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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老僧微笑道:“老衲自京城五十里外的皇家佛庙,因当朝圣上注重道家,故而远离煞气,在蜀州乐佛寺一待就是三十年,今日见到青衣姑娘的曲家气功,故而想到吴家公子近日登临蜀州。刚刚见公子行走步伐沉重,觉得公子心有沟壑,不知是如何养意,若是不慎,深坠其中,就不妥了。既然公子信佛,若是不嫌老衲呱噪,倒是可以与公子说些佛法长短。”
吴忧重新坐下,微笑道:“原来是前朝皇家佛寺的得道高僧,恳请前辈不吝指教。”
老和尚也不走近,就地而坐,与吴忧遥遥相对。见面以后老僧便自报山门,也算诚意十足。
老和尚将竹苇禅杖横膝而放,吴忧洗耳恭听。
老僧缓缓说道:“公子身怀天道剑骨,天生的剑道仙人,只不过荒废十余年时间,现在外练筋骨皮,内练三教真气,蔚为大观,天资之好,天赋之高,毅力之韧,实乃罕见。”
被老僧一眼看透几乎所有秘密的吴忧内心震撼,脸色如常,笑道:“前辈无须先抑后扬,直说便是。”
老和尚笑了笑,道:“上古贤人治水,堵不如疏。不论刀剑,还是佛门闭口禅,道教锁金匮,以及武人闭鞘养意,现在外练筋骨皮还只是稍稍半桶水,内里的三教真气又在打架,再加上后来加上去的气运剑意,这让公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好在又有欧雁青辞给的儒圣之力缓上一口气,这才平息体内的混乱。不过贫僧还得提醒公子一句,天赋再好,也不能一口吃成胖子。”
吴忧真诚道:“不敢与老前辈打马虎眼,在我看来,唯有此道能在短时间能速成大道,力缆狂澜,这个世道,已经不能允许我有太多时间成长,不然若是身前身后都无忧,我何必走这江湖路?”
对此,老和尚也并未把主持姿态放出来,见到吴忧如此说,也没有因为出自皇家佛庙而就笑他年轻气盛,只是气态平和道:“公子的想法是好的,三教之力辅佐剑意,再加上自身剑骨与吴家气运,若能达到一个调和状态,这样一举飞升仙人境界,皆可称作天下无敌。”
吴忧退了一步,不再争锋相对,问道:“如果我愿小疏积水,又该如何?”
老和尚抬头说道:“与女子欢好即可。公子现在体内阴阳失调,只是凭借儒家圣人道延续一口气,摇摇欲坠,并非公子所以为的所剩几大窍穴未开,而恰恰是少了阴阳互济。”
吴忧嘴角抽搐了几下。
老和尚爽朗笑道:“公子切莫以为老衲是那淫僧。只是男女欢好,是世人常情,老衲虽是外人,却也不将其视作洪水猛兽,何况年轻时候,也总是常常晚上睡不踏实,要挨师父的打骂。”
老僧收敛了些笑意,正色沉重道:“公子想要速成,为世间开一条太平大道,这是好事,天地间浩然有正气,虽并不排斥杀气,只不过夹杂了戾气怨气,驳杂雄厚却不精纯,需知误入歧途,此路每走一步,每用力一分,看似劳苦远行,实则走火入魔。公子可仔细想想,若是今日没有体内那三教真气,吴家气运,年前剑池剑意,现在的剑道水平,是否会差一些?”
老和尚倒了第一碗清茶水,持平,再倾斜,再摇晃,等碗中水平静下来,“公子,我们为人处世,都是这口碗,天地正气是碗中水,只是深浅有不同,若是有一天,这个碗里的水超过谁能容纳的地步,就会溢出,最终甚至还不如从前。”
吴忧皱眉道:“既然如此,何来多多益善,一口吃不成胖子是不错,但胸怀天下,不能有容乃大,岂能一扫天下污垢?”
老僧喝了口水,摇头笑道:“老衲不敢妄下断言。”
吴忧啼笑皆非,眼神柔和许多,笑道:“老前辈不愧是皇家佛院的老活佛,只言片语,就把大道理说在小事情上了,比较那些天女散花的佛法,要顺耳太多。”
老和尚一手捧水碗,一手连忙摇摆道:“什么老活佛,公子谬赞了,老倒是老,不过离活佛差了太远。老衲在寺内除了常年读经,擅长的不是说法讲经,其实也就只会做些农活,道理什么的,都是庄稼活里琢磨出来的。”
吴忧好奇问道:“皇家佛庙……里头是否有一个喜欢穿黑衣服,娶妻生子的一个老和尚?”
老僧笑容云淡风轻,喝了口清茶,笑道:“哈哈,和尚娶妻生子?贫僧修道如此久,从未听说过如此荒唐之事。”
吴忧笑道:“那就是有了!”
老和尚哈哈笑道:“非也非也,公子所说的黑衣老和尚,贫僧怎会不认识,只是他啊,虽然贵为皇家佛庙的主持,可惜没有一天是诚心想要入佛的,不然依照他写下的佛经,早就已然是活佛了。”
吴忧嘴角抽搐得厉害了,眼神温柔问道:“原来如此,方丈可否说说,为何黑衣老和尚一天未曾入佛?”
老和尚宛如开了天眼的佛,轻声摇头,“不可想,不可念,不可说。”
吴忧皱眉,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沉声道:“今日在佛庙外遇到一个读书人,我看他天资不差,老主持又是得道高僧,本应该是两个相辅相成的角色,为何闹到如此地步?”
老僧起身倒茶,慢慢喝着茶水,笑道:“原来今日公子会来拜访老衲,全是拖了那个年轻人的福气。”
吴忧坐下后,问道:“请老方丈给我解解答案。”
老僧点头,感慨道:“那个年轻人贫僧印象可是深刻,蜀州这么多香客,贫僧不能说看遍天下人,但也算是阅历丰富,可从未遇到一个读书人戾气如此重,上来便以流水谈论霸王。中庸与驭皇,旁人习得一,前者能保江湖太平,后者能平步庙堂青云,可他倒好,像合二为一,这一点,跟公子却是有些相似。”
吴忧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所以方丈是让想让他在佛庙里苦读,将戾气压下来?”
老僧点头:“正有此意。”
吴忧摇头微笑道:“雄鹰振翅高飞,以山峰凶石磨砺爪牙,若被人为驯服,还怎能称呼天上王者?不过是家养得飞禽走兽罢了。”
老僧睁大双眼,楼外传来一阵响彻云端的车马声。
年轻白衣缓缓起身,恭敬的行了一个礼,看着窗外,轻声道:“卢家人,来了。”
老僧双手合十,喃喃一句:“阿弥陀佛。”
吴忧打趣问道:“方丈,今日的乐佛寺啊,该闭眼了。”
老僧闻言双眸微咪,金刚怒目。
年轻白衣不语,只是看向窗外,那密密麻麻由数百人形成的队伍,轻轻一笑。
剑意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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