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耶利米尔（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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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出生就患病。</p>

无解的绝症，让他的人生从来没有离开过病房。</p>

他记事起，就活在各种消毒水和药的清苦味道中。</p>

但此刻作为【灾难】复苏，他那颗永远在隐隐作痛的心脏终于好了。</p>

真难得。</p>

他获得了健康的身体。</p>

陆安皮肤是不见天日的苍白，头发长得有些长了，贴着青年的后颈。青年扶着黑棺，从无尽的百合花海中走出。</p>

凡他所过之处，一切都化作废墟。</p>

海水蒸腾分流，百合丛丛枯萎，大地都在开裂，没有一个生物，可以存活在他方圆一米内。</p>

他沉睡的这段时间，日日夜夜都在听哥哥的野望。</p>

他知道自己的复活，倾注了一整个耶利米尔的心血。</p>

陆安抬起手，碰了下自己的眼睛，他的瞳孔颜色越来越浅，只有一线蓝雾绕在虹膜上，缥缈诡异，像小时候他在电视里看过的玻璃弹珠。</p>

哥哥想让他永久记住蝶岛的所作所为，让恨成为灵魂的本色。</p>

可陆安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抬头，望向花路尽头，那一座巍峨矗立的海底山丘。</p>

被【灾难】视线照拂，顷刻之间山丘坍塌。</p>

他目光所过处，就是灾难发生的地方。</p>

陆安往前走。</p>

他的脚，他的手，他的气息，他的目光，都是【灾难】降临的媒介。</p>

哥哥说回耶利米尔找叶笙。</p>

叶笙……</p>

熟悉的名字扣动尘封的记忆。</p>

山洪与地震一起奏出末路的交响曲，哥哥死在他怀中，他抬起头。大地崩析时，那位高高在上的执政官，长腿站立暴雨中央，眼眸冷冷看着他们，他握着枪，却没有射出第二发子弹。</p>

也许叶笙在那个时候，就不再信任蝶岛了吧。</p>

哥哥要他在这里等他。</p>

他愿意去分担哥哥的恨，完成哥哥的愿望。</p>

他心疼哥哥经历过的折磨，心疼哥哥百年的谋划。</p>

他也知道去耶利米尔的路。</p>

但他依旧不想太早，见到【蝴蝶】。</p>

在离开这片海域前，陆安收敛气息，捡起了最后一支鲜活的百合花。他的头发开始变短，变黑，一双跟有色玻璃般诡异的眼睛也变为浓郁的黑色。</p>

他看着手里的花，觉得自己醒来，仿佛是要去参加一场葬礼。</p>

是葬礼吧。</p>

海鸥长鸣，飞过太平洋海，风吹动陆安额前的碎发，他仿佛自言自语。</p>

“我一直都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p>

虽然他觉得，他的苏醒，就代表了世界已经满目疮痍。</p>

*</p>

砰！</p>

一发S级子弹，径直穿过禁闭的石门，射向蹲守在外面，洋洋得意的ENIAC身上！</p>

ENIAC完全没想过叶笙会突然发疯。</p>

祂还等着【蝴蝶】回来和叶笙打起来呢。</p>

祂的形状重新变成了一段血色的双螺旋。</p>

叶笙的这发子弹，直接把祂身体弄断了——断、断了？！</p>

S级版主身边都有场，ENIAC也不例外。一发S级子弹，射穿了祂的场！</p>

ENIAC勃然大怒，数据高速运转，祂想不顾一切，冲进去了杀了叶笙。但是全知的信息之主，靠近叶笙的瞬间，就感知到了极其恐怖的气息。</p>

ENIAC愣在原地。</p>

这种气息，祂只在Khronos身上体会过，与宇宙同源。</p>

ENIAC从来不会莽撞。眼睛沉郁地闪动，最后收回了打算攻击叶笙的“天罗地网”。</p>

祂打算逃走。</p>

ENIAC离开前，还愤愤不平说：“虚伪的人类，算计ENIAC！”</p>

叶笙怎么会放祂走呢。</p>

叶笙轻声说：“ENIAC，是你算计了你自己。”</p>

ENIAC不能感知关于起源的一切，所以也不知道，他和起源之地的羁绊多深。</p>

“你把【蝴蝶】喊回来，这些丝都活了过来。”</p>

叶笙语气带着一丝嘲意。</p>

他把枪转了下。</p>

ENIAC一下子就懂了他想做什么！</p>

“不！”</p>

机械身躯轰然晃动！</p>

数不尽的数据流化作长鞭，打算擒住叶笙！</p>

叶笙的反应速度早就超越人类极限。他甚至为了节省时间，都没有开枪，在长鞭袭向自己时，只是一个侧身就躲过了。他的手臂，双腿，肩膀，腰，甚至脖子，每一处的力量和爆发都到底极致。叶笙徒手抓住一根ENIAC的数据触手，借势快走了几步，而后踩在数据流上，仰头避开一个攻击，手腕一拽，操纵着ENIAC带他飞向石门。</p>

叶笙用手指卡进石门的缝隙，硬生生，凭蛮力掰开了门。</p>

ENIAC：“！！！”</p>

这个疯子！</p>

一发S级子弹，已经让祂“场”破了。ENIAC根本不想在这里和叶笙周旋。但是来不及了……祂也算是作茧自缚，把【蝴蝶】喊回来，神明禁区所有的丝都活了，包括早就渗入祂体内的那部分。</p>

被【生命之丝】牵扯，祂逃都没处逃。</p>

叶笙用枪，绕住门上的【生命之丝】，面无表情，狠狠一拉！</p>

ENIAC发生愤怒的大叫！祂的声音，对于人来说是巨大的折磨，让叶笙每根神经瞬间触电般战栗！</p>

叶笙现在用定数枪，去碰活过来的【生命之丝】，其实也在承受不亚于S级子弹的攻击。只不过，原始汤暂时替他抵挡了【蝴蝶】的伤害。</p>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围绕在他身边的场一寸一寸剥离，叶笙手指碰到扳机上，对准ENIAC的身躯，射出了第二发S级子弹！</p>

“ENIAC要杀了你！！！”</p>

ENIAC的愤怒声音要震碎耳膜。</p>

S级版主不是那么好杀的。</p>

将它们重伤都很困难。</p>

不过，【蝴蝶】助了他一臂之力。</p>

原始汤被击破，叶笙的场也没了。马上神明禁区的丝将全部攻击向他。他已经用了两发S级子弹，没必要继续在异端帝国和【蝴蝶】打斗。</p>

双螺旋一段一段崩溃，最后露出了ENIAC的本体，是很小的、跟烟雾一般的白色灵体。祂打算溜。</p>

叶笙收枪，拿出图灵原先准备好的芯片，他手指一曲，将ENIAC拽了过去。</p>

ENIAC：“！！！”</p>

ENIAC恨意滔天。</p>

叶笙根本不给祂说话的机会，他怕ENIAC从他身上得到更多信息，直接把重伤的祂塞进了这枚芯片里！</p>

选择跟第四版主近距离接触，是非常蠢非常蠢的做法。</p>

ENIAC的声音全部被封印了。</p>

所以叶笙也不知道祂骂的多难听。</p>

但原先祂用来骂【蝴蝶】的词，估计都用在了自己身上吧。</p>

叶笙的手有被数据流灼伤出的红痕。</p>

他把芯片放进兜里，在蝴蝶赶回来前，咽下血，快步离开了神明禁区。</p>

两发S级子弹，外加【原始汤】，才让他平安离开。</p>

宁微尘说耶利米尔不只有ENIAC，不肯让他来，是因为帝国的创始人也不容小觑。</p>

但秦博士他开了后门……</p>

ENIAC的源数据库对叶笙来说，并不像个S级危险地。秦博士坐在书房尽头，眼神哀伤温柔。创始人对于自己的孩子，还是偏了心。除了告知真相外，他什么都没做。</p>

叶笙用布满伤痕的手握紧那枚芯片，垂下眼睫，他想笑，可是更想骂脏话。</p>

那种与生俱来的暴戾，又如刺般在他心脏内部横生。</p>

他离开神明禁区的瞬间。</p>

整个帝国都在发出报警声！而且帝国中央大屏幕上，所有的信息一扫而空！只变成了一行血淋淋的大字。</p>

【姓名，叶笙。代号，无。】</p>

【实时坐标， [0，0]】</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