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并不是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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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燕京人，刘知诗自然不会不知道史家胡同。</p>

一来是史家胡同的小学很好，教学质量很高。二来……以前这地方住的可都是什么达官贵族之类的，挺出名的。</p>

而赶到了这后，她就开始找门牌号。</p>

然后就看到了一户门口停着奥迪、保时捷的人家。</p>

是这里么？</p>

她扶了下眼镜，确定和地址对照一致后，左右看了看，把车停在了一辆“帕萨特”的旁边。</p>

走到了门口按响了门铃。</p>

接着就从里面听到了一声动静：</p>

“来啦……”</p>

很快，房门打开，吴琪琪看到了带着眼镜的刘知诗，赶紧打了个招呼：</p>

“诗诗姐您好。”</p>

而刘知诗看到了吴琪琪，就知道自己没找错，松了口气。</p>

“蜜蜜呢？”</p>

“在里面。”</p>

“嗯！”</p>

她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p>

然后就听到了一个动静：</p>

“我~本是~卧龙岗上~散淡滴人嗯嗯~~~”</p>

“……”</p>

刘知诗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p>

好难听……</p>

不是说戏难听。</p>

这段一开口，她就知道唱的是什么了。</p>

《空城计》一折。</p>

可问题是……</p>

这声音，这动静……</p>

也太车祸现场了。</p>

而迈步走进了正厅时，她一眼就看到了唱戏的那个人。</p>

许鑫，许导。</p>

正举着电话在那唱：</p>

“论……论阴阳~如翻掌昂~保定乾~~~坤~……”</p>

“噗……”</p>

她还没说话，坐在沙发上看剧本的杨蜜笑喷了。</p>

“哈哈哈哈哈哈……啊？诗诗来啦，来来来，坐这。诶我给你介绍一下，老狼，朗朗。今天被我抓来当壮丁的。”</p>

说着，她指着旁边“帕萨特”辉腾的原主人朗朗。</p>

朗朗这会儿状态也不好，拿剧本遮着嘴巴，让自己不笑出声来。</p>

听到了杨蜜的话后，没站起来，只是用原本就憋笑的古怪表情，对刘知诗打了个招呼：</p>

“诶，你好。”</p>

“您好。”</p>

刘知诗自然知道朗朗的，她虽然不是表演专业，但却是北舞出来的。</p>

不是什么没艺术造诣的人。</p>

对于这个能让斯坦威单独推出“朗朗”系列钢琴的艺术家，自然有着很深的敬佩。</p>

前提是……坐在茶桌前的许导能别抓着那句“保定乾坤”里的“坤”字在那哼哼……</p>

“坤~嗯嗯~昂昂~嗯嗯嗯嗯……”</p>

“噗……”</p>

“哈哈哈哈哈哈……”</p>

一屋子人都发出了笑声。</p>

许鑫则无语的瞪了她们一眼，举着电话继续说道：</p>

“大概就是这个调呗？”</p>

“呃……”</p>

电话那边的于慊张了张嘴。</p>

好悬一句：“您这也叫调儿？”吐了出来。</p>

这调门都快跑到姥姥家了。</p>

最后勉强捏鼻子认下了：</p>

“对，其实说是皮影戏，实际上调子和评戏差不多。皮影这些东西一个在前面演，你得有故事唱才行，就这么弄的。都是大差不差，细节上肯定是不同的，但大概腔调就是这个路数……这样，我等中午德刚起来，我问问他，我俩看对不对的上。到时候我在跟你说？“</p>

“成成成。”</p>

许鑫应了一声：</p>

“那大概我就知道了，谦儿哥，太谢谢您了。”</p>

“嗨，说哪去了。晚上一起喝一杯？”</p>

“喝不了，这不杨蜜回来了么，我这开始剧本围读，且忙一阵子呢。”</p>

“哟？”</p>

于慊那边有些惊讶：</p>

“围读？”</p>

“对。一遍一遍帮她过呗……您有兴趣啊？”</p>

“唔……”</p>

于慊想了想，叹了口气：</p>

“我还是说相声吧，可不班门弄斧了。”</p>

“别介啊……”</p>

兴许是和于慊一打电话就被带进来了，罕见的，许鑫脸燕京人的一些口头语都学会了。</p>

“您要有兴趣，就来玩玩呗。就当过瘾了……在说，就是个围读……”</p>

“我知道我知道，话剧那个嘛……嗯……行，我看看，先帮你问问这皮影戏和评戏的区别，不然到时候都上荧幕了人家抓出来说你这唱的是评戏，不是皮影戏，那这可不成，对吧？”</p>

“哈哈哈哈~嘚，有哥您这话我心里就踏实了。”</p>

“哈~那就这么说，帮你问完我联系你。”</p>

“好，那我挂啦？”</p>

“得嘞……”</p>

电话挂断，许鑫冲着刘知诗点点头后，来了句：</p>

“我唱的难听？”</p>

大清早来凑热闹，想看看什么是围读会的朗朗情不自禁的点点头：</p>

“你要是改行，千万别当歌手。我教你弹琴，保准饿不死你，只求你别霍霍别人，好不好？”</p>

“哈哈哈哈哈哈……”</p>

靠在沙发上的杨蜜笑的是前仰后合。</p>

彻底绷不住了。</p>

许鑫翻了个白眼，见刘知诗也来了，就直接说道：</p>

“那咱们就开始吧？”</p>

说完，他扭头看向了刘知诗：</p>

“诗诗之前没参加过围读？”</p>

他其实不想喊这么亲切的称呼的，奈何杨蜜来了句</p>

“你就喊诗诗，不然太生分。”</p>

就只能这么来。</p>

而刘知诗则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p>

“我的专业课……都是公司的演技课培训的，没什么……接触这方面的机会。”</p>

“噢~”</p>

许鑫点点头，恍然大悟。</p>

虽然刘知诗露出了不好意思的模样，但他却没任何什么居高临下，反倒细心的解释道：</p>

“其实就是台词功底。明白吧？围读会主要是听台词的，这会儿大家先都看看剧本，然后我给你们分配人物，你们自我感觉自己所饰演的人物该怎么说话，怎么对话，直接说出来就行。如果有不对的地方呢，作为导演会给你们纠正。这种场合是大家一起纠错、磨合台词、增加对角色理解而设，就是交流，别有什么思想包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就可以。”</p>

刘知诗点点头，眼里有些新鲜感。</p>

显然，对于没经历过这种围读会的她而言，很新鲜。</p>

“嗯，那咱们就开始，首先，吴志国，老狼你来。”</p>

朗朗点点头：</p>

“好。”</p>

“李宁玉，诗诗你的。”</p>

“顾小梦，你坐直了行不行。”</p>

瞪了脸上还残留着笑容的未婚妻一眼，许鑫看向了张娇：</p>

“你是金生火。”</p>

张娇好歹有点表演经验。</p>

“然后是白小年……琪琪，你来。”</p>

“王田香孙婷来。”</p>

“武田我来。”</p>

说完，他摆摆手：</p>

“都看看剧本，半小时后咱们开始。就从五人组到达裘盛怀别墅那段对话开始，我都在剧本上给你们画了圈了。”</p>

接着他就走了出去。</p>

家里来客人了，不好在客厅抽烟。而武田的台词在前面不算多，他空余的出来时间帮杨蜜梳理。</p>

而刘知诗低头看着属于“自己”的“李宁玉”的剧本，从人物关系，到身份定位……一点点的开始在脑中构建。</p>

一边看，一边还在想……</p>

这剧是蜜蜜当主角？</p>

虽然还不知道其他阵容……</p>

但实话实说，挺羡慕的。</p>

哪怕……她对这部剧暂时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p>

但……</p>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忍不住看向了在院子里来回溜达的许鑫。</p>

最年轻的亿元票房俱乐部导演呀……</p>

而且……</p>

忽然，她咳嗽了一声。</p>

“咳咳。”</p>

算了算了，不想了。</p>

……</p>

半小时的时间，从故事梗概的主线，到大概阅览了一遍各自的角色，再到整体梳理一下故事情节。</p>

时间也就差不多了。</p>

许鑫要的不多，其他人的台词甚至可以不管。</p>

他只要能看到，找到“顾小梦”的缺点、不足，然后进行弥补就可以了。</p>

剧本围读会的目的就是这。</p>

于是，他走了进来，说道：</p>

“可以开始了吧？”</p>

几个人都没什么问题。</p>

刘知诗还扶了下眼镜。</p>

“那好，咱们开始。”</p>

……</p>

许鑫说的从五人组到裘盛怀别墅这的剧情其实梳理起来很简单，汪伪与日军高官接连被杀，以袭击同僚的罪状要被遣送回日本接受审判的武田想要戴罪立功，于是和特务处王田香一起，要把活跃在汪伪军系统内部的老枪给找出来。</p>

借助从抓捕到的女杀手那得到的“军系统”内部有潜伏地下工作者的情报，想要把带给他们许多麻烦的老枪给抓到手，从而搞出来了一份“褂尾中将邀请汪伪剿匪司令到西郊百草堂聚会商谈”的情报，利用这条假情报找出能接触到这份的老枪。而老枪，就在能接触到这份情报的五人组中间。</p>

这五人分别是军机处译电科收发专员---顾小梦。</p>

译电组组长---李宁玉。</p>

剿匪大队长---吴志国。</p>

军机处处长---金生火。</p>

司令侍从官---白小年。</p>

而情报发出后，果然被军系统内部已知是地下工作者的瘸子清洁工，给通过用彩票海报的形式，张贴到了城隍庙告示栏里面。</p>

于是，确定了五人组里面有老枪后，武田和王田香把这五个人连夜带到了裘盛怀的别墅，打算开始从五人组里面找出老枪。</p>

围读会的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p>

故事进场时，是五人组从车上下来，因为是被人从跳舞的舞厅里叫出来的，李宁玉和顾小梦都喝了酒。</p>

尤其是顾小梦，喝的还是醉醺醺的。</p>

于是，随着许鑫的话，杨蜜深呼吸了一口气……</p>

哪怕是在说台词，可她的眼睛还是不自觉的有些花，回忆着自己宿醉后的状态，用一种含混不清的语气来了句：</p>

“这他妈谁家地方啊？臭特么显摆。”</p>

“……”</p>

“……”</p>

“……”</p>

这话一出口，其他几个人听上去就是几种不同的状态。</p>

朗朗是有些懵的。</p>

他纯粹是处于“跨界”的新鲜，以及老许喊他来帮忙，才过来的。对于围读会的认知就仅限于“念剧本台词”这一点。</p>

什么演技之类的……他也不会去琢磨。</p>

或者说琢磨了，但没人教他他也不懂。</p>

所以看到了剧本里顾小梦原本的台词是“这里是什么地方”时，一时间还真有些懵……</p>

你……你咋不按照台词说呢？</p>

喝假酒了？</p>

张娇是有些诧异，后知后觉的反映出来……蜜蜜姐已经开始扮演一个宿醉的顾小梦了。</p>

但心里活动最多的是刘知诗。</p>

因为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p>

这一屋子人，说起来“专业演员”的话，好像就自己和蜜蜜。</p>

行家一开口就只有没有。</p>

蜜蜜这一句宿醉的话语，代表着她开始拿捏人物角色了。</p>

可问题是……我呐？</p>

我怎么办？</p>

就俩演员，蜜蜜这样，我要是拿不出东西来……</p>

那一屋子人不是都知道我演技不行了？</p>

毕竟台词也是演技最重要的基础之一啊！</p>

这……</p>

这……</p>

她赶紧收拢心思。</p>

而吴琪琪和孙婷却并不惊讶，因为这段时间她们也没少用旁白的形势帮蜜蜜姐找角色状态。</p>

饰演“白小年”的吴琪琪自然而然的说道：</p>

“裘盛怀的别业。这里被日本人收了，改成行宫，只接待高级军官。”</p>

没演技，没台词，没语气变化。</p>

什么都没有。</p>

平铺直叙，就像是在念课文。</p>

甚至都谈不上一句声情并茂。</p>

接着是张娇。</p>

张娇其实是最纠结的一个。</p>

一方面她演过戏。</p>

一方面她是个二把刀。</p>

更别提……金生火这个人物还是个男的。</p>

所以她只能努力的模仿着男人的语气，一字一句的念道：</p>

“看来，今晚这会议非！同！小！可！”</p>

似乎为了表示重要性，“非同小可”这四个字，她特别加重了语气。</p>

可实际上完全没必要，反倒是在画蛇添足。</p>

但她却不知道……她越这样，刘知诗越慌。</p>

这个助理也挺“菜”的。</p>

可你们越菜，不是越得看我们俩专业演员的功力？</p>

蜜蜜进入状态了，可我呢？</p>

浑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并不是这部戏里的角色之意，纯粹是因为面子以及不甘示弱的那份心态……</p>

刘知诗这会儿运动鞋与白袜子之内的脚趾已经开始扣紧了。</p>

下意识的，她看向了许鑫。</p>

可却发现，许导只是眯着眼，侧耳倾听。</p>

你……</p>

你别听行不行？</p>

她不自然的换了个坐姿。</p>

而这时，吴琪琪继续在那平铺直叙：</p>

“说不定，会要了谁的命。”</p>

张娇开口：</p>

“为什么？”</p>

吴琪琪：</p>

“没看到特务处王处长都来了么？”</p>

张娇：</p>

“老……老王？”</p>

接着轮到孙婷饰演的王田香了：</p>

“大家好，各位先回房休息，半小时以后会议室见。”</p>

话音未落，杨蜜的话就已经几乎可以算是半截胡状态的响了起来：</p>

“回什么房啊？这破地方……赶紧开会，开完会就回去。什么东西都没带呢！”</p>

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知到她语气里的不耐烦。</p>

就像是处于一种介乎于“不耐烦与随时刁蛮撒泼”之间的语气。</p>

而在这句话之前，张娇说的那句“老……老王”的时候，声音是有些很做作的发抖的。</p>

因为在剧本里写了“金生火似乎很怕王田香，声音发抖的打了个招呼”。</p>

带着这个先入为主“金生火怕王田香”的文字描述，杨蜜这句台词里的情绪就很清晰的能够被解读了：</p>

“顾小梦不怕王田香。”</p>

半点不怕。</p>

许鑫终于微微点了下头。</p>

角色在观众心里的形象，表现形式无非就两种。</p>

一种就是脸谱化的形象，从出场开始，就给观众一种既定认知：</p>

“这人好/坏。”</p>

而表现形式通常就是剧情推动，或者是从妆容、镜头的表现来建立。</p>

但这里的杨蜜采用的是另外一种形式，那就是搭建。</p>

她的每一句台词，甚至台词里的每一个字，就像是在搭建一座房子的砖瓦一样。</p>

台词为砖，语气为梁木。</p>

一块砖，一片瓦，一根梁的给观众在心里搭接出来一种印象。</p>

一种她不需要说，但观众一定懂的印象。</p>

前面的话是表达了对这地方的不屑，什么“谁的地方，臭显摆”的话就是树立这股“我家也不差”的情绪。</p>

而后面则是放大那股不屑，以及不可一世的刁蛮大小姐形象。</p>

并且，这里的台词，他听出来了一点点舞台剧的味道。</p>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人艺里带出来的习惯。</p>

和之前自己和她拍《不能说的秘密》时，那种还需要去模仿的湾湾腔调，搭配演技表现，才能演绎出来晴依的“婊”时，完全不同。</p>

成长了许多。</p>

也知道收敛了许多。</p>

所以，他很满意。</p>

但……</p>

你满意不行啊，许导。</p>

我呐！</p>

听着孙婷饰演的王田香在那说“顾小姐稍安勿躁，先回房”台词的刘知诗，留意到本来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德行的年轻帅哥竟然开始点头了……</p>

她就更无语了。</p>

她觉得……</p>

这一场围读会就是套路……</p>

是把自己单拎出来蹂躏的套路……</p>

大忽悠杨蜜成功把自己忽悠瘸了。</p>

我的心呐……拔凉拔凉的。</p>

咋回事啊？</p>

……</p>

接着就是转场剧情，各自回到不同的房间。</p>

这段是交代剧本的空间结构，并没有什么环境描写。</p>

需要环境描写的是小说，这部戏里的环境在创作剧本时，就被忽略了。</p>

只是听取了许鑫的空间概念后，创作的人物互动与表露，建筑什么样，什么灯，什么影，什么布局之类的，是导演和布景师、美术设计这些人负责的事情。</p>

所以直接就从半小时后的五人组以及王田香重新聚会上面开始。</p>

“鬼谷子、泄天机、白鸽票、必胜决……3644……这什么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