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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幼衡听得这处,先顿了顿,紧接着一腔怒火喷薄而出,怒叱道“我们家房产,在谁名下,姓的什么姓,还要跟你们这样儿的报备?”
那仆人忙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买房子的,自是谁有房契和谁交易。再者说了,我们家这房子,是大约去年这时候,经了官牙买进来的,这在衙门都有契书的,小的跟着我们管家,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呢。”
那仆人又拱手团团对众人行礼,继续道“至于那书房里的东西,是卖家说要举家回南,往后也用不上了,送了我们家的,那可是成套的黄花梨家具,这契书上都有写明白的。后头我们夫人见那书房里的一应陈设,都打理得极好,我们老爷也很喜欢,重新翻修房子的时候,那处便只修了下屋顶,里头都没动过……”
堂上京兆尹和推官在等着小吏的信儿,便任由堂下自辩,只要不起哄,不乱起来,便任由二人你一言我一语。
堂上正闹哄哄的时候,往外头去办事的小吏匆忙回来,递了个条子到推官手里,推官看了一眼,又递给了京兆尹。
京兆尹想了想,才拍了醒木道“秦大人,你这身份,眼面前是能对上的,本官也差了人,一路去礼部衙门求证,一路去寻你那两个小厮去了。这会子,本官先问你几个问题。”
秦幼衡弯腰拱手道“大人明察,大人有什么直管问。”
京兆尹朗声问道“秦大人既称是自家住了七年的府邸,怎的回府之时,一个熟悉的奴仆都不见,竟没有一丝疑心吗?”
秦幼衡略怔了怔才道“大人见笑了,一来,下官这趟差办得太久,路上极其艰难,神思有些恍惚了;二来,下官这宅子,说是住了七年,实际上,下官有六年外放,去年刚回京,又被点了礼部的差,匆匆便出门了。”
京兆尹一脸敬佩道“秦大人可真是勤勉,不知秦大人家眷如今在何处,可否召来一问?”
秦幼衡面色极不自然,却还是拱手道“不敢当大人谬赞,下官双亲早逝,内子去年年初病逝,有一幼女,当是扶灵南回了。”
堂下一片哗然,有嘴碎的眼里闪着光,和旁侧的人捂着嘴道“啧啧,这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煞星命……”
旁边的接嘴道“那叫命犯孤星,孤星……”
还有人议论道“这人也太稀奇了,怎么说怎么都像个骗子。外出办了趟差回来,家里的房子被人卖了,下人一个不见,幼女去向不确定,这人成了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嘿嘿,谁信哪……”
也有那深谙内宅之道的撇着嘴道“四海胡同那片的宅子,可不便宜,这怕不是又是个穷书生嫁了,不对,是娶了个有钱人家的女儿,使的都是人家的嫁妆,用的都是人家的奴仆,人家女儿死了,卖了嫁妆扶灵南回了,这里头这弯弯绕,哎,不好说……”
旁边一个点着头,眨着眼附和道“极有可能,想想去年那翁氏女的案子,不过这女家机敏,这男的手还没伸出去呢,这女家已经挥了刀,嘿嘿,有意思……”
底下人众说纷纭,上头的京兆尹此时已经心若明镜。
这堂下站的秦幼衡,若说与去年的翁氏女群案没有关系,京兆尹是怎么都不会信的。可偏偏就在那案子发作前,这秦大人就被摘了出去,甚至派了个那样的差,远远打发了出去。
这一手看似敲打,实则保全,但要保全的,又不像是堂下这秦大人……
京兆尹查翁家的时候,极其谨慎,但凡满京城和翁家有点关系的,都派人去摸了一遍。刚从广灵回京的秦幼衡,身边还跟过一位翁家子弟做师爷,自然逃不脱京兆尹的视线。
若说有什么极不寻常的,便是这位秦大人的妻子张太太亡逝之后,刚进了京城的长公主,便动用了公主仪仗,到秦府祭拜。还杖毙了秦幼衡从任上带回来的一个姨娘。
同一天,王丞相家的长媳也过府祭拜了。
再往回查,那张太太的死,便有些蹊跷了,和翁氏女使的手段,极其相似。可那些痕迹,却被抹的干干净净。
这很明显,是有贵人在后头,做了安排,可若说是为了这秦幼衡,那不可能。
而且翁家这事儿,如今从哪儿看,都有点像是因为这个线头儿发作出来的,可若真是如此,这张太太从不显山露水,背后却是极为深不可测,怎么可能着了堂下这样一个蠢货的道儿呢?
京兆尹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了一圈加一圈,直把自己绕得一脑门子迷糊,突然听得秦幼衡说还有个幼女,眯着的眼里闪出一丝光亮,这要保全的,怕是这个幼女。
若如此,今日这事,便只能和个稀泥了,这秦幼衡的脸面,如今已经不是他自家的脸面了。
正当此时,派去礼部衙门的差人回来复命,说是那边听了描述,当即就确认了,还说今日秦大人就是这样进了衙门里,得了上峰训斥。但那边人都极忙,没人来认人。
调存档查买卖文书的小吏也回来了,报说此宅在去年春末,已经由一位李姓卖家,以三千两银子的作价,转让给了谢家。
京兆尹正了正面色,拍了惊堂木道“堂下肃静,今日之事,本官已然查明,被告之人身份确实,并非什么假冒官人的骗子。此宅确系是在秦大人出门办差之后,进行了买卖,至于误入他人府邸,原也是误会一场。秦大人砸了你们谢家的仆人,你们谢家奴仆绑缚了秦大人,虽有辱斯文,但到底,都是一场误会,便就此两相抵消,如何?”
秦幼衡率先拱手道“大人,下官不服,下官身着官服被绑缚游街,岂止有辱斯文这么简单?侮辱朝廷命官,乃重罪……”
听得秦幼衡如此说,边上本有退意的仆人忙又高声喊冤“冤枉啊,大人,他自家不说他是谁,他那官服,脏得跟叫花子的袍子差不多,咱哪里知道他是不是在哪儿偷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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