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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玄京都。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太子殿下突然回京的消息传入宫中,陛下连夜就将朝廷里的一干臣子召集在金銮殿中。今夜的皇宫里,灯火通明,因为是一时下令,不仅是宫外的官员们,就连宫内的宦官宫女都是忙中带赶,将金銮殿门口乃至各个宫门口两旁的灯火都给点燃。
一时间,这座平日里漆黑无比的四个官道,数千灯笼一同燃烧,宛如白昼。
没过多久,原本安静的皇宫里陆陆续续传来脚步声或马车赶路声音,四面八方,但无疑都是十分急促,平日里还会结伴而行的大臣们今晚也只是互相看上一眼,顺带点个头就算是打招呼。
大家心里都没有底,皇帝陛下这么火急火燎将众人召集起来到底是何目的。
正南大门里,以两朝宰相蔺如为首领头的太子党,独霸兵部的属于朝廷为数不多中立派系的赵家府,以二皇子为核心的李系党羽李鸿羽,则领衔从西北黄沙走来的遗老新贵,四大派系扎堆,泾渭分明。
两朝宰相一向不早不晚临朝,曾与其争夺宰相的李鸿羽也是差不多情况,一般情况也来得较晚,反倒是眉发雪白的赵泉明素来提前来到太安皇门外,以示老骥伏枥,但习惯性寡言少语,这位曾与上朝圣人吕青衣笔下走过数十回合的大儒生,执掌门下省,有封驳之权,有谏诤之责,入仕王朝后,不曾折节,从未有泛泛而谈,不言则已,一言必是有的放矢,深受皇帝陛下敬重,传言马上就要获封一阁大学士的头衔,同时也是马卿文刚入翰林时候的老师。
赵泉明满头鹤发,皮肤褶皱如老松,但奈何人家双眸清澈明亮,算是读书人中的一个奇葩,据说这个年老的一品大臣啊,盯着马上入土的年龄,每日还五更起床坐在书房里,朗朗读上一时辰的儒道书籍,书写的那篇《天下太平论》大气磅礴,隐隐散发着圣人气息,就连陛下看了,都是赞叹不已,授予其吕青衣之下的称呼。
这让别的党羽心中一震,生怕这老家伙那日就真的如吕青衣那般一朝人圣。
赵家本就属于中立,说的难听点就是墙头草,但再如今的朝廷,突然多出一位圣人,那就代表又会有一个全新的党羽出现。
这对于所有人,哪怕是皇帝陛下,都是不算一个好的消息。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适神情严肃,就算是为首的三大老臣子都是面露凝重,低着头不敢瞧见今夜天子的龙颜,只有躲在暗处里马卿文一身青色官服,有了一些岁月的容颜上也借了前些日子突破的福气,也是显得容颜焕发。
满朝文武,也只有他敢如此不拘小节。
马卿文虽然敢在天下眼皮下打小差,也是仗着其进退有佳的距离,远离朝堂,只是为大玄修点《如意大典》,平日也不敢乱朝堂,只是平日里给圣上露个脸,混个熟,剩下的全然没有威胁,既不拉党结派,也不参与什么皇子争夺,也就是因为如此,就算朝廷里知道他与吴晨走的亲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中书省谢寅子是中枢内廷的天子近臣,此寅子郎出身南州文人墨客之家,不可与一般的骚人同日而语,其祖辈是前朝文官里著名的忠诚代表,更是有过一门三后,三中登科及第的辉煌历史,就是时至今日,前朝不在,在南州各地还是享誉不小的圣名,也是因为祖上清白忠烈,受到当今圣上的庇护与重用。
但谢寅子与其他高官相比,还是太过年轻气盛,心里藏不得什么事情,喜怒哀乐全在脸上,似乎还没有从南州的文人墨客与朝廷中的官员郎身份转换过来,身上有着使不完的劲头,隔三岔五上书,不是论天下大事,就是关系外远百姓,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南州出来的文人墨客似乎对凉州并没有太大恶意,早在吴晨第一次上朝,便很是客气的与其打了声招呼。
当朝老臣们一边在这个看着这个差自己一般岁数的毛头小子,回忆着年轻时候过往,一边想着如何经验不足的小家伙给弄回南州乡下去。
毕竟老臣当道,突然出现个与自己平起平坐的稚嫩小子,他们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这还是在同阶的官员心中所想,比之年龄大了不止一点两点还处于他之后的老官员们,早已恨得牙齿痒痒了。
也是最近朝廷与凉州的关系尴尬,光光凭借那日先与在殿外与吴晨打个招呼近几日都被老臣们联名上书,各种务虚有的罪名都往其头上扣,好在皇帝陛下对于这个亲自从南州提拔上来的小家伙有足够的信心,也只是对此一笑置之,不再理这般文人的喧嚣。
这便是从战场上杀下来的皇帝血性,以及独特且专注,不能容其他人动摇分毫的判断力。
今夜的朝会,没有想象的惊涛骇浪,皇帝陛下只是宣读几份早晨遗留下的奏折决定,就草草了事。
好似是中途改了主意。
官员们都松了口气,陆陆续续的退场。
从未与京官打过交道的谢寅子显得有点局促不安,孤零零走在后头,被四周冷冽眼神盯着,浑然不在意,在离家前他便拜访过族中长辈,知道朝堂的险恶,心中自然有股整顿朝堂的意思,也知道身后的老臣们各个对他现在位置虎视眈眈,原本相安无事,却不知怎么被附近门下省一位散骑常侍嗓音不弱地讥笑出声“人言南州文人墨客多包容,大家更是有容乃大,对待北方的莽子也是如出一辙,真是大家之气派,可惜啊,生了一双浑浊眸子,看不清世道正轨,可悲可叹!”
身为中书省谢寅子停下脚步,脸色有些阴沉难看,正要出口与之争论个高低输赢,这时,两朝老丞相蔺如遥遥望来,看到这一幕,微皱了眉头,停下脚步,又被其喊住的马卿文本意是让两朝宰相先行出皇门,但见到两朝宰相折了个方向转身走去,马大学士也不客套,正好借此机会溜走,只是稍微走了两步,又见这老丞相是朝那中书省方向走去,不由停下脚步。
极有官威的蔺如来到肉眼可见的怒意谢寅子身边,温言微笑道:“谢寅子,前几日你捎人带我与赵家那老头要一副字帖,我与那老头论了半日才讨要过来,不知何时有空来我府中取?还是老夫差人送到你府中?罢了罢了,还是选其后者,就算是大人你刚入朝廷的见面礼了。”
谢寅子抬头一脸匪夷所思,嚅喏不敢言。那些个原本等着看好戏的官员缓缓散去,再不敢在明面上讥笑这个侥幸窃据高位的南州文人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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