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七章 古道残阳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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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晓谢荀返回洛城的真正用意后，萧昱与谢容便按其所说计划行事。

即使萧昱前朝皇裔的身份已然天下皆知，他也在一夜之间从西风大将军变成前朝余孽，然其在军中扬名已久，威望之高至今无人可撼动，加之皇帝秦昊又落入其手，守卫皇宫的龙武金吾二卫，加之驻守城南武校场的五万中禁军，或自愿或迫不得已便都统一归于萧昱调遣。

至于谢容所做之事，便是在代彻大军自西门进入洛城之前，将城西百姓迁至安全之处，以免战祸无情殃及无辜。

与此同时，谢荀将秦昊等一众秦氏皇族带至青鸾殿，以毒酒赐之后，命佑德将皇帝殡天之事昭告天下。也正因听闻此震惊朝野之消息，尚在踌躇不决的代彻，才彻底笃定主意折返洛城。

起初他只知代衡兵败被擒，他思忖秦楼安所率大军必也损失惨重，他本想赶赴盛京坐收渔翁之利，谁知却突闻天子毙命，他察觉这是可助他一步登天的千古良机，这才掉转马头，日行百里直奔皇都。

可他没想到的是，洛城已然布下天罗地网十面埋伏，就等他自投送死。更令他没想到的是，他拼死突破重围打开城门后，城外的局势竟比城中还要糟糕。率军随后赶到的秦楼安，已从大军后方与萧昱所率城中兵马对他们形成包围之势。

数十年前血流成河尸骨连天的城西，如今一场恶战再次重演。

西天如血残阳笼罩的关中古道上，一架青篷马车在如墨殷染的暮色里，不紧不慢驶往洛城。

透过敞开的车窗，可见一张俊气却爬满桑楚凄凉的脸容，一双无神桃花眼呆呆望着远方即将隐没的残阳，面庞眼角皆被映照的通红如点染了胭脂一般。素日这张总是带着桀骜轻狂的面容，此刻似被暮色霞光柔和了棱角，那双眼里积聚的阴鸷也荡然无存，呆滞的瞳孔里只余有僵硬的麻木。

坐在代朝祁一旁的月玦，淡淡看了他片刻，便重又倚靠在马车壁上阖目养神，他清润的嘴角微微抿起细小的弧度，马车昏暗的光线里，看上去似是笑了，笑意那么的轻浅，又有些薄凉。

从高高在上的小王爷，一朝沦为阶下囚，又亲眼目睹仇人将亲生父亲的脑袋削下传示三军，尸体横陈暴晒不得收殓……这种从云端摔入泥垢的堕落，月玦能够理解代朝祁如今万念俱灰的感受，然却几乎无人能如他那般，忍受着锥心刺骨的疼痛挣扎着爬起来，在无数次生与死的争斗折磨中更加坚毅的活下去。

其实比起代朝祁，月玦承受的要更多，更为痛苦。代朝祁可以选择就这样死去，他却不能一死百了，可一边不能死，一边却又要在命不过二十的预言里苦苦煎熬，慢慢等死，这要比痛痛快快死掉残忍上无数倍。

可回首过往，他又总是淡淡一笑，将所有的苦痛折磨都看作云烟释然。

那些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还活着。

虽然能切身体会代朝祁此刻的痛苦，然月玦却视若不见，既不出声宽慰，也不劝他振作。

代朝祁与他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他没有随意施舍陌生人温情的良善心肠。再者便是他深知别人的安慰无济于事，就如鱼饮水，是冷是暖自己才是最为清楚的那个人，若要一心堕落萎靡不振，任他人如何搀扶亦挺不直脊骨。

马车里沉寂无言，只有辘辘车轮声吱嗝响起。突然，车帘被一把掀起，本是与梁伯玉一同驾车的楚广平钻进来，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空留一具躯壳的代朝祁，他挤到角落坐到月玦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