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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文程的离去并没有让袁崇焕感到灰心丧气。
相反,他的内心反而还有一点儿振奋。
原来满清确实是有它的魅力在的,它自身就能吸引一批范文程这样的人。
这说明大明还不是很差嘛,还没有到人人都迫于生存压力而不得不投降另一个黑暗残暴的落后政权的地步嘛。
袁崇焕是用现代人的思维去思考这个问题的,他觉得“降清”和“润清”在性质上是不一样的。
“润清”就好比中国富豪到套现到国外买别墅和游艇,总得来说也并不是在大明过不下去了,而是更认同满清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
而“降清”就好比什么呢,就好比苏联崩溃之后,苏联知识分子不得不到国外用体力劳动讨生活,到了那个地步,大明就彻底维持不下去了。
以范文程方才的表现来看,他显然属于“润清”。
或许他一开始是通过“降清”的方式进入后金的,但是他现在已经活成了“润清”的模样。
就好比现代社会中移民后的“高华”,他已经对满清产生认同感了,产生了一种“一问就不好,一劝就不回”的纠结感情。
倘或要让他重新归明,必得让其心服口服不可。
按照现代社会的经验而言,一般要达成这一目标有两个方法。
要么是彻底把后金这个政权彻底剿灭,要么呢,就是把大明改造成一个更加有魅力且具有吸引力的国家。
这两条途径都与袁崇焕的改革目标不谋而合,所以袁崇焕对范文程不珍惜他给的归明机会这件事并不怎么生气。
毕竟自古以来都有皈依者狂热,二鬼子总是比鬼子更可恨嘛。
就在袁崇焕目送范文程离去的时候,徐敷奏开口问道,“为何这巴牙喇一来,范文程就不能再跑了呢?巴牙喇虽是骑兵,但这范文程的骑术也未尝不精。”
袁崇焕一怔,不禁暗道,没想到这徐敷奏的眼力倒不错。
后世许多人都把范文程片面地认作为一个专门为满清出谋划策的谋士形象,实际上这并不准确。
皇太极登基之后,为了提拔范文程,能名正言顺地给他加封官职,专门送过一些率军打仗的机会给他。
崇祯二年的己巳之变,皇太极破墙入塞的时候,有一路是从大安口突入关内,那一路就是范文程披甲上阵,率领枪炮手,斩杀了许多前来围攻的明军。
因此历史上的范文程确实应是精于骑射的,起码他的骑术不会比正宗的八旗军队差到哪里去。
只不过现在努尔哈赤还活着,范文程的军事才能还未有机会体现在军功上。
袁崇焕问道,“你怎知他骑术不错?”
徐敷奏道,“我方才见这范文程在城下叫阵,他骑在马上,竟能双手脱离缰绳,单以双腿控马,说明此人骑术精湛,倘或他能配备长矛,以双手控枪,刺骑冲锋,则未必走脱不得。”
左辅饶有兴致地问道,“他若能持有长矛,又该如何冲锋,才能走脱?”
徐敷奏笑道,“戚少保在《练兵实纪》里面写了嘛,先刺马,再戳人,第一下先正面冲锋,刺向敌方骑兵的马眼,尔后再迅速拔枪,冲到侧面,往敌军的人脸上戳第二下。”
“这范文程能双手控枪,这两下只要戳刺迅速,就能杀那巴牙喇一个措手不及,一旦巴牙喇来不及还手,他就能趁此机会迅速逃脱。”
朱梅笑问道,“假设这范文程有这本事,那你觉得,这一套动作下来,在电光火石之间,他能成功攻击几个人呢?”
徐敷奏一愣,犹豫了片刻,方道,“大约一两个人罢……不过在战场上,冲阵的意义不就在于此吗?只要能引起混乱,扰乱阵型,使敌军短时间内无法互相配合,不就能各个击破,突出重围了吗?”
左辅摇头道,“倘或是普通骑兵,或许倒行得通,可是这八旗巴牙喇的组织配合已然相当完善,几乎不会受这种突发袭击的影响。”
“假设这范文程在方才突然发难,阵中之人也不会因此而乱了阵脚,反而其余之人会一拥而上,即刻将那范文程制服在地。”
徐敷奏问道,“这是如何做到的?”
朱梅答道,“纪律,奴酋杀起人来心狠手辣,每逢临战,奴酋则在每队的巴牙喇中都设一押队,押队者配有朱箭,如遇在战阵中胡乱喧哗、独进独退者,押队之巴牙喇即能以朱箭射之。”
“每一仗打完之后,八旗便要一一查检,倘或某一人背上留下了朱箭射过的痕迹,则不问轻重,即刻斩之。”
“故而金军作战,一向令行禁止,只进不退,因为如果前进,则尚有生还的希望,但凡临阵退缩,则只有死路一条。”
徐敷奏想了想,又道,“可是这后金八旗,皆由原来辽东女真诸部的女真人组成,许多人本来就来自于同一部落中的同一氏族。”
“倘或在作战之时,来自同一部落同一氏族的旗人集体临阵脱逃,难道这奴酋还能把整整一个部落的女真人都杀了不成?”
左辅笑道,“这就是奴酋的狡猾之处,八旗在建立之初,虽然会对来自同一部族的女真氏族有所倾向,但并不会将同一家族的子弟完全归并到一个旗里,而是尽量分开整编。”
“譬如后金五大臣之一的费英东,他出自瓜尔佳氏一族,隶属于镶黄旗,而他的次子纳海却属于正黄旗,七弟朗格属于镶白旗,同族的扎鼐属于正白旗,同族的丹布属于正蓝旗。”
“如此一来,来自于不同部族的女真旗人便被奴酋组织了起来,建立起了对整个后金的忠诚,同时又避免了除爱新觉罗氏外的其他女真家族在某支旗军中影响力过度膨胀的问题,因此某个牛录倚仗氏族集体临阵脱逃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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