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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未见,韩德让憔悴了许多。他佝偻着身子,站在大丞相府门前,迎接皇太后和皇上。
眼前的宅子说是大大丞相府,但只剩几间残破不全的房子,在风中摇摇欲坠。奴隶们还在清理府中的残砖断瓦。听说皇太后,皇上要来,下人们不等韩德让吩咐,就很快打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只是所有的桌椅都不知去向。
萧绰进入府中就只有站着说话。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门楼,前厅,中厅都坍塌了,只有几间厢房还在。
萧绰站在一片空地之上,已经分不清原来房屋的具体位置了,而这些她曾是那么熟悉,这是她赐给韩德让的府邸,每一间房子她都看过,经过她检验,然后才交给韩德让。
萧绰记得在交付府邸的时候,韩德让还再三推辞,说住在这么豪华的房子里,不自在。是她坚持让他搬进来的,她说:“你现在已经是大契丹的大丞相了,必须住的体面一点,若是再住在几个破穹庐里那是丢契丹的脸。”
这样韩德让才搬进来,现在一把火烧成这样,真叫人痛心。
空气里还不时传来一阵阵焦糊的气味,萧绰不由地皱了皱眉头,看着韩德让垂头站着,他似乎想极力保持着平和的面容,却终掩不住那悲戚的目光,凄惨的神情。
萧绰问:“都安置好了?”
韩德让低声说:“安置好了。”
“入殓了?”
“入殓了。”
“棺材哪里弄的?”
“没有烧完的檩子做的。”
“这个时候也只能这样了。”
萧绰看见韩德让眼里盈满了泪水。她回头看了看耶律隆绪说:“皇上,你去替朕拜祭一下赵宗媛,朕就不过去了,她是保卫皇城的大功臣。”
耶律隆绪去了灵堂,韩德让想一起过去,却被萧绰叫住。
萧绰看见旁边有一个青石砌的台阶,说:“走,我们去那边坐一下。”
韩德让连忙走过去,折了几根树枝,拂去台阶上的灰尘。萧绰就在台阶上坐下来,叹了一口气,说:“哎呦,身子是不行了,就站了这么一会儿,腰也酸了,腿也麻了。”
韩德让看着萧绰,蓦然一惊,这么几天的功夫,萧绰,也苍老了好多,像一枚光灿灿的银币掉进硝镪水里捞起来一样。
萧绰指了指身边,说:“坐下呀。”
韩德让没有动,紧盯着萧绰。
萧绰说:“你这么看着朕干什么?像不认得朕似的。”
韩德让说:“太后,你这几天辛苦了。”
萧绰叹道:“是啊,怎能不辛苦,谋逆刚刚平息,满目疮痍,百业凋敝,既要追拿余党,审讯首恶,又要拯救民生,重建家园,千头万绪,哪里忙得过来?而且你又不在身边,遇到棘手大事,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韩德让说:“是臣的错,不该这时候离开你。”
萧绰说:“这不怪你,朕知道你伤心,所以,没让人来叫你。”
韩德让低着头,不敢看萧绰。萧绰又指着身旁说:“你坐下呀,你站在那里,你不累,朕倒觉得累。”
韩德让只好坐下来。
“这几天,朕最担心的是什么?你知道吗?”萧绰声音微微颤抖。
韩德让看了萧绰一眼,说:“臣让你担心了。”
“那天,你抱着她的时候,朕看见你伤心极了,你不知道朕那时也心如刀绞,最害怕你就那么垮了。”
“她是为我而死的。”
“朕知道,朕还知道她是为了向你报告王继忠脱险的好消息,才被抓住的,她怎么这么傻呢?”
“你不懂。”
萧绰没想到韩德让竟对她说出这样的话,突然,嫉妒起赵宗媛来,说:“什么?朕不懂?朕哪里不懂?”
韩德让没有回答,眼里满是泪水。
萧绰见了,心情平静了一下。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安葬她?”
韩德让说:“后天。”
萧绰说:“朕听说你要把她安葬在青冢旁边?”
韩德让说:“不了,就葬在潢川边上,那儿离二哥的墓不远,到时候我也葬在那儿。”
“什么?你也葬在那儿?”
萧绰几乎喊起来。
韩德让点了点头。
萧绰想起前天胡辇说的话,心里莫名疼痛起来,额头上渗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韩德让见萧绰脸色变得很难看,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萧绰说:“朕不舒服,不要你管,你去陪她,快去陪她。”
韩德让知道萧绰生他的气了,想对她解释,却又不知如何才能解释清楚,急的满脸通红,说:“太后不要说了,你现在就杀了臣,想扔到哪里,就扔到哪里好了,反正这么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萧绰一怔,坠下泪水,说:“谁说要你死了,你说这话,岂不是在戳朕的心?”
韩德让慌了,说:“太后莫急,臣也是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臣知道你对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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