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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邻右舍起初不知道易旺丁家出了什么事,听到喊叫声涌来了好多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后听说是易何氏生孩子就自然地散了去,但还是有几个多嘴多舌的婆呀,婶呀的什么女人,始终坐在前厅的地方墩上不肯离去,高着嗓门说着这,说着哪。
时间在一分一分地过去,易何氏在一声一声地喊叫,头上、身上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淌,家婆易张氏一只手飞快地摇着麦秆扇,另一只手擦着儿媳易何氏额头上的汗,心里一直在默默地祈求神灵,一定要保佑儿媳妇顺利临盆,母子平安。易颜氏时不时地掀起盖在易何氏身上的被单察看她的产道,有时还将手指伸进产道探查着什么,还有其他几个女人在卧房里坐了又站,站了又坐不知还要做些什么事好。
上帝也许是故意捉弄人,祖宗也许还没有显灵,易何氏撕心裂肺地叫喊着都一个多时辰了,婴儿像是害羞似的就是不肯出来,有时候出来了一丁点儿小脑袋,可不知怎么没几分钟又缩了回去,真是急死人了。
“轰隆,轰隆”的雷声由远而近由小到大地响个不停,火辣辣的太阳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一大片乌云由东向西翻滚着,一阵阵狂风呼啸而过,吹得树枝摇摆不定,瓦片飞扬,天好像就要塌下来似的,酷热散去了许多。庄稼人明白天要下雨了,要下大暴雨了。
易旺丁的卧房内仍然是一片忙碌,“用力……”“使劲……”的喊声彼此起伏。这时,只见大伯母易颜氏又拿了几刀草纸再一次垫高了易何氏的屁股,并吩咐易何氏喝下那碗早已准备好了的参汤,吩咐易旺丁赶快在卧房窗前朝天打一铳,吩咐易安德在上厅祖宗牌位前烧些纸钱。待一切安排妥当后,她便来到床前叮嘱易何氏,如此这般地放正双腿,挺起臀部……
易旺丁绕过床头,从房门的后槽角里拿出了那把心爱的长铳。这把长铳是他二十岁的时候,花两块银圆在新水街上的铁铺子里做的,十多年来,跟随他爬山越岭打了三只野猪和无数只野鸡、斑鸠。
民间传说,那些因难产而死去的女人的魂魄,俗称“血枉鬼”,一直围着产妇讨替身,如不驱赶走,产妇就有可能出现难产,或者大出血及至死亡。而驱散这些“血枉鬼”的最佳办法就是打铳,只要对天打一铳,“血枉鬼”就会惊得四处逃遁,产妇就会顺利产下婴儿。
易旺丁握着那把鸟铳,急急地从卧房里走出来,忽然觉得这把鸟铳比往日沉重得多。他穿过前厅,来到卧房窗外,熟练地拉开铳塞,用微微颤抖的右手拍了拍铳杆,让铳杆里的火药多溢些出来,保证铳塞里的火药充足,一扣就着。然后立了个马步,对着天空,宛若打飞禽走兽似的轻轻地扣动了扳机。“嘭咚”一声巨响。响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接着那更为猛烈的“轰隆隆”的雷声、“嗖嗖”的狂风声、“噼噼啪啪”的冰雹声、“哗啦啦”的暴雨声和房间里“使劲、再使劲,用力、再用力”的喊叫声,相互交融着,汇成一股巨大的力量扑向易何氏。只见易何氏咬着牙关,攥着拳头,将一股真气拼命地压运丹田,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往产道里一推,双腿一蹬一张,随即就传来了“唔哇、唔哇……”的婴儿啼哭声,一条新的生命就是这样诞生了。狂风停了下来,雷声也不响了,只有雨仍旧“哗啦啦”地下着。
这天,刚好是公元一九一九年农历七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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