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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凤竹闪了两下眼睛,眉心微微隆起两道小山川:“为什么不公开?我看金经理那样擅长经营,一定很欢喜那日有记者在场,也好在报上替他的饭庄大力鼓吹呀。”
唐书白鼻子里低低哼了一声,抽出一支烟慢慢点上,方才道:“金经理在北平呢,两三天内是不会回来的。”
这个消息对厉凤竹来说格外特别一些,因为她大概是津门地面上,为数不多参透金碧辉女子身份的人。此人早不走晚不走,偏是选在陈燕平为了探她底细而丧命之后就走了,不能不令人存疑。想罢,厉凤竹很快就暗对自己道:尽管心里有不解,面上还是不应当显露。遂起身,背着手走了两步,信口问道:“去平都了呀……什么时候的事儿?”
“有一阵了。”唐书白只说了这四个字,嘴唇就有一种要动不动的样子。手里的大半支烟往烟缸里一折,转而又去倒茶。而茶只倾了一半,提壶的手又忽然顿住了。趁水柱断了的时候,沉声道,“他出发的时候你正忙着贵社与日租界的那段交涉,所以,一直也没机会告诉你。”
厉凤竹浑身一颤,脑袋里过电似地反复想着,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句话?因就想什么便问了什么出来:“你,你……为何对我有些无话不谈的样子?”
唐书白听了只当没听见,端着茶杯,略带一点遗憾之色,自言自语道:“做事讲究的是一气呵成,便是沏茶也不例外呀。”
厉凤竹快步上前,一只胳膊架在唐书白身前的桌子上,急迫地想要问个明白:“有些话……告诉我不是很不合适吗?我是你什么人,你在我面前竟如此不设防吗?”
唐书白终于找着机会一牵玉手,便眯着笑眼反问:“你说这是为什么?”
厉凤竹的手上顿时有强烈的热感,瞬间便传至全身。但此时,她必须格外努力地维持着清醒的意志,不受暧昧气氛的影响,使劲抽回了手,跺脚道:“我说的可是正经话!”
唐书白依旧含着笑意,抄起两手托着后脑勺,仰面躺着。举目望着她那一对灼灼发光的眸子,道:“你想啊,我卖了半天的苦力,我能一点心思没有吗?我呀,我也该得着一个正当的名分不是。”
这又是通篇鬼话了。别说是他二人没有确立下关系,便是亲密到夫妻的程度,暗示金碧辉因身份有泄露的危机而暂避北平的话,无论如何是不当说的。万一此事传扬出去,金碧辉在北平有个好歹,那唐书白的嫌疑根本无法撇去。除非他有意为之,可要是有意的,一个肆无忌惮宣扬日本人的机密,甚至不怕因此招来杀身之祸的人,还称得上是一名合格的汉奸吗?
厉凤竹一肚子的话挤在嘴边,差一点就要逞起口舌之快。但这些话若不是有一百二十分的把握,问出来都是危险的。她不敢冒险,因此又生生吞了回去。勉强牵着一抹微笑,以最保险的办法与之周旋:“说的什么鬼话,人家待我好,我要道谢办法自然多的是,总不能一有什么好处就谈到名分问题上去吧,那我成什么人了!”
唐书白伸长了两腿,一只脚左右摆荡着,笑答:“我倒是想拿你当什么人,可我要说出来你只会翻脸。”
在话锋没有过去之前,厉凤竹有些胆颤,满心计算的都是保险问题。但话锋一旦溜走,实在又觉遗憾极了。若刚才把心一横,大了胆子问出口,那个刺挠她多日的问题,这会子也就有答案了。可机会错过了,她也没那么大的能耐可以把时针往回拨。只得斜咬着一点嘴唇皮,哼道:“我顶讨厌拿男女朋友那样的话当幌子,不清不楚跟着你几个月,回头你新鲜劲儿一过,与我散了对外还只说是社交自由呢。”
闻言,唐书白得意地把椅子翘起,来回摇晃着,笑容明朗很带着一种接近成功的喜悦之色:“听意思,你是中意先订亲再恋爱的形式?真想不到,你一个学英文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可在行动上倒取保守主义呢。”
厉凤竹淡笑着,也不反驳他的这番解读,只是避重就轻以玩笑的口吻顶了两句嘴:“谁告诉你自由就等于放纵呢?我理解的社交自由是,在经过相当的考虑之后,愿怎样办便可以怎样办。那种完全受荷尔蒙驱使的自由,我是不赞同的,人与动物总要有一点区别才是。”
唐书白觉得话渐渐谈得入港,干脆地摆明了态度:“我这一方面绝对无异议,只要……你不是拿我寻开心就成。”
厉凤竹抬手拿帕子捂着嘴,咯咯地笑了几声,一张脸都绯红了:“唐主编风流半生,居然也肯被人栓住?别是打着主意,先千肯万肯把我骗上船,得了手你又重操旧业逍遥四方吧?”
唐书白摆摆手,表现出无奈的样子:“这话你不当问出来,反正我说什么,你都可以不信的。只有我做出来,你慢慢看下去,才能证明我的一片心。”说时,伸着手凑了上去。
厉凤竹先也把心放平,不怎样去躲闪他的靠近。偏是不凑巧,门外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简直把厉凤竹吓得花容失色,惊呼:“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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