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乱世飘零，惟愿长梦不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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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中，一片黑暗。</p>

只有一束光，强烈而惨白，照得苏凌几乎都睁不开眼睛。</p>

耳边有汽车轰鸣的声音响起，苏凌竟然对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都感觉有些陌生了。</p>

眼前似乎是一个人行天桥,上面行人熙熙攘攘，下面车辆穿行不息。</p>

这是那个他曾经生活过的钢筋水泥的世界,他难道回来了？</p>

他站在十字路口的街边，感觉有一个人缓缓地握着他的手。力度温柔，手掌的温度温暖着他的破碎的心。</p>

他缓缓地抬头看去，强光之下，一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浮现在自己的眼中。</p>

那个身影,多少次在他梦中出现，魂牵梦萦。</p>

如今，他终于可以仰望她，就如小时候一模一样。</p>

“妈妈......你的病好了？这是......真的么？”</p>

他的声音轻微而颤抖。</p>

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这个让他看起来恍惚的世界，就此支离破碎。</p>

那是一个温暖而慈爱的女人——那是他的妈妈。</p>

他的记忆中，妈妈是个任劳任怨的贤惠女人，生活的苦难，并没给她带来太多的负能量，她依旧向阳而生，微笑面对。她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苏凌的性格。</p>

可是就是这个善良的女人，苏凌在记忆中，关于她的最后的记忆是——病逝于胃癌晚期。</p>

那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如柴的身体,一直是苏凌心中最隐秘角落里难以痊愈的痛苦。</p>

失去亲人的痛苦，往往不是一瞬间或一段时间，它是贯穿整个生命中最冰冷的潮湿。</p>

苏凌的妈妈朝他笑，然后一如小时候哄他一般道：“你这小子，胡说些什么。妈妈几时生病了？”</p>

“没有么？真的没有么？妈妈，你不会离开苏凌的是么？”苏凌小声地说着。</p>

他和她用力的拥抱，就如他小时候贪恋母亲最温暖的怀抱一般。</p>

十字街头，一辆车呼啸而过。</p>

“唉呀——孩子,快躲开！我的孩子！”</p>

一声凄厉的哭喊划破了和温馨的时刻。</p>

苏凌猛然抬头看去,十字街头，那辆呼啸而来的汽车正前方，一个懵懂的小女孩正茫然无措地站在那里，似乎被呼啸而来的汽车吓住了。</p>

而街边一个女人正绝望而无助地凄厉哭喊着。</p>

那是她的孩子，下一刻，这呼啸而过的汽车,将夺去她的生命。</p>

苏凌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地大喊道：“躲开！快躲开！”</p>

他一个箭步，朝着那小女孩冲去，一把将她推开。</p>

“苏凌！不要去！苏凌——”</p>

那是自己母亲无助的哭喊和央求。</p>

一声极速刹车的锐啸，震荡在苏凌的耳膜之中。</p>

可是,一切都晚了。</p>

呼啸的汽车狠狠地撞在了苏凌的身上。</p>

不疼......</p>

这是他被那辆汽车撞上时，唯一的感觉。</p>

为什么不疼？</p>

可是，一切都容不得他思考。</p>

苏凌只觉得从黑暗天空射来的那道强光越发的刺眼强烈起来。</p>

将他整个人完全笼罩在其中。下一刻，苏凌眼前的一切缓缓破碎，破碎的还有他的母亲。</p>

母亲......他想喊，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声音。</p>

终于，强光让他失去了所有的意识。</p>

再次昏昏沉的苏醒。</p>

苏凌眼前的一切都改变了模样。</p>

那是连绵起伏的山坡，山坡上开满了不知名的点点小花，花朵芬芳，随风摇曳。</p>

苏凌抬头看去，花丛之中，一个一身碧绿色衣衫的女娘，手中正横握着一只墨绿色的笛子，轻轻的吹奏着。</p>

笛声悠扬，犹如天籁。</p>

然后那个女娘缓缓转身，冲着苏凌展颜一笑。</p>

盈盈灵动，梨涡浅浅。</p>

那笛是玉蛇笛。</p>

那女娘，苏凌如何不认得。</p>

“芷月......这是哪里？”</p>

他唤她，她仍旧盈盈地笑着。</p>

“苏凌哥哥......你回来了......这是飞蛇谷的后山啊......你不走了罢，以后就在这里，芷月天天给苏凌哥哥吹笛子听好么？”张芷月缓缓朝他走来，微笑地说道。</p>

“不走了......苏凌再也不会离开芷月了......”</p>

他笑，开心的笑，从来没有过的开心。</p>

他伸出手朝她拥抱而来。</p>

她也面色微红，朝他笑着走来。</p>

他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负累和压力，一刀斩断那乱世喧嚣，与他心爱的人拥抱，长相厮守。</p>

可是当他闭上眼睛，紧紧拥抱而来的时候。</p>

他却拥抱空了。他感觉自己的怀里什么都没有。</p>

他猛然睁开眼睛。</p>

山坡、点点花儿、张芷月皆全部消失。</p>

唯有那罩在头上的惨白强光，依旧那么强烈。</p>

“芷月......芷月......你在哪里！”</p>

下一刻，他再次失去了所有的意识。</p>

这一次，他感觉他一个人在这茫茫白光之中，犹如无根的浮萍，飘荡，没有休止地飘荡，不知道要飘向何方，更不知道他要这样飘荡多久。</p>

“苏凌......你看，这满山的红芍，是不是很漂亮......”恍惚中，他听到了有女娘说话的声音。</p>

那是穆颜卿。</p>

他想说话，他发不出声音。</p>

过了一阵，又有声音传来。</p>

“苏凌，你还愿意再看我跳舞，为我写诗么？”</p>

那是萧璟舒。</p>

苏凌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睁开眼睛，可是他做不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p>

.......</p>

更多人的声音传进他的神魂深处。</p>

“苏凌，跟我走罢，去离忧山......”</p>

“苏凌，你可愿拜我李知白为师么？”</p>

“赤济二字，可否？”</p>

“王钧此生此世定当追随公子！”</p>

“苏凌，下次你再出去做什么，带上我杜恒吧！”</p>

“有没有想我浮沉子仙师啊......”</p>

............</p>

无数熟悉的声音在这一刻，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苏凌都想回应他们，可是他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半点声音。</p>

仿佛置身大海之中，而他在海底。</p>

终于强光一闪。</p>

他再次睁开了眼睛。</p>

眼前站着三个汉子，豪烈潇洒，铁骨铮铮。</p>

“七檀、长惊？书夷！你们......从渤海杀出来了么？”苏凌刹那间恢复了说话，发出了声音。</p>

三人微笑朝着苏凌拱手，齐声道：“公子啊......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里是我们的归宿......我等送苏公子归去！”</p>

“小师叔......代我照顾好樱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