仅仅因为他冲撞了自已就严加惩治,被言官们知道了必定参他一本,所以并不想多事,不过听了莫清河言语,杨凌知道他不会太过分,便笑笑不语。
莫清河见他首肯,回头对管家道:“老李,把那个不开眼的东西给我好好敲打一顿,叫他以后收敛着点儿,你把他弄远些,莫坏了大人的胃口”。
李管家笑嘻嘻地应了一声,一摆手带了几个人刚刚走到门前,那房门就打开了,一个三十多岁,黑胖面皮的汉子背着双手,翻着白眼仁儿傲然道:“吴老爷请了什么人物吃素餐呐?可真不好意思,今儿这菜馆,本老爷已经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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