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5.江郎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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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鑫挺佩服这姐们的。</p>

因为她在吃饭时，给许鑫拿出来了一个在IPAD上足足有接近400页的文稿……</p>

把许鑫看的人都麻了。</p>

而坦白地讲，他对于这个名为《伯德小姐》的片子其实并不算多感冒。</p>

一个女孩和母亲关系不好，青春期成长的故事……实在戳不到老许的肺管子。</p>

但却不挨着俩人探讨。</p>

毕竟感不感兴趣是一回事，能不能聊得来又是另一回事了。</p>

这姐们很喜欢《完美》这部电影。</p>

甚至在餐桌上就直接盖棺定论：</p>

“许，我觉得《布达佩斯大饭店》里面对于三段历史的展望与回忆体性质的探讨，做的要比你的《完美陌生人》好。你的《完美》无论是对同性恋群体，亦或者是婚姻观，爱情观等等聊的都不够透彻。这是你的完美中最不完美的地方。”</p>

她一句话，许鑫就大概看出来这姐们的性格了。</p>

难怪一个电影剧本能干出来400页这么丧心病狂的字数。</p>

这人平日里肯定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p>

喜欢较真，喜欢把一个东西吃透。</p>

所以才会对《完美》剧本架构之中的“留白”那么不感兴趣。</p>

不过……</p>

姐姐。</p>

同性恋群体跟我有啥关系啊。</p>

我们只是互相利用而已。</p>

我拍出来，我利用他们，我利用他们收获我要的。</p>

双赢。</p>

我赢两次，仅此而已。</p>

我不歧视同性恋群体，但问题是让我对一个性少数群体做到感同身受……臣妾做不到啊。</p>

而且，这姐们嘴里那股ZZZQ的味儿也太浓了些。</p>

他其实特别想劝对方一句：</p>

“放松点，这里是柏林，不是纽约。在这边你只要不聊那位落榜美术生和苏联人，整个柏林都是你的好朋友。”</p>

不过这话他没开口。</p>

因为不太了解这个较真的姐们会不会给自己上一堂美式价值观的思修课。</p>

简而言之，一顿饭的功夫，格蕾塔多说，许鑫多听。</p>

最气人的是时间差不多了，俩人准备离开时，这姐们还用一种带着几分惊叹的语气来了句：</p>

“哇哦，许，你真的是一个完美的聆听伴侣。我太喜欢和你聊天了。”</p>

许鑫心说那你一定很喜欢自言自语。</p>

俩人结伴回到了放映厅里，1点出头，工作人员再次走了进来。而詹姆斯下士在选了一下片子后，忽然目光落在了许鑫身上。</p>

想了想，他说道：</p>

“那我们来看《Black Coal，Thin Ice》吧。”</p>

许鑫听到这话，顺着名单目录开始找。</p>

黑煤，薄冰……在哪呢？</p>

他找了一圈，看到了目录上的电影说明。随后露出了几分无语的神色。</p>

这份名单他一直没咋关注，结果看到了【导演：DIAOYINAN】这一栏后，才意识到……原来《白日焰火》的英文名字竟然是这个。</p>

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p>

他有些纳闷。</p>

不过也没多问。</p>

毕竟他也没看过这电影的完成品。</p>

很快，随着屏幕上熟悉的龙标与那背景音乐响起，影片开始放映。</p>

先是西影厂的标志。</p>

然后就是【出品人】一栏。</p>

许鑫一开始还没多想，直到在出品人这一栏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p>

【出品人】：齐雷、许鑫</p>

行吧。</p>

他忽然有些尴尬。</p>

幸亏这段没字幕翻译，老外应该是看不懂中文的。</p>

否则自己还真有点“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既视感。</p>

你是评审，你出品的片子……你不偏爱？</p>

不过这片子说是他出品的也没毛病，毕竟从投资到立项甚至到场地、选角他都参与其中。</p>

而正琢磨着，画面里几个主要人员的名字已经出现完了。</p>

轻微震颤的画面中，黑色的煤堆，以及煤堆中的一个……看不出是什么的长条编织袋映入眼帘。</p>

许鑫微微眯起了眼睛。</p>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按照剧本，应该是碎尸。</p>

接下来随着一阵军歌，摄影机一阵滚动……最后灯光变暗，原本只是固定、轻微震颤的煤堆开始流动……</p>

四平八稳的开局。</p>

许鑫微微点头。</p>

老刁编剧是一把好手，没想到这镜头拍的也挺稳的……</p>

一边看，一边琢磨，忽然画面一转，真就是一脸欲求不满德行的廖帆坐在酒店床头，和一个女人开始打扑克。</p>

然后开始滚床单。</p>

至于激情戏的尺度……</p>

许鑫只能说，这俩人的尺度属于欧美人觉得一般但国内觉得很大。</p>

可没来由的他想起来了后面的冰冰姐。</p>

印象中，剧本里好像也有一段……哦对，冰冰姐好像说了，那段是剪着拍的。</p>

一边琢磨，他一边看……直到看到了自己指导拍的那段镜头。</p>

“叮、叮、咚、咚……”</p>

酒瓶子顺着自己家栈桥的楼梯开始向下滚落。</p>

下意识的，许鑫把目光落在了黑暗中的评审团脸上。</p>

其他人没太看清。</p>

但他发现老大哥克里斯托弗在微微点头。</p>

似乎很喜欢这个镜头。</p>

他收回了目光，转回了荧幕上。</p>

……</p>

其实《白日焰火》的故事并不复杂。</p>

在看电影之前，许鑫就已经了解过了剧本的走向。</p>

甚至当看着穿着个短裤，小背心，坐在干洗店里哭的冰冰姐时，除了能感受到对方那种如同蜜桃成熟一样，从屏幕里溢出来的吸引力以外，心里还冷笑了一声。</p>

别看“介娘们”哭的凶，实际上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p>

就事论事嘛。</p>

这会儿电影就是电影，不掺和其他。</p>

俺爹的皮带也落不到俺身上。</p>

但……</p>

他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老刁是有点东西的。</p>

电影并没有过多的炫技。</p>

诸如现在人人都挂嘴边的蒙太奇啊，或者是什么空间营造之类的……都没有。</p>

他只是用四平八稳的镜头，以及光线的隐喻，以及男女主的演技，构建了一个电影世界。</p>

许鑫自然也不会觉得老刁是在模仿自己……或者说，现在网上好多人看到什么环境暗示一类的，就喜欢说“许鑫既视感”或者“都跟许狗在学”……</p>

但实际上这真的只能算是电影的一个小技巧，用环境来暗示主角心理活动，丰富镜头色彩从来都不是谁发明的。</p>

而老刁这电影，给他的感觉就是哪里都不差。</p>

跟个全能六边形战士一样。</p>

男女主有演技，剧本有故事。</p>

就是……薄弱到了拍摄环节。</p>

有些镜头，在他眼中其实完全可以做到更有张力一些。</p>

可无论怎么说，并不差。</p>

这还只是电影初期。</p>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逐渐的，许鑫那有些紧皱的眉头一点点的舒展开了。</p>

当初，他和老刁聊的时候，就跟他说过，“张自力”这个主角，需要一张欲求不满的脸。</p>

廖帆贯彻的相当好。</p>

而老刁的思路，其实也是贯彻这种欲求不满。</p>

不得不说……这部电影里的冰冰姐确实太欲了。</p>

不色情，不露骨。</p>

可处于女人最黄金鼎盛的时期，与那种衣着生活化，但却能处处得见小心思的打扮，加上她本人的塑造和对角色的诠释。</p>

说句到家的，她出现的每一个镜头，许鑫都有种“这个女人在勾引人”的既视感。</p>

这要放到现实生活里……男人肯定都喜欢这种女人，但女人肯定都不喜欢。</p>

一句“狐狸精”是少不了的。</p>

可在电影中，老刁抓住了冰冰姐的欲，和张自力的欲求不满后，敏锐的没有选择去扩大，而是开始收敛……</p>

该怎么说呢……</p>

在许鑫看来，有种自家媳妇明明洗完澡了却偏偏又穿上了一套维多利亚的那种感觉。</p>

她遮了。</p>

可却更吸引人了。</p>

这种把一切的“欲”，无论是情欲、利欲还是私欲都压在了一张正常的脸孔下，这脸孔却处处漏风，每一帧的“风”都带着迷人香气的气质流露……让他很喜欢。</p>

当然了，话得说准。</p>

喜欢的不是冰冰姐，也不是张自力。</p>

而是这部电影里，导演赋予的那种气质。</p>

他真的很喜欢。</p>

廖帆那一脸的欲求不满，就像是男人内心野兽的具象。</p>

想升官、想回警队、想让自己的心里那股憋屈也压抑得到摧枯拉朽一般的释放。</p>

而整部电影里，唯一能承载这股欲的，就只有眼前的这个女人。</p>

于是……</p>

当电影中的男女进入摩天轮时……</p>

那股情绪推到了顶峰。</p>

也终于宣泄了出来。</p>

不知何时，许鑫的眉头又再次皱紧了。</p>

倒不是这段戏拍的有多露骨。</p>

实际上并没有。</p>

老刁的处理手法就是……给了一个冰冰姐饰演的吴志贞被压到了摩天轮椅子上的镜头。</p>

没有任何其他描写。</p>

只是能看到张自力的手一点点的在用力下压，收紧，青筋暴起。</p>

而吴志贞的脸则一点点变得痛苦，可偏偏痛苦之中还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p>

似释然。</p>

似快感。</p>

又似一种心如死灰后的看淡。</p>

表面上，男人把女人压在身下，并且伴随着光影的流逝，摩天轮缓缓上升。</p>

看的人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p>

可偏偏演员的演绎，让这段久违的释放镜头中，多了一份空虚。</p>

勾的许鑫有种发自骨头的痒。</p>

“啧。”</p>

他砸吧砸吧嘴。</p>

有点想抽烟了。</p>

而在这股体内需求尼古丁的躁动下，当他看着张自力走进了舞厅，跳出了那首DISCO的时候，忽然就乐了。</p>

“哈哈哈~”</p>

他的笑声引来了旁边克里斯托弗的瞩目。</p>

显然，哪怕这段的歌曲动感而明快，可基调却是悲哀的。</p>

或者说……充满了张自力这头困兽释放后的可怜与空虚。</p>

并不明快。</p>

但不得不说，场景简单，却忽然有种升华了的感觉。</p>

很棒。</p>

但这种情绪……应该不至于笑的这么开心吧？</p>

不仅仅是他，连其他几个人也都忍不住扭头看了过来。</p>

看着捂嘴开始偷笑的许鑫……不明白他在做什么。</p>

可许鑫却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在笑。</p>

他很开心。</p>

开心……华语电影又多了一部优秀作品。</p>

怎么能不开心呢？</p>

……</p>

“啪啪啪啪……”</p>

比起《布达佩斯》时的争论，这次当电影结束，画面黑了的时候，所有评审却意外给出了掌声。</p>

甚至许鑫都没看到谁带头的。</p>

可偏偏，掌声响了起来。</p>

许鑫也后知后觉的开始鼓掌。</p>

接着就听旁边的老大哥来了句：</p>

“许，优秀的电影。你们带来了一部很棒的作品。”</p>

“谢谢，克里斯。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他的。”</p>

不知何时，他已经喜上眉梢。</p>

……</p>

12月2号，早上7点出头。</p>

许鑫看着窗外的落雪，说道：</p>

“昨天看了5部片子，目前大家评价最高的，就是《白日焰火》……不过你别往外说啊。”</p>

“我说这个干啥？我能跟谁说？……跟冰冰姐？我告诉她评委都可喜欢你的电影啦。结果没评上奖，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不得落埋怨啊？”</p>

“……嗯，别说就行。”</p>

“那你觉得冰冰姐得奖的几率大么？”</p>

“……暂时不好说。但我只能说，如果后面没有能秒杀她的人，那么这个女主角应该是实至名归了。反正就目前这五部电影而言，我会坚定不移的把票投给她。确实……太令人印象深刻了。”</p>

“那这个消息我能说不？”</p>

“你说个锤子！……以后我啥都不和你说了。”</p>

“你不和我说，那我现在就跟冰冰姐说！到时候拿不到奖，你自己去跟她说！”</p>

“……”</p>

虽然这话有点绕，可许鑫还是忍不住嘴角抽搐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