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幽灵死海（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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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im纯白的瞳孔一动不动看着祂。祂恢复少年时候的模样，浅蓝色的头发和海水融为一体。</p>

Anim神色冰冷，伸出手，抓住animus的一根触手，往下拽，让animus正视祂的眼睛。</p>

animus小时候就有点怕哥哥，现在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祂知道哥哥生气了，也许是生气祂那么久没回家，也许是生气祂把自己搞得一身伤。animus低头，看到被哥哥牵住的那根触手正在慢慢消失，逐渐化作海水。祂怕哥哥生气，于是悄悄地，把另一根触手主动递了过去。</p>

可是这一切都无法掩盖祂快要死去的事实，祂的身体依旧越来越透明。对animus来说，死亡并不是一件让祂难过的事，毕竟现在祂回大海了。</p>

祂试图安慰哥哥，可是祂又不知道怎么安慰，直到祂看到了地上的一堆碎石。</p>

animus往下飘，祂用触手抱着一堆石头上来，小心翼翼放在了Anim的掌心。</p>

祂开心的、像是把宝藏送给祂的神情，让Anim脸色和纸一样苍白透明。掌心的石子，像是从过往回忆里穿刺过来的利剑，叫祂懂了什么叫人类的“万箭穿心”。祂就没见过比祂弟弟还要乖巧好骗的生物，小时候可以被两颗石头打发，长大后快死了，还会给自己挖坟墓乖乖埋进去。</p>

“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Anim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很轻。</p>

animus越发茫然。</p>

Anim丢掉那些石头，面无表情，伸出手，一瞬间，强制从animus的脑海里获取祂曾经在蝶岛的记忆来。</p>

祂从来没想过旧蝶岛有谁能够杀死animus。</p>

为什么？凭什么？他们怎么配！</p>

animus没有反抗，手忙脚乱，抱住了哥哥不要的石头。</p>

而从animus的记忆里，祂看到了一切。</p>

看到了弟弟离开城池去找祂。</p>

看到弟弟在海平面上和虎鲸玩耍，而后被人类抓捕。</p>

看到祂每天都在被人研究、进行各种实验。</p>

看到祂越来越虚弱，成为拇指大小，蜷缩在一个透明的培养皿里。看到最后面，祂的牢笼面前来了一个女孩。女孩踮起脚，神情难过，语气同情问祂：“灯塔，你想家吗？”</p>

那个时候animus已经很虚弱了，祂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也吃不下东西，又饿又痛。一只水母缩着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动也不想动。祂不理她。</p>

可是后面有一天，叶吻开开心心地拿着一个海螺走了进来。她将海螺的螺口贴紧玻璃箱。</p>

空气与海水共振，好像是潮汐涨落的声音。animus痛苦又疲惫的醒过来，呆呆望过去。</p>

叶吻笑着说：“你别难过，我以后一定会送你回家的。”</p>

于是灯塔第一次伸出触手，回应了人类，祂主动从玻璃皿中游了过去。</p>

可是人类的承诺是那么虚伪可笑。何况是蝶岛未来的话事人。</p>

叶吻知道S级异端【血系】的不可僭越，于是她发起了【胎衣】计划。</p>

【胎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S级道具【胎衣】。她把祂弟弟活生生制成了【胎衣】！</p>

砰！石子被粉碎！</p>

Anim很少愤怒！这是祂第一次体会到心血倒流，恨不得杀一个人万万遍的愤怒！</p>

恨意灼烧理智。那双从来至纯至白的眼周都带了一层赤血的猩红。</p>

祂以前将死亡看作是一种艺术，一种生命力燃烧到极致的艺术。祂喜欢生命在自己指间流逝的感觉。</p>

可是现在，祂只想把蝶岛的所有人千刀万剐！让他们经历千倍万倍祂弟弟经历过的痛苦！</p>

祂只想所有人下地狱！</p>

animus第一次见哥哥这个样子。祂好奇凑过去，想要安慰祂，可是被哥哥狠狠骂了一顿。</p>

Anim赤红着眼，怒吼道：“你怎么那么笨，为什么连人类的话你都信！你真的是我弟弟吗？！你怎么能那么蠢！”</p>

animus小时候，听得最多的就是哥哥不耐烦的语气。可每次帮祂教训完那些鲨鱼后，语气里又克制不住洋洋得意。“笨蛋，你怎么谁都打不过。”现在也是和以前一样的冷冰冰强硬语气，但哥哥的表情又完全不一样。</p>

Anim原先就受了宁微尘的三箭，不然也不会从青年变为少年形态。对于灯塔水母来说，濒死时刻才会“逆生”。祂现在体内灵异值紊乱，脸上的血色好像都集中到了眼里。猩红疯魔，蕴着能滴出血来的恨和痛苦。</p>

祂观察了人类百年，可是祂还是学不会当一个好哥哥。</p>

哪怕祂心里不是这么想的，率先说出的都是强势的话。</p>

了解人类社会的各种身份，却唯独当不好一个哥哥。</p>

Anim忍住剧痛，用涣散的灵异值、试图去阻止animus的消亡。</p>

可是animus死在八十年前，被生命之丝所杀。没有人能从起源的力量里、夺回一条生命。</p>

祂好困，想睡觉。animus意识越来越模糊，祂凑过去，用脑袋蹭了蹭哥哥的脸。</p>

“别睡……别睡！”Anim猛地出声，祂抓住祂触手的力度已经很轻很轻了。但是祂这一刻还是感到恐惧，怕自己力度太大，不小心就会把祂捏碎。</p>

animus摇摇脑袋，试图清醒，但意识不受控制不断下沉。祂靠在哥哥手中，像是吻在祂的掌心，轻轻安慰祂。</p>

Anim血液僵冷，一动不动。</p>

祂先前被击中三箭都没那么失控，手指不住发颤，第五版主低头，纯白的瞳孔中，连眼泪都凝固不出。在极度的惶恐和极度的痛苦过后，祂反而冷静下来。</p>

“你不会死的……”Anim声音很低，沙哑又冰冷。祂让animus轻轻地降落在自己掌心，像是捧着一束轻盈即将消散的月色。</p>

像是自言自语。</p>

“你不会死的，我会带你回家。”</p>

祂站在【幽灵死海】一片混乱的废墟中央，后方就是早就崩析分离的世界树。</p>

Anim终于重新把视线看向了宁微尘和叶笙。不过这一次，祂重点看向了叶笙。</p>

Anim忽然疯魔、扭曲地笑了下。</p>

祂从animus的记忆里，读取了一切。</p>

“我想起来了，叶笙。真奇怪，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我那么恨蝶岛，恨蝶岛的一切，我居然会忘记旧蝶岛百年前的执政官。我怎么会忘记你呢。”</p>

“你和叶吻真不愧是兄妹啊。”</p>

Anim低头，看着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在祂掌心睡觉的弟弟。</p>

“这个笨蛋，怎么那么笨，居然把回家的希望寄托给蝶岛的执政官。”Anim又笑了下，祂眼中的血色褪去，重新变成纯白一片。Anim的手指轻轻触碰上animus的脑袋，面无表情看着弟弟脑袋里一闪一闪发着红光的消化器官。</p>

Anim说：“你们的手段也是不遑多让地恶心。”</p>

“你想赌什么呢，执政官？”Anim知道自己护在掌心的弟弟其实是现在最恐怖的杀器，但祂的动作还是很温柔。“你想赌，我会会吃了它，然后逃生吗。”</p>

Anim饶有趣味，“你们觉得异端天生就是罪恶的，为杀戮而生，没有一点感情，所以你断定我冷血。因为你们人类虚伪又恶心，所以你断定我贪婪？”</p>

Anim想从叶笙眼里看出一点慌乱或者被拆穿计划的愤怒。可是没有，那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就这么依靠石壁，看过来，眼眸寒得像是撕不开的永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