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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高俭说笑了两句,偶然地一回头,见了两位女士坐在另一边,就笑起来信口问道:“呦,两位密斯也在呢,难得今天准点收工,不出去快活快活?”
这一问也不知是故意的不是,同样是坐在院子里不走的人,对了一边问怎么在乘凉,对了另一边却问怎么不出去快活。尤其那“快活”二字是用在两位女士身上的,难免显出几分轻浮气来。
徐新启这样一想,偷转着眼珠子去瞧,果然见对面二人脸色都不大好。因就打了扇子,站起身来笑哈哈地要圆这个场:“赏月还不够快活的吗?”
不过,这份情在受屈的两位女士看来他是过于好人了。他首先地打了个哈哈,那厉、蒋二人似乎就不能把话回敬给出言孟浪的高俭,这一来心中更是憋闷。至于高俭,他要是成心的,没准打了哈哈他还要把话绕回去;他要是不成心,似乎也会不到徐新启打岔的意图。因此,两边都没人买这个老好人的账。
只见高俭抬起一只手,对了天上的月亮点着,道:“前两日的满月还好说,今天这月亮都残了半边了。”
董逸士半闭着眼睛,像是心里懂得又像是不懂得,只管捻了须笑答:“缺陷也是一种美呀。”
这样交谈不过一分钟,高俭一行人也就笑着走了出去。
蒋忆瑶鼻子里冷冷地哼着,眸子向上翻去,翘起一只脚晃着,接上就把憋了满腹的牢骚发泄出来:“他要是回家,出门该左拐,可他分明向右拐了,分明他才是要找快活的人,却把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过来。你这位口口声声大局为重的好好先生,现在能明白我们女子为何总有着过度的敏感了吧?敏感是被偏见逼出来的。你从前批评我,一遇到事就把歧视和不公挂在嘴边,今天我可要请你评评理了,这究竟是我们做女子的心性如此,还是为形势所迫呢?”
厉凤竹听了,心里尽管很赞同。无奈她是个在同事堆里口碑刚刚回转过来的尴尬角色,说话办事比不得蒋忆瑶这样有底气。因此只是笑着重重点头,嘴巴张着自有一番说辞挤在舌上,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老好人徐新启见蒋忆瑶说话声渐大,手又不自觉地往腰间一撑,大有越说越动肝火的姿态。看样子,这话头是没法自动消失的,少不得要有人出来敷衍过去。便笑嘻嘻地准备以一两句话来速战速决:“以高经理的位置来说,不管他爱不爱玩乐,是必须要去交际场中周旋周旋的。不玩乐就没有熟朋友,没有熟朋友就拓不宽分销的渠道。”
厉凤竹对于这两句话,倒有满肚子可反驳的话。只是,她眼下是全社人中最愿意买徐新启面子的人,因此抬起手,把两根指头捏着嘴唇捻动着,极力忍着话不说。实在忍不住了便站起身去门房那边找了几份报纸,挑着自己感兴趣的地方逐字看去。
蒋忆瑶就没有这多的顾虑,直言:“老徐,你的话更不对了。他是娱乐场中的熟客,最是知道社里谁爱玩谁不爱玩。爱玩的一群人里有没有我们二人在内,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可见他的话说得并不随便,是故意要给我们一个难堪呢。”
徐新启如是听去,反被蒋忆瑶给说动了,真觉得高俭待女同事太不尊重了些。可是,他又不愿同社的人针尖对麦芒一般地彼此仇恨下去,要说和又没有相当合适的好话,因就转头去瞧董逸士的脸色。不瞧由可,一瞧之下那位老先生正给厉凤竹递了个眼色,请她让一份报出来。他们两个人是干脆都不愿管了,那就只有看蒋忆瑶能否自动消气。徐新启眼眸稍回正一点,见蒋忆瑶脸色愈发涨红,知道这个希望又破灭了。只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劝说下去:“耍惯了的人,兴兴头头地走去,心眼儿里全是玩笑话,顺嘴一说罢了,不要想得那样严重。报社是除新学堂以外,文明气息最浓厚的所在,就是块榆木疙瘩在这里待久了,那也能够扭转旧观念啦。”
厉凤竹听时,心里就想这个人未免太爱做和事佬,他这样子地回旋,倒是逼得人不得不站出来反驳了。因就把报纸叠起来,笑道:“主任,你也别说这种菩萨话了。报社里最革新不过的一类人便是记者了吧,可是记者们也不是各个都赞同新-文明的呢。像是高经理这样的人,又像是方才这样的事,我们职业妇女不可避免是天天都在忍受的。我有这样两条原则,一不接受别人对我的访问,二不把相片拿到报上去出风头。你猜,这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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