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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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恒在整理学习笔记。
灯火颇亮,她就着光正在制作面料卡和色卡凡是她手里破开使用过的缎子,她都会让人留出巴掌大的两块,用锁边法缝在厚度可观的棉板纸,旁边再用小字记录下该衣料的产地、种类、年份、色彩。
然后一份按色系收纳,一份按照衣料种类收纳。以备将来对照来看。
感谢自己先把活页册弄了出来,分类归纳很容易。
此时姜恒边写下“元年,孤古绒(兰绒),直隶总督府进贡,米白如意纹。”边想起太后的话,说这并不是绵羊的毛料,而是西北的一种走山羊,取了它身上极细的内绒打线织的。
她再次摸了摸这种料子,手感特别像现代的羊绒衫,细腻软滑,毛料轻薄而暖。
于是又在纸上写下,西北(兰州多产)走山羊。
秋雪在旁边陪着她,看她耐心弄这些衣料残片,就不免道“主子,太后娘娘从到这儿猎苑上,就提过要行赛马会,您不是也学了些骑马吗?咱们还带了骑装呢!”
姜恒依旧摆弄她的色卡,随口说了句秋雪没怎么听懂的话。
“我是策划组的,策划不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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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男人成日哨鹿围猎,咱们只坐在帐篷里等着吃肉,也是太懒得些。妃嫔里头有不少会骑马的,哀家想着,叫太监们赶些温顺的鹿羊来,咱们也跟前头似的赛一赛马拉一拉弓。哀家瞧着也高兴。”
太后将熹妃和裕嫔叫来,正式说起赛马会的时候,两人都不意外。
熹妃带着笑,半侧身向上恭敬问太后“若是娘娘有意热闹一二,不嫌臣妾们驽钝,臣妾和裕嫔妹妹就安排去。”
太后对她笑道“怎么,难道你们不下场试试?”又对裕嫔道“刚到猎苑时,你不还特意挑了一匹枣红马?”
裕嫔哪里不知太后娘娘的意思,于是只是婉拒道“娘娘这是高看臣妾了,这可是年轻妹妹们的场子。臣妾们是老胳膊老腿了,刚到这猎苑的时候还觉得新鲜,叫驯马的仆妇牵了小马过来,试着骑了半日,就腰酸背痛的,再不敢去了。”
太后又看了一眼在下头坐着的姜恒,和颜道“你陪了哀家这好几日了,待赛马这日,可要换了衣裳下去散散心。”
姜恒心道您说我都陪了您好几天了,大家彼此都熟悉了,怎么还钓鱼我呢。
熹妃和裕嫔闻言,都不约而同看自己的茶杯子,然后竖着耳朵听姜恒的回答太后娘娘这是虚晃一下子呢,不知道信贵人能不能反应过来?别被太后拘了几天心里燥了,就着急博恩宠,太后假意松手,就忙着跳出来。
只听信贵人大大方方道“臣妾骑术不佳,只好骑着马溜达,跑马实是不能的。且臣妾前些日子还扭了脚,也不怎么敢上马的。”
太后闻言,还惋惜了一句“倒是可惜。”话音一转“既如此,你跟着熹妃和裕嫔去吧,也学学这宫里设宴的规矩和调度,将来总用得上。”
熹妃裕嫔闻言都有些意外太后娘娘这是……要培养信贵人管家做事?
三人一并应下。正要一同告退,乌雅嬷嬷又进来报科尔沁的大喇嘛来了,太后就先招手“信贵人你先留下,大喇嘛来了,肯定又有新鲜故事。等他走了,你再寻熹妃她们去。”
太后自己不觉得,但熹妃和裕嫔在旁听着,同样是让‘信贵人留下’,太后如今的话,带着些熟稔和亲切感,简直像是留下个亲戚家的晚辈女孩子吃果子听戏文似的语气。
姜恒闻言,也笑回道“那臣妾先去拿那檀纹活页册来。”
太后给人家科尔沁的大喇嘛安了个任务将草原上因果佛理奇闻异事搜罗点,说给她听听。而太后光听不算还怕忘了,就要人记下来,说等回去再讲给太妃们一起听去。
太后自个儿眼神渐花,乌雅嬷嬷不怎么会写字,姜恒正好弥补这个空缺,天天负责记录故事会。
姜恒闻言也乐淘淘留下好哎,又有故事可以听。
她也知道这大喇嘛必是虔诚人物不是专讲故事的,但所谓酒香也怕巷子深,蒙古精通佛理的高僧很多,不善言辞的只能变成默默无闻扫地僧。一般名声在外的上师和喇嘛们,都通晓多族语言,卖相上佳又极会说话,传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姜恒也愿意听他们讲逸闻轶事,比宫中的戏可好看多了。
于是熹妃和裕嫔先告退了出来。
刚走出太后围帐的范围,熹妃就觉得胳膊被人撞了一下,回头就见裕嫔朝她抛小眼神。
“都说太后娘娘这些时候把信贵人留在身边敲打,是防微杜渐的怕再出一个年贵妃,所以严秘盯着敲打着。可我瞧着,太后娘娘待信贵人可挺好。这怎么回事啊?”
熹妃无语两人进王府时间差不多,虽一直有竞争关系不说多亲密,但彼此还是了解对方性子的。
裕嫔从进王府起,就是这样藏不住话的脾气。
熹妃方方正正回答道“太后娘娘慈和公正,待信贵人很好,待后宫嫔妃都很好。”
裕嫔看着四周无人的大草原,只有远处疏疏落落两头四蹄动物,不知是鹿还是羊的溜达着的环境,也跟着无语起来“熹妃姐姐,咱们也是同府十年的人了,真的,您对我就从来没有一句实在话。”
裕嫔甚至抬脚踢了一下草中石块“偶尔说两句真话,又能怎么的。又不是什么杀头的罪名。咱们现在都是指着儿子的人,难道我会为一句半句话就去太后皇上跟前说你的不是?为了弘昼,我恨不得跟所有人都和和气气的呢,生怕得罪了谁不知道,殃及弘昼。难道我会格外去得罪你?”
熹妃露出一点笑意。
裕嫔的性子,或许是觉得这宫里人人说话含而不露藏着一层分外难受,可熹妃却是很习惯也很舒服的。把话说透有什么意思呢,明白人自明白。大家客客气气粉饰太平,说不得就真的太平了呢。
她不再理裕嫔的抱怨,只道“行了,回去吧。这妃嫔的赛马会可不好办。这不是宫里,没那么多旧档给你找去,只好找猎苑这里服侍老了的宫人,先问问有无旧例吧。”
裕嫔有时候觉得挺孤单也挺害怕,儿子在乾东五所,自己枯坐在咸福宫里,相隔直线距离很近,却要隔好多天才能短短见一顿饭的功夫。相见的时候珍贵又欢喜,剩下的时间,她总是陷入母亲对儿子无尽的担忧想念里。
她想跟同病相怜的熹妃多说说话,像是泡在冷水中的人,有个沉浮作伴的,彼此就放心些。
可熹妃是从来不跟任何人吐露任何实话的性子,裕嫔说起对儿子的担心,熹妃就眉眼端正道“皇子们送到乾东五所,也是宫里的定规了,祖宗们定下的规矩,自有其深意。”
简直是‘熹妃向您使用了无懈可击’。
裕嫔是真拿她没法子了,算了,找不到小伙伴就自己在水里扑腾吧。
两人又商量了几句,各自散去分工找老成的太监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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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恒在太后跟前听奇人奇事的时候,郭氏正忐忑的在自己帐篷里转圈。
太后要办赛马会,看年轻嫔妃骑马,赶鹿,打马球的事儿,已经不胫而走。
她们都知道太后的用意。
郭氏不是个自大的人,这一起新人里,她觉得人人都各有千秋,但唯有论起骑术,郭氏非常自信,她肯定是最好的那个。
甚至因为小时候晒多了,她两颊还带着一点晒伤过后的红印呢,额娘给她用了多少珍贵的养肤珍珠霜,都不能完全消下去。
好在她本来肤色就比较健康才不显。
她骑术没问题,可她的问题是,这时候该不该出这个风头。
“走吧,去裕嫔娘娘那问问。”
郭氏到的很是时候,换一天,裕嫔真是未必愿意跟她说两句真话。偏是今日,裕嫔再次跟熹妃交流失败,对于真真诚诚来请教她的郭氏,就难得愿意多说两句。
“怎么?你不想在赛马会上出头?”
郭氏咬了咬嘴唇。她只遥遥见过皇上,她欣赏不来皇上的好,她只觉得害怕,马佳氏和周答应轮番出事,她好怕自己也一个不慎就累及家人。
尤其这回是太后圈着信贵人不能出头。
要是她大肆出风头,在皇上心里,会不会跟周答应一个样?
“裕嫔娘娘,我虽读书不多,可打小阿玛额娘将我当男孩一样养着,人情世故还是知道的。譬如我正在爱骑射的时候,额娘却觉得我该文静秀气些,便收了我心爱的小红马去,只将绣花本子和什么女则女训给我。我心里虽知道额娘是为我好,可也不能高兴了去。”
“我心里烦还剪过那《女则》书呢。”郭氏一向爽朗,难得带点苦笑“书剪了也就剪了,外头再买去。可现在我就跟那书似的,要是皇上不喜欢,因我出风头也把我处置了怎么办?”
耿氏拿着小银夹亲自捡茉莉花做花茶。
听郭氏跟她说的敞亮,也就索性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藏拙?可也别忘了,太后娘娘是什么眼力见,你别惹了她老人家不高兴才是。”
郭氏苦恼“我……还有一桩事。之前在储秀宫里,我就欠过一点信贵人的人情。这会子她是被马佳氏的事儿牵连了,无辜被太后留在身边不得出头。我要是趁这会子去皇上跟前蹦着表现,我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她。”
裕嫔抬头,定定看了郭氏半晌,忽然笑道“哎哟,我觉得这宫里,我就是个奇怪的人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怪呢,这直不愣的性子。”
郭氏有点忐忑。
裕嫔却心情很好郭氏跟她有一点香火情,如今也跟她同住,两人是搬不走的邻居。
郭氏是个心正心实的姑娘,比是个满腹算计的强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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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恒正在学着搞团建。
说来到了这木兰围场,她就像临时加入了宣传组织部一样,不是为皇上想怎么安排家宴,就是为太后想怎么举办赛马会。
姜恒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团建组织人员。
熹妃和裕嫔都不是难相处的人。姜恒跟着她们筹备赛马会,倒是顺便将宫里出色的大厨认了个遍。
皇上出行,虽说队伍庞大,但对比起紫禁城里来,还是轻装简行了。
这回被点了随驾的大师傅,都是厨中龙凤,各有拿手的硬菜,保证皇上胃口的同时,还要保证皇上设宴款待蒙古各部王公不失了礼数体面,同时还要把太后以及后妃们的膳食备好了。
没有几把刷子,绝不可能混入这随驾的队伍里来。
裕嫔就顺便教给姜恒过来人的生存经验“如今你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你放亮眼睛挑两个,让他们跟着合你口味的大师傅去学上一两手。不为了他们能出师做大厨,而是你夜里需要口热汤热面的,就不用折腾了。”
“这些大师傅,怕教会了同行,可不怕教嫔妃们的宫人几手简单的——教这些宫人他们还喜欢呢,主子吃惯了一种口味,自然多点他们的膳。”
“夏天你自然不觉得,要什么都是热的送来了,冬天到了可就难受啦,凡是肉菜,经过宫人一路拎了来,都飘着白色板油,要没有热腾腾锅子重新炒热,只用小炉子热了,上面还是飘着油花花,你见了绝对没胃口。”裕嫔笑道“人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可别是,米跟炊都有的是,没个巧妇。”
姜恒觉得自个儿变成了一块海绵,吸收着各种宫闱生存的学问和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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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与皇上坐在明黄帐中。
太后今日还请了大公主一并来游玩,给大公主一个和皇帝弟弟相处的机会。哪怕是血亲,也都要紧着来往,见面才有三分情,长久的不见,再好的情分也会疏淡下来。
皇上时间珍贵,到蒙古来当然也见了姐姐,但私下说话的时候却没有多少。大公主还有儿女等着皇上照顾提拔封王,当然愿意多跟皇上接触一二。
太后此番特意请大公主,也算弥补她上回炫儿不成,反而给大公主造成的心理阴影。
明明才时隔十天未见,皇上却觉得信贵人有点说不出的韵味变化。
在一众嫔妃里,她的衣裳并不格外出挑。
毕竟这些个年轻嫔妃,除了姜恒都要参加赛马会。为了出挑,她们的骑装多是各种红色,更有母家与蒙古有亲的妃嫔为了别具一格,特意做了蒙古姑娘的打扮,发辫上各色银饰、绿松石、玛瑙、珊瑚等色彩碰撞绮丽之物,分外显眼。
姜恒就穿了一件家常的荼白衫缃色裙,安安静静站在太后身旁。
皇上觉得,她似乎温柔沉静了些似的。
姜恒若知皇上心理,必要道谁天天进修,满脑子都是新鲜知识,也会‘沉静’下来的。
太后与皇上的明黄帐前头就是赛马会的赛道。
既然是有个赛字,就要有裁判有计时员。
太后是圈了一片目之所及的草场,提早让人用白石灰划了线,让嫔妃们骑马反复三回而行,看谁最先完成。
“哀家也备下了彩头,等你们来取,只管放开了赛就是。”
姜恒忽然就有种在学校里参加运动会,校长在上面讲话“同学们要赛出水平,赛出风格”的感觉。
不由就是一笑。
宫中宴席,无论大宴小宴,有一个宗旨永不会错,那就是皇上永远坐在最上头最中间。
哪怕是太后是他亲娘,也不能例外,都要坐在皇帝的侧下方。
太后此时就坐在皇上略低一点的东侧。姜恒正站在太后身后,故而她这样一笑,皇上余光正好可见。
皇上心里就一宽还好,她天性好,总能欢喜的。自个儿不能下场骑马,也都排解了。
太后等皇上入座,熹妃就在起点站着,手里还拿着彩色小旗负责开始,裕嫔被安排了去终点站着,负责看妃嫔们骑马有无到终点线,确保没有徇私舞弊的,姜恒则被太后留在身边做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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