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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积宝阁刺杀,赵黍现在对于陌生外人奉上的酒水茶饮一概避之则吉。
可是这一壶经过仙酿点化的美酒,赵黍就算不刻意发动英玄照景术,凭借吐纳炼气的根基,也能感应其中丰沛清气。
赵黍先是迟疑一阵,随后甩下种种顾虑,自斟自饮起来。仙酿美酒入口,还未品尝出酒水风味,只觉得体内真气顿时如滔滔大潮,澎湃不息。
这等仙酿不像其他外丹饵药,服食后还要行功炼化药力,而是迅速发挥灵效。
虽然真气奔腾鼓荡非常爽快,但赵黍不敢大意,阖目凝神,将勃郁真气收敛至关元气海。
原本位于关元的玄珠,受鼓荡真气养沃,渐渐向上攀升。赵黍收视反听、塞聪蔽明,却隐约听见身中腑脏宫府发出玄妙之声,与身外福地气机交相呼应,渐成仙乐,徘徊脑宫。
赵黍没有沉迷仙乐,他明白这是修炼之时,体内神气推运形成的幻象,要是心随意走,反倒会错过玄珠上升之机。
而一旁手捧解忧爵的梁韬盯视赵黍,隼目光动,似乎洞照其四肢百骸,嘴角翘起,暗暗点头。
赵黍行功调息近半个时辰,体内真气循行才渐见和缓,仙乐幻象也消退不闻,玄珠上升至中黄太仓之位,有总镇五藏之妙。
修士凝就玄珠,距离结化胎仙还有漫漫路途要走。若要细分修为境界,赵黍此前不过是玄珠成象,再往后还要让玄珠自关元气海步步上升,先后要经中黄太仓、绛宫心房,然后通过重楼喉管,最终进入上元泥丸宫,玄珠这才打磨圆融。
而且这段玄珠上升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堪比攀登雄峻山峰,步步艰难、危机四伏,身心调摄、神气推运间有难测凶险,或是腑脏气机驳杂不纯,或是心境未臻清静,由此生出种种知觉幻象、联翩绮想。
就更不用说外在的灾厄凶险,修炼行功时,真气吞吐鼓荡,会引得外在气机流转变化,容易招引鬼神精怪窥视。若有行凶作祟的举动,使得修士气脉紊乱,当场暴毙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修仙之士每逢玄珠上升,通常会在洞府闭关,以避鬼神妖邪耳目。最好还要有同门师长看顾护法,以免修炼出了差错,难以挽救。
绝大多数未结胎仙的修士,往往就是停在玄珠上升这一段。主要是到了这重境界,越发讲究身心内在的修持调摄。尽管外丹饵药、福地道场、尊长护法这些东西依旧重要,可如果自己功夫不足,玄珠上升乏力,修为境界便会停滞不前。
按照灵箫的说法,玄珠升入泥丸宫这条路,考验的便是道心能否持守如一。
道心坚定并非凭空造就,若是沉湎俗情,玄珠便难以上升,甚至到了泥丸宫前会生出种种幻象惊扰修士,使人魂魄难安。
赵黍收功离境,不知因何突然想到郑玉楼,这位老先生应该未曾结化胎仙,就是在玄珠上升一途停滞不前了。
心念及此,赵黍不免一叹。
虽说凝就玄珠已不能视作凡夫俗子,体魄形骸生机完足,若是善加保养形神、笃守清静,三甲子寿数不成问题。但对于踏上仙途,并且求证此等境界的人来说,这也不过是迈出了短浅一步,怎能停驻不前?
若是止步于此,不正是对过往努力的否定?是自毁道心、弃绝仙道!
“为何叹气?”梁韬斜倚怪石,轻晃酒爵,嘴角带笑说:“明明修为法力又有精进,难道还不足以让你开怀畅意?”
“非也。”赵黍坦白说:“我只是想到了郑玉楼,为他感到可惜可叹。”
“有何可叹?”梁韬问道。
“我和郑玉楼本就谈不上什么新仇旧怨,只是同为修仙之人,对他如今遭遇不免物伤其类。”赵黍说。
梁韬毫不在意地说:“你这种毫无来由的慈悲,总有一天会害死你。”
赵黍望向梁韬的目光十分怪异:“国师大人,郑玉楼可是你们崇玄馆的创基元老,鸠江郑氏为了崇玄馆也算是付出甚多,如今落得这般下场,您居然没有半点伤怀么?”
“你似乎忘了,鸠江郑氏原本的下场会更加凄惨。”梁韬笑意收敛:“该帮的、能帮的,我都帮了。周家与海外幻波宫有所牵连一事,我还想隐而不发,结果为了保下郑氏满门性命,不得不提前揭露出来。如果没有我,你觉得国主会放过鸠江郑氏么?”
赵黍闭嘴不言,梁韬继续说:“你可不要真的以为,国主是看在鸠江郑氏过往功勋而放过他们。自古帝王君主杀戮功臣名将可曾少了?朝堂之上的纷争照样是你死我活。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这回你那位世叔安阳侯可是最为积极。你躲在缉捕司的日子里,他在东胜都各处联络拜访,搞大声势,甚至还给鸠江郑氏罗列出十大罪状,明里暗里都在针对我,恨不得自己操起刀斧把我脑袋砍下。”
“你都说了是你死我活,还能怪别人么?”赵黍言道:“何况崇玄馆让地方官吏上书,还煽动都中百姓到宫城外伏地请愿,这种伎俩也不见得多干净。国师大人或许清楚,我在国主面前不主张对郑氏大加诛戮,而是要清查郑氏的田产人丁,从而为百姓计口均田,结果却被你们另外三家给瓜分了!”
“瓜分?”梁韬冷笑一声:“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赵黍张了张嘴,没有接话。梁韬见他如此,隔空弹指,赵黍只觉得额头一疼:“蠢材,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了?你可曾亲自去查验?
清查田产人丁、计口均田这种事,真的以为靠几个钦差就能办好?不带上千百兵马,端着刀矛隔开当地豪族,朝廷凭什么清查彻底?
你不会天真地以为,除了我们崇玄馆几家,就没有人盯上郑氏的田产佃客了?你猜猜安阳侯是凭什么手段叫上一帮人来跟我崇玄馆对着干?就靠他嘴皮子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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