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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了会儿,景灿被乔疏狂邀去跳舞。

倦与周旋的程爱瑜,就坐在餐区那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小酌一口香槟,吃一口起司蛋糕,安慰着她饿了大半天的肚子,小脑袋瓜儿却在盘算着工作上的事情。

而就在她的注意力渐渐飞远时,忽然觉得身边的沙发陷下去了一些。

一惊,陡然转身,却见一只手端着一个精美的骨瓷碗朝她递了过来。拖着碟子的手,更是修长有力,指甲修剪的恰到好处,好似浑然天成的完美,就连每个骨节都浸透着一种美感。而那食指上,戴着一枚戒指,上面刻着的,是她所熟悉的图腾,和她脖子上项链坠儿,是一个模样的。

“我觉得,你会需要一碗汤,而不是一杯香槟。”低沉的声音,在耳畔漾开。

“哥!”程爱瑜眯起了眼睛,笑眼弯弯的瞧着程资炎,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汤碗:“你怎么来了?牧童尧那些家伙怎么会放过你的,我刚刚可是听他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今儿要是不把你灌晕了,是绝不撒手的!”

“看你一个人坐着,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程资炎有递了个银色汤勺过来,满眼宠溺的伸手掠过妹妹耳边的碎发,又顺手整理了下她耳垂上那枚,和丝发纠缠到一起的流苏耳坠。再抬眼,看着微笑不语的小妹,也勾起了嘴角,爱怜的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讨厌应酬,也就不强迫你去做这些事儿。但,丫头,有两件事儿,我要和你说清楚。一,别亏待自己的胃,二,别做危险的事儿。”

说着,程资炎就伸手拿起了她的手包,熟门熟路的取出一片记忆卡,不等程爱瑜去抢,就直接撞到了口袋里,接着又变魔术似的,从另一边口袋里掏出一枚同样的记忆卡,放倒了她的手包里。

程爱瑜的手僵在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而这时,程资炎再度开口:“这里面的东西,不能公布,我收回。而我给你的这个,也是条新闻,虽说没有你挖到的这个震撼,但放出来也绝对够得上头条了。”

“哥,我那是——”

“别和我说什么新闻自由、言论自由的,程爱瑜,我不要你处处拔尖儿,我只希望你……平安!”末了的两个字,很沉很成。它承载着太多的东西,有关爱,又无奈,还有一抹挥之不去的痛。

“哥……”看明白他眼中情愫的程爱瑜,心中亦是一沉。她知道,这一眼里,倾注了太多的东西。但如果可以,她宁愿,那一切从没发生过,这样也许他就会试着接受景灿。

程爱瑜姑且也算得上是阅人无数了,而她不敢说自己了解景灿,却也能将她看个七八分的通透。在她眼里,景灿不同于她,不同于顾繁华,不同于她认识的所有的女人。她是个特立独行的存在,她身上虽然有大院子弟的傲气,却没有娇贵千金的矜骄,她灿如阳光,只要有她在的地方,都伴随着阵阵笑声。但你要说她二,却也不能完全这么下定论,因为,所谓的二,或许只是她比较爱捣蛋,爱标新立异,爱做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儿,但这并不能说她的心智不够成熟。若论机敏,景灿不亚于她,而且,她坏主意一大堆,整人的把戏更是一出接着一出的,让人应接不暇噬火修真全文。

更重要的是,她爱他!

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不管不顾的将自己的青春,把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都压在程资炎一个男人身上,守着他,陪着他,伴着他。

专一,情深……

景灿就是这样的一个无比欢脱,阳光灿烂的开心果,一个淘气捣蛋,却不掩睿智机敏的小女人,一个真心诚意想要走近她爱慕的男人的心胸的真性情的女子。

她就像一团火,包容着阳光的魅力,随时随地的更随着程资炎。

或许,就是这样一团火,一种阳光,终有一日会照进他的心中,融化他心底埋葬的冰棱吧!

“哥……如果那一年什么都没发生,如果……我会和景煊走到一起。你——”程爱瑜顿了下,下意识的吐出后半句话:“你可以接受灿灿吗?”

程资炎压在小妹肩头的手,微微僵了下,目光也好似深沉了许多。但那不仅以的一瞥,程爱瑜却仿佛从中看到了一抹苦涩,夹杂着有些复杂的她还无法领会的东西。

一片沉寂,沉淀在这歌舞升平,谈笑风生的世界里。

程资炎两兄妹,就好似被这种沉寂埋没,包裹,笼罩。他们置身在喧闹中,却又一点儿也无法感知这种喧闹,只是沉默。

“哥?”许久,程爱瑜打破沉寂,很小声的,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的叫了声兄长。

而这时,程资炎好似回过神,抬眸看向她,勾唇浅笑,那清冷的眉目一如往昔,丝毫没有因为之前的话题,而浸染。就仿佛,闻所未闻一样的淡漠。

“小妹,这些事儿和你没有关系,不要胡思乱想。你啊……也不想想看,你哥我都多大了,那小丫头才多大点儿。而且,她心思单纯,压根不适合我。”程资炎再度拍了拍小妹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沉沉地说:“这种事儿以后不要再提了。”

程爱瑜敢发誓,就她对程资炎的了解来说,他此刻所说的,和心理所想的,绝对有着很大的差异。但要想探究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却是一个很难办的事儿。

微微蹙眉,程爱瑜抬头,仰望着程资炎,想要看个究竟。但还不等她的目光再加深一些,就觉得程资炎压在她肩头的手,忽然顺着她的肩膀手臂滑下,落在她的手腕上,轻轻一握,接着开口:“好了,先不陪你了,我约了宗政舅公谈事情,等下下来找你。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如果累了,就去找经理拿房卡,上楼休息。这里的客人交给阿尧招呼,我已经和他们实现说过了。”

说完,又紧紧地握了下她的手,朝她笑了笑,这才松开手,起身离开。

程爱瑜看着兄长挺拔的背影,却依稀觉得,他连背影给人的感觉都是冷的,是一种浸透在浑然天成的霸气之中的森冷,寒凉……彻骨。但偏偏这种应该更显寥落的背影,却置身在这衣香鬓影、灯火辉煌的热闹之中,穿梭在珠光宝气、暗香流转的人群里,让折磨背影凭添了一份孤独感,至高无上的……孤寂。

——帝王!

这样一个词藻落入脑海。

程爱瑜无声地垂眸,轻轻摇了摇头。

但来不及胡思乱想,一道清脆婉转的声音,就浮现脑海,仿佛在耳畔流转,字字清晰,句句铿锵——“瑜瑜,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有多喜欢炎哥哥,我只是跟着自己的心走。我很想得到他,想珍藏他,想随时随地的看着他,想让他有一个温暖的依靠和避风港。哪怕……哪怕他距离我还很遥远,很遥远,我都会不敢不顾,拨开人群,穿越千山万水的去寻找他,找到他,然后告诉他,你不是寂寞的,你有我,我会陪你,我会爱你武法无天!这,应该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愿望,但对我来说,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我想要他一转身就能看见我,想要他知道,他还有一个我在一直陪着他……”

程爱瑜垂下眸子,嘴角扯动笑容,无声呢喃:“他真幸福啊!”

有这样一个活宝陪着他,伴着他,也许总有一天她可以用她最炙热的心,去融化他心底一层层包裹的冰层吧!

就像——

程爱瑜又想到了中午试礼服时遇见的奇怪的事儿,当时,她很好奇的追了过去,不过是想弄清楚,接连几天景灿的奇遇,是不是和这些奇怪的人有关系。

她是一个优秀的记者,一个有着良好的信息系统,和明锐直觉的记者。一般来说,她提出异议的事儿,就绝对没错,更别说这接连几天,景灿遇见的那些丝毫不正常的“烂桃花”了。她没有像景灿那么大条的觉得那是自己的魅力,毕竟,那魅力来得太急促,太多了。而如果都解释为一见钟情的话,用一句玩笑的俏皮腔说,那景灿上辈子嘛事儿没干,就光顾着回头回头再回头了!

所以,一直狐疑在心的程爱瑜,在蒙混过景灿后,就追着去了。

她在意大利的时候,也经常去那家店订制礼服,对这里比较重要的房间,和整个店铺的格局,都比较了解。因此,她很轻易的就找了过去,不过,追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消失了,只是在转过几个弯儿只是,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从旁边的一个很精致的小房间里走出来,身上俨然换了一套和之前不同的衣服,但看那衣服的面料,她可以粗略的判断出,这套衣服的价值不菲。

果然有猫腻!

悄悄潜伏的程爱瑜,是最擅长蹲点抓新闻的,所以,蹲个壁脚偷听什么的,也算是她的专长了,很难被人发现。

但这次,程爱瑜露马蹄子了。她刚找好位置,把手包里随身携带的纽扣窃听器,从门缝里扔进去,就听门里传来一个极为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沉沉的唤了声:“程家的小丫头,进来吧,门没锁!”

程爱瑜的小心脏,当时就“咯噔”一声,寻思着,怎么着,还能遇见熟人了不成?这事儿要是给家里的那些长辈知道,还不要把她活活笑死!

不过,程爱瑜好歹也是历练过的,听着这声音也没有什么杀伤力,就在心里掂量了一番,然后下了个决定,心一横,拧开门锁,进了门——

看见门口立着的,朝她淡淡微笑的两人,程爱瑜傻眼了。可她的心里素质算是不错的,并没露出什么傻兮兮的表情,当即整理神色,淡定自若的勾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朝那十分钟前还对这景灿指天发誓,说什么对她一见钟情,一往情深,现在却又向她抛起了媚眼的萌物正太微微颔首,并非快的收回视线,往另一人指的方向走去。

而那仗着一张萌物脸的小正太,却因她这么公式化的一笑,还有那压根似乎就不想从他连上过的衍生,呆了。

心里那个不爽啊,小嘴儿一斜,就发出一个鼻音——哼!

走在前头的程爱瑜,听见了。

但她不是母爱泛滥的娃,因此对这等尤雾般的萌货,依旧无动于衷,只是小声的嘀咕了一声:小屁孩!

那小正太的耳朵还挺尖,听见了,并且也因为这三个字,被戳到了痛楚,当场龇牙,差点儿没跳起来胖揍程爱瑜一顿。还好,旁边个高的那个中年人,伸手拦住了小正太,揪着他的衣服领子,对他耳语几句,就拖着他出了门。

程爱瑜穿过垂下的珠帘,走近里面的房间。

入眼便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容貌艳丽绝伦,却通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寒气的女子三国听风录。那女子的鼻梁上架着衣服金丝边的眼镜儿,转身间,她轻轻推了下镜框,也看见了程爱瑜,就朝她微微颔首。

目光碰撞。

程爱瑜也是一惊,但神色却极为淡然的朝她颔首微笑。

“宗政,她就是程家的那位?”显然,那女人知道她的身份,转头看向沙发上懒懒靠着的男人,拿着一本砖头厚的书,顺势就在沙发扶手上坐了下来。

而那面目俊朗,但眼底俨然呈现出一丝沧桑感的男人,则伸手勾住了女人的细腰,紧紧揽住,朝自己的腿上拢过来。

瞧着两人如此亲密的大秀恩爱的一幕,程爱瑜不觉挑眉。但不得不承认,这女人通身上下,透着一股子不同寻常的美。她的艳丽,但那种艳丽中浸透着冷清,是一种被傲气包裹着的,冷艳,艳而不俗。而她骨子里,也有着和她们这种世家子弟一样的贵气与高傲,不过,这种高傲并不令人讨厌,反而衬托出了她冷艳的气质。而在对视的那个瞬间,程爱瑜却好似从她的身上,找到了一种和死党顾繁华,极为相符的特质——简单点说,那种特质,是种风范,叫女王范儿!

再看那男人,那好似见过的轮廓,眉眼,那慵懒却透着股子凌厉劲儿的气质,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那天生贵胄的通身气派,都和印象中的一个人,极为相似,再加上刚刚这女人叫他……宗政。

程爱瑜陡然想起一个人来,不觉瞧着他,有眯了眯眼睛,在男人玩味探究的目光中,缓声开口:“宗政舅舅,拿我朋友开玩笑,未免有些不好吧!这事儿,如果穿出去,谁都不会说我朋友,反倒不利于你的名声。还当你是没事儿闲的,找人家小姑娘找乐子呢……”

眉眼弯弯,浅笑淡淡。

程爱瑜的声音极为柔和,说起来还带着三分笑意,可这话里却充满了另一番旋即,让听的人先是一怔,转即朗笑出声。

那男人不是别个儿,而是程爱瑜母亲的娘家的表弟,但年纪比程资炎大不了几岁,和程资炎的关系倒是很好,与程爱瑜却一直因为巧合而错开了见面的机会,并没有过什么太多的交集。所以,此刻的程爱瑜,也并不是多卖他面子。

“呵,你这小丫头的一张嘴,比你妈还厉啊!”收敛笑声,男人微微眯起眼睛,掩去目光中的深邃,却紧紧地盯着程爱瑜。好一会儿,他忽然睁开眼睛,微调眉梢,含笑问道:“你怎么确定,就是我?”

“这还不简单,谁让你长的那么复合宗政家的特色?再说了,你耳朵上带着的这个东西,可不是糊弄人的西贝货,它独一无二,无论是色泽还是品质,都不是任由人能仿制得出的。当然,你要是抵死不认也成,反正我并不在意你是谁,只想来听听,你们那么作弄我朋友,是什么意图!”程爱瑜斜了眼男人,转眸又看向那名女子,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眉间微蹙,好一会儿才舒展眉头,眼中亦呈现出一抹了然的清明:“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尤博士吧!”

尤婷一阵,这女人居然认识她?可她不记得,她们之间有过什么交集啊,除了……景灿这个唯一的交集。

疑惑着的尤婷,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容貌精致的清艳佳人,心中暗叹一声,就落落大方的伸出手,和她打招呼:“你好,我叫尤婷。”

“百闻不如一见,尤家还真是专出美人的地方。”程爱瑜玩笑的说了句,随即与她握手,复又坐下。

倒是尤婷,愣了下:“你认识我哥!”

“采访过他。”程爱瑜淡淡一笑,就不再和她说话,而是将视线转向那男人。“宗政舅舅,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不喜欢绕弯子,你应该是知道的。虽然我们并没见过,而今天这种见面的状况,而不是我所想的,但如今,恐怕还真有不得我们了……我呢,带着二十万分的诚恳,想要想你请教一件事儿,这几天,那些所谓的仰慕者,是不是你们派去的,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大导演1984!”

程爱瑜自打进门到现在的表现,都让尤婷有些迷了眼睛。而此刻,她却扬起了唇角,心里还有那么一些些的欢喜。原本,她还想着,自己不能陪在景灿身边,按着景灿的个性,指不定又要折腾出很多麻烦事儿。但如今看来,景灿的运气不赖,好歹她还有个真心对她好的程爱瑜。

而程爱瑜的做派性格,也都颇为和尤婷胃口,不自觉得,也就有那么点儿喜欢上了她。

“人是我派去的!”

“不,是我求他的。”尤婷轻轻地握了下把所有问题都揽向自己的男人的手,转眸看了他一眼,就转向程爱瑜:“是我求他这么做的,程小姐。”

程爱瑜挑眉,不语,等她的答案。

尤婷微微拧眉,稍顿,才缓声道:“我和他是什么关系,想来程小姐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不然不会一口就断定我是尤婷的。其实,我让他派那么多人过去,追求景灿,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想来你也知道,景灿那个一根经的家伙,有多喜欢你大哥程资炎,喜欢的都让人觉得她是入了魔障,但她就好似天生就是一根经的傻丫头,偏偏爱上了程资炎那个刀枪不入,冷血无情的,绝情怪物。所以,我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看看她对程资炎是不是真的那么非他不可……”

缓了口气,尤婷用最快的时间,最简短有力的叙述,将她眼中两年前景灿是如何热烈的追求程资炎的,和两年中又是怎样安静的默默地的守候一旁的事儿,全都说给了程爱瑜听。最后才下了结论——

“两年的时间不短了,足够忘记一个人。但她,似乎一点儿也没忘记过。我央求宗政派去的所有人,都是一流的人才,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就连家世背景我都力求找到最完美的,但她一点儿也不为所动,心里始终都念念不忘的,还是程资炎。所真的,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程资炎有哪里好,且不说年纪,就说他这臭脾气,还有他一再的拒绝,要放在我身上,我早八辈儿转头找别人去了,又何苦……”

“因为你不懂,忘记一个人,不是一两年就能忘记的。若当真能忘记,不是爱得不够深,就是压根没有情爱可言。而当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深深地爱上他的时候,可能……你这辈子,就都得认栽了。”程爱瑜冷淡的说着。话音落,她幽幽的眼神,就从尤婷微微怔忪的面上划过,落在了拥着她的男人身上。嘴角一勾,露出标准的职业笑容,可那笑容中,却浸染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暖意:“看来,有人明白我的话——那么,请你们不要再做出这种无聊的试探,若是真的被景灿发现了,她恐怕再也不会理会你这个朋友的。”

收回视线,程爱瑜再度朝两人颔首,不等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开口,就撂下话来:“我真诚的祝福你们,同时也请你们在新婚燕尔的蜜月期里,去做你们该做的事儿,而不是来搀和别人的感情。就让他们顺其自然好吗,宗政舅舅……舅妈!”

说完,程爱瑜就礼貌的告辞,转身走了。

行动间流露出一种军人子孙的气质,雷厉风行,没有丝毫拖沓。

而在她刚刚走出门口,正想关上门的时候,却听力头传来一声喟叹:“婷儿,景灿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都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莫强求……

程爱瑜垂眸看着碗里的浓汤,下意识的用银勺搅动着,满脑子的火车乱跑。

但这时,一声惊雷炸响,惊得程爱瑜手里的银勺都打翻在地,带出几点汤汁。她赶紧低头看了下,还好没落在裙子上,不然可就要失礼了。可远处压抑的低呼声,却让程爱瑜赶紧站了起来,循声走去。

她本来不是喜欢看热闹的人,但她似乎在嘈杂的声音中,听见了景灿的声音,这才不得不紧张起来。

而她的到来,令两旁围观的人,都自觉的让出一条道坐拥江山男色。

人群拨开,程爱瑜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靠,这是个什么情况!

眼前,景灿撩着裙子缓缓放下,正拨着裙子的褶皱。而她脚边,却躺着一中年男人,正捂着裤裆,哎呦哎呦的叫,一张油光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可见伤的不轻。至于景灿,看上去能跑能跳,面色红润有光泽,应该是毫发未损的那一位。

不过吧,在这种场合,发生这种事儿,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猜想到点儿什么。但总的说来,名媛淑女在这种场合动粗,传出去还是不好听的。可是,这次有一点比较幸运,就是,眼下躺着哎呦哎呦乱叫的男人,是众人皆知的老色狼,尤其是喝了酒,一上头,就酒后无德了。

听说,他曾经在一次宴会上,因为酒后失德,强了下属的老婆。当时那事情弄得轰轰烈烈的,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加上那事情也不怎么光彩,也就很快被他动用钱财,加点儿权利给摆平了。

如今,看来他又犯了老毛病,想占景灿姑娘的便宜。

可他有哪里知道,像景灿、程爱瑜之流的大院千金,打小就是在一群混孩子里掐架掐出来的。那都是院里的小霸王,除非特别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一般般的小流氓啊,老色狼啊,她们也都不放在眼里的。

“敢沾本小姐便宜?哼,也不瞅瞅自己什么德行!”景灿拢了拢耳边的丝发,斜了老色狼一眼,冷笑道:“就你这德性,还好意思借酒撒泼,说什么跟着你吃香喝辣……我呸,下次在猎艳的时候,放聪明点,先打听清楚对方的身份,就凭你——哼,给本小姐提鞋,本小姐还嫌你手脏呢!”

“你——”被气得脸色紫红紫红的,已经超越了新鲜猪肝,往馊坏猪肝色发展的老男人,被景灿盛气凌人的气焰和讥讽的话语,给弄得半晌也蹦跶不出个字来。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捂着裤裆,继续哎呦哎呦的怪叫,且一声高过一声,活像是一头即将送上屠宰台的猪!

“我,我怎么了?我告诉你,你丫最好别让本小姐再看见,否则——”景灿朝他扬了扬拳头,扬起英气的眉梢,冷冷的咬紧牙关,一字一顿的发出警告:“否则,见一次,踹一次!不,下次再见,本小姐非把你的子孙根给踢断了不可!”

景灿这话刚脱口而出,程爱瑜就抬头扫了圈周围的男人,却发现,那一个个的脸色都变了,有的甚至像霜打了茄子丝的蔫了。

如果顾繁华在的话,她大概会很happy的告诉自己,瞧见没,那些个儿雄性动物,一听到要踹弟弟,就他妈一个个的缩菊了。形象点的说法是——菊花一紧!

“噗嗤,”程爱瑜冷不丁的笑了声,自己先乐了。

转眼在看向程爱瑜,景灿抿了抿嘴唇,脸微微有些红了,眼神也有些躲闪,大概她也没想到,原本想给程爱瑜留下最好印象的她,却把那么粗暴的一面展示了。但见这程爱瑜嘴角勾着的笑容,还有那眼底闪烁的微微灼光,似乎很乐呵,心里就有稍稍安然了些。

她回头,怒瞪了一眼,怪叫的男人,本想再补一脚的,但一想着程爱瑜在,就及实地收住脚,改往程爱瑜的放下走去。

“咳,瑜瑜,让你见笑了。”

“是挺好笑的。”程爱瑜要笑不笑的看着她,眼眸中藏匿着一抹探究。好一会儿,她在一勾唇,居然伸手构筑了景灿的臂膀,凑近她的耳边说:“想不到,这些年没见,你战斗力不减啊!看来,也不用我帮你挟制大哥了,如果他不从,你就打到他从了好了!”

说完,她又是一阵轻笑。

景灿的脸烧了起来,一回头,又怨怒的看向那边已经散开的人群,瞧着被服务生抬起往门口走的那个老色狼的背影,目光阴冷的宛如利刀,似乎不再他背上开个口子放血喂猪,她都觉得不过瘾花都酒剑仙。

而谁又知道,她此刻的心思呢?

——王八蛋,别让老娘再碰见你!居然让老娘当众出丑,哼……碰见了,老娘让你好看!揍得你媳妇儿都认不出你来!

“瑜瑜,你还笑话我,你不知道,刚才那老色狼他,他摸我……”

“那人你还不认识吧!这里啊,确有不少都认识他。他啊,是出了名的老色狼,你今儿的这么一顿教训,那百分之百的是为民除害!”程爱瑜看着她,目光很是认真。说着,她轻轻地拍了拍景灿的手,示意她放松,随即有勾唇浅笑着,和她玩笑说:“只可惜,我刚刚没看见你的招数,不过,想来也是女子防身术里的男人必杀技——”

“插眼,锁喉,踹小弟!”一眯眼,景灿笑嘻嘻的说出必杀技的精髓要领。话音落,她嘴一撅,好似很不乐意,同时握紧了拳头,低哼了声,骂道:“靠,你不知道,那死变态,老色狼,我从洗手间出来,他居然装样很不经意的撞上,摸我屁股,还捏了下!他大爷的,程资炎还没摸过呢……”

前半句程爱瑜听了还同仇敌忾来着,但后半句一从她嘴里划拉出来,程姑娘瞬间满头黑线。

艾玛,这后半句整个就是来提拉气氛的吧,刚刚才酝酿出的那么一丁点儿的愠怒,就全在这一瞬间,消声觅迹了。转而袭来的,是无尽的欢喜,带着点儿淡淡的笑意,让程爱瑜差点儿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好在,程爱瑜的自控力也不算差,还是很给面子的压制住了心中的颤动,只瞧着她,好一会儿冒出一句:“这么说,应该剁了他的手才对。”

“可不是,我真想剁了他的咸猪手!”

……

程资炎闻讯从楼上的会议厅下来的时候,那人依旧被牧童尧指挥着丢出宴会厅了,同时也给下了禁令,日后帝皇集团的宴会,这人甭想染指。

但就在牧童尧拍拍手,掸掸衣服,打算往回走的时候,程资炎就和幽灵似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无声无息的“飘”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具体说说。”漠然的声音淡淡萦绕、漫散。

牧童尧一愣,转即就笑了起来。他拍拍手上的灰尘,斜睨着面色冷峭的程资炎,干脆利索,并且添油加醋的将刚刚发生的事儿,绘声绘色的从头到尾的描述了一遍。就连程爱瑜和景灿的对话,都一并说了出来,并且特意强调了那句,让他差点儿笑岔气儿的“程资炎都没摸过”。

话音落,他抬头,看着程资炎阴沉沉的脸,眉梢微扬,眯着眼睛嘻笑着问道:“怎么样,你要不要满足景大小姐的心愿,摸摸去!”

程资炎眉头紧走,目光森然的盯着外头那个,早就吓得酒气醒了一半,正扶着墙坐在地上,腿软的无法动弹的男人。一双眸子森森地冒着寒气儿地从他面上扫了过去,接着就听他说:“那只手摸得?”

“啊?!”

牧童尧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就见程资炎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用那盛气凌人的透着寒气的目光睨着眼前哆哆嗦嗦,满身酒气的,吓得都不成样子的男人。声音冷沉,语速却一如既往:“说,你是哪只手抹的!”

那男人吓得差点儿没尿裤子,半天才哆嗦着举起右手,想了想不对,又举起左手。最后一愣之下,左看看右看看,都不知道该举那边才好了。

程资炎眉梢一扬,也不看他了,转过身,朝牧童尧走去,伸手拍了下牧童尧的肩膀:“左右手都剁了独战九天!”顿了下,他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眼惊叫一声就瘫倒在地上的男人,阴测测的一笑道:“忘了,顺道阉了……之后,是驱逐,还是丢到荒山野岭,你就看着办吧。”

……

彼端,看上去心情大好的景灿,端着一碟子吃的,提着裙摆儿,一溜烟的跑向了程爱瑜,目光闪烁,宛若天上星子,灿烂而又绚丽。

“瑜瑜!”

绕着自己头发,似乎在发呆的程爱瑜,因为这么一声包含着一丝丝兴奋的低呼,乍惊,回神。

一抬头,却又对上景灿那双流光潋滟,看上去清透无比却又处处妩媚至极的眸子,一怔,遂勾起唇角,挑起一弯精致的恰到好处的浅笑:“怎么,遇见了什么开心的事儿?瞧你笑得,和偷鸡的狐狸似的,贼溜贼溜的。”

低柔清爽的声音,宛如明铛奏响,但其中却夹杂着一丝莫名的低落,听上去略略有些寂寥,又似乎是在想着什么,有些叹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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