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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当高辰随着罗恒的队伍出了洛阳城后,萧珝和陈晓便造访了洛阳城中最无法无天、恶人横行的一处寻欢作乐之地——逍遥楼。
这是一座令官府都感觉颇为头疼的所在,因为聚在此处的都是些过着刀口舔血,以命相搏的凶狠之徒,故而成为了杀人害命案件发生最频繁之地;而城中那些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也很喜欢聚在此处博戏赌玩,以图挣取钱财供自己欢愉享乐!
因为这逍遥楼,就是一处让人逍遥快活之所,这里边的各种逗人取乐的花样那是层出不穷,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逍遥楼做不到的。有人在这里一夜暴富,可更多的人却是散尽家财,妻离子散,甚至身死殒命,即便如此,逍遥楼也对很多人有着致命般的诱惑,趋势着那些臣服于各种各样自身欲望的人趋之若鹜,执迷不悟!
普通百姓若是都沉迷于博戏财物这一途,那对朝廷来说是非常致命的打击,因此,朝廷对与这类博戏财务都是严令禁止的,甚至是加大惩罚力度的,可当国家法令疏松,地方行政官员懒散、贪腐已经无作为等等情况,都会给这类问题的治理提升很大的难度,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会有逍遥楼这类的场所出现并经营至今了。
可逍遥楼却又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它不仅仅是个博戏财物、寻欢作乐之所,它还是许多人谋取不正当利益的藏污纳垢之地,是很多人利益大树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而这些人都是些有头有脸,甚至位高权重之人,而逍遥楼历代的楼主人选,也多是从市井之中一步步踏着别人的尸体走出来的“小人物”,比起寻常百姓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异常枯燥平凡生活,他们是投机者,是更愿意用拳头与性命去博出一条富贵坦途的人,所以,他们都选择了逍遥楼!
逍遥楼的楼主之位,竞争得异常惨烈残酷,因为没有几个人能在这个位置上连任超过三年的,不是被人背叛横尸街头,就是被人乱刀砍杀,死无全尸,几乎没有人可得善终,而楼主本人也是个异常心狠手辣,无心无情之人,杀起人来也丝毫不会手软,谁人不服就杀谁,想要上位,你就得踩着别人的尸体上,就算那个人曾有恩于你,只要他挡住了你的道,就得毫不留情的扫除障碍。
也因为逍遥楼的背景与难以管束,而一般的良善之民是不敢轻易步入此地的,故而官府便将逍遥楼附近的这条街道都划分出了界限,只要在逍遥楼范围之内发生的个人私斗案件,无论生死,只要不要涉及其他,一般都不会予以立案;而官府也利用这一便利,换取了逍遥楼楼主管制这片地区手下的承诺,只要楼主管制好自己的下属,不要随意犯下重案,那官府便可对其一些私下交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过分了,官府便会出动重兵对其进行压制与清理,用以达到一种制衡局面,而这种制衡局面对双方都是有益的,故而几乎便成了逍遥楼与官府两不相犯的约定俗成了。
……
逍遥楼这边一直以来都是很不太平的,陈晓一直都知道,所以当听到萧珝说要亲自走访出此之时,便对此番出行格外用心,务必做到处处小心谨慎,毕竟逍遥楼可真是快无法无天之地啊!
虽然萧珝并未拒绝陈晓派人暗中护卫,可还是拒绝了自己多派随行护卫之请,陈晓心中十分不安,,忙不迭出言劝诫道:
“公子,这逍遥楼乃鱼龙混杂之地,身边还是多带几个护卫更稳妥一些。”
萧珝面色平淡,只是微微一笑,回道:
“无碍,比逍遥楼更混杂之地我也去过,相比之下,这逍遥楼倒也未见得如同传闻中那般混杂不堪呢。”
坐在马车上,萧珝挑帘望着这一路虽然人多,偶可见几个壮汉互相推搡闹口角的,却也没瞧见有人一言不合,当街杀人的,由此可见不是传闻言过其实,便是现任的逍遥楼楼主御下有道了。
陈晓也注意到了这种转变,记得好几年前也自己随着父亲大人经商见识过此地,那种混乱喧杂,还有人当街行凶的场面,当时真是让人触目惊心,可现在一看,不知情的人若是来到此处,也不会晓得逍遥楼附近的这条街道曾经有多么可怖了。
“这般看来,如今这逍遥楼的楼主倒也是个人物了。”
陈晓也忍不住出口称赞着,想到了这位二年前接任楼主之人的身份来历,不禁唏嘘感慨。
萧珝也多有听闻这逍遥楼楼主人选,过程也是异常血腥残酷的,如今听陈晓所言,便知道了此处会变的如此井然不乱,是现今这位楼主手腕所致了。
有些好奇,便出口询问道:
“这位楼主是何来历?”
陈晓思忖着该如何向萧珝介绍这位来历有些奇特的逍遥楼楼主,毕竟这位现任楼主的出身也是为一些自诩清流之辈所不齿的。
既然谈到了逍遥楼的楼主,那肯定绕不开一个家族了。
“公子可知洛阳四大世家的薛家以何学传家?”
闻听此言,萧珝也便知道了这现任楼主竟与四大四家的薛家也有联系,不禁感慨着洛阳的这张利益巨网当真是包罗万象,覆及芸芸众生啊!
“薛家的先祖曾官拜钦天监灵台博士,掌灵台地理事,尤擅堪舆风水之学,而薛家以此学传家,族中也多出堪舆高手,专司帝王陵寝,寻穴占卜之事,多为当朝皇帝所倚重。你既提到了薛家,可是这位现任楼主与薛家有所关联?”
陈晓点了点头,说道:
“确实如此。这逍遥楼现任的楼主原名乔三,自幼是个孤儿,十二岁那年为薛家家主薛玄收为义子,改名为薛祯,因这孩子自幼聪慧,薛玄甚为钟爱,便将薛家从不外传之堪舆风水之学传给了他,可却不曾想,薛祯此人心术不正,竟用此学干起了盗掘坟墓,私卖冥器的勾当,还与薛玄的一位小妾勾搭成奸,事发败露之后,差点就被薛玄动以家法处置了,虽然后来逃过一劫未死,可也被薛家逐出了家门。”
萧珝听闻,颇觉玩味,士族子弟稂莠不齐,会出一些不肖之徒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般说来,这乔三被赶出薛家之后,是以盗掘坟墓,贩卖冥器发家的,虽说侥幸未死,可被四大世家薛家所厌弃,想必离开洛阳到别处去过活才算是明智之选,可他偏偏反其道而为之,不但没有离开洛阳,居然还在洛阳城里站稳了脚跟,虽说此人品行极差,可做事倒还有些气魄胆量的。
“所以,他被逐出薛家之后,不但没有离开洛阳,反而入了逍遥楼,寻到了落脚之地了。”
陈晓微微颔首,也是忍不住叹道:
“是的,被赶出薛家后他又恢复了他的本名乔三,暂且栖身在了逍遥楼中,几年前这乔三还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却没想到就在二年前,他竟一跃成了这逍遥楼新一任的楼主了,这样的人生际遇,可不是谁都能有呢。”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焉知这位乔三,不是个懂得隐忍蛰伏,以待时机之人呢?
“听你这般说辞,我倒是很想见一见这位传言中的乔三了呢!”
听到萧珝言语间竟似有佩服这乔三之意,且并不忧虑与此行需要担负的极大的风险,虽然知道公子是为胆量与谋略兼具之人,可还是忍不住忧心提醒道:
“还请公子此行谨慎,毕竟,这逍遥楼中之人,皆非良善之辈。”
萧珝嘴角微微上扬,知道陈晓心中的忧虑,笑着说道:
“那,小鱼以为,我,算是一位良善之人么?”
陈晓哑然,若论杀伐决断,夺旗斩帅之事,萧少帅威名早已是天下皆知,而以‘良善’两字是根本无法形容保函这个人身上所有特点的。
“公子之气魄胸怀,绝非这些凶恶恃强之徒可以比拟,又岂能以‘良善’二字加以定论呢?”
萧珝脸上依然带着一抹淡淡笑意,知道陈晓对自己还是多有维护,便自己笑着直言道:
“他们并非良善之辈,我也不是良善之人呐,若他们对我举起了屠刀,我也定然会回以致命一剑,死生大事上,我从不会为声名所累。若是你的对手十分狡猾,那你就比他们更加狡猾便是了。”
陈晓闻言,不觉微微一笑,点头称是。
“公子所言甚是,陈晓受教了。”
……
就在这话语间,马车已经行至逍遥楼门前,很快,楼内便有小厮殷勤前来侍候着,待得两位贵客下得马车,便另有仆人带她们往楼中最雅致的上间处引。
萧珝知道这一切定是陈晓事前准备妥当的,倒也未曾迟疑,便随着一路往雅间去了,既然想要见一见这逍遥楼的楼主,还是免不得入乡随俗,按照这里的规矩来好些呢。
一路上,萧珝与陈晓主仆二人倒是颇为引人注目,毕竟逍遥楼不是什么风雅之地,来这里的更多的还是些流亡江湖、刀口添血之辈,虽说最近洛阳城内热闹非凡,许多江湖人士齐聚城中,可还是极少看到这等风雅俊逸的富家公子会亲临这有着‘逍遥金窟’之称的逍遥楼的。
而萧珝和陈晓就在这群放纵自流的江湖中人面前,款款拾级而上,就这般潇洒淡定,往楼中最豪华最雅致的厢房中走去,也是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待入了雅间,仆役点头哈腰小心服侍着,待两位贵客落了座,躬身言道:
“两位贵客有何吩咐敬请示下。”
这逍遥楼可比不得洛阳城中那些高雅别致的客店,这里即便是小小的仆役有时候都比客人要势力多了,却不曾想对这两位贵客倒是十分客气有礼,深怕怠慢不周了。
这洛阳城中可从不缺富贵之人呢,所以这仆役如此卑躬屈膝侍奉,想必更多的还是因着权势二字了。
萧珝笑了笑,随口说道:
“本公子且问你,你们逍遥楼中最好玩又最挣钱的博戏是什么?”
提到自己的老本行上了,仆役脸上自是乐开了花,眉飞色舞的就打算将逍遥楼里一些好玩的博戏推荐给眼前的两位贵客了。
“两位贵客容禀,若是问咱们楼中最好玩最挣钱的博戏,那自然得数角抵搏杀啦!”
角抵,也就是类似于摔跤的一种活动,而搏杀就是在角抵的基础上跟进一步的以命相搏的游戏,在一个角逐场中同时放出五个以上的奴隶,赤手空拳,或者仅提供一把匕首做武器,看场中的这些人相互角逐追杀直至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就是这场搏杀的最终胜利者。
而押对最终胜利者的金主,会因为当时赔率的高低,而等到对应的报酬。
不过这逍遥楼里的角抵搏杀还有个规矩,便是加场赛,若是金主选择在战后让这最终胜利者继续加赛一场并获胜的话,金主的赏金便会番十倍,而这个奴隶也将获得自由之身。相对的,若是输了加场赛,金主所得的赏金便只能拿走所有的三分之一了。
陈晓面有笑意,知道这仆役已入翁中,便开口继续问道:
“我听闻若是想要求见贵楼楼主,须得有超过十万金的买卖,是也不是?”
一听到对方竟有意要面见楼主,仆役心中一惊,后背只觉发冷,微微有些迟疑,可在看到陈晓手中的那几片金叶后,继续选择了微笑待客,忙不迭说道:
“确实如此,我们楼主贵人事忙,每日想要求见之人络绎不绝,故而立下了这个规矩,倒也省却了不少麻烦。”
这仆役说话倒也直白,可见这平日里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也就只会在权势富贵之人面前点头哈腰而已。
陈晓淡淡一笑,便将手中的几片金叶抛了过去,道:
“我们家公子想要去看看你们的角抵搏杀,你且好生伺候着,好处自是少不了你的!”
那仆役得了金叶,脸上红光满面的,等得就是贵客这出手大方,好不易捞住了那几片金叶,仆役又是激动又是担心,忙捏着金叶就往嘴里咬,等验证了这手中金叶是真货色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伺候得也越发恭敬起来。
“贵客放心,奴定当伺候着,眼下角抵搏杀还未开始,两位贵客可需要先享用几道美食填填肚子后再做计较?”
陈晓不屑的摆了摆手,言道:
“你们这儿的东西怎入得我家公子的眼儿。”
话音刚落,陈晓拍了拍手,早已在这逍遥楼中等候陈晓传唤的随侍之人应声推门而入,这群人的手中都端着一道道精致可口的佳肴,不消片刻,便将美味精致的膳食摆上了桌案。而另一匹人则开始着手将屋内的一些摆设撤掉,直接换成了自己带过来的珍奇古玩,雅致摆件儿,陈晓则在萧珝的一旁十分恭敬的伺候着,亲自为萧珝挑选几道可口的美食置于盘中。
这仆役瞧见眼前景象也是一愣一愣的,虽然看过的达官贵人也算多的了,可这般极致讲究又喜欢大肆铺成排场的,还真是不多见啊,由此可见,眼前这位白衣俊逸的公子,当真是位贵人!
待这一切都安置妥当了,陈晓挥了挥手,道了句: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喏!”
随即,这群侍从恭敬有序的退出了门外。
陈晓又瞥了一眼那仆役,也随口说了一句,道:
“你也先退下吧,莫要打扰我们家公子用膳。”
“是,奴便先行告退了,若有需要,公子尽管召唤。”
这仆役也算是个有眼力劲的,立马躬身告退,走时将房门也一并带上了。
萧珝望着眼前的这一桌美味佳肴,又瞥了一眼周遭焕然一新的屋内摆设,就此也得称赞陈晓的这番用心良苦了。
“小鱼,坐吧,陪我一起用膳。”
陈晓随即笑眯眯的坐了过来,陪着萧珝一块用膳,笑着说道:
“小鱼得先谢过公子,没有怪罪小鱼自作主张了。”
虽然萧珝一向都不大喜欢铺张浪费,可这回她并没有怪罪陈晓的意思,这逍遥楼楼主的派头摆得那么高,你若不讲究一些派头,怕是别人瞧都瞧不上吧。
“你如此尽心竭力,用心良苦,我怎会怪你呢。”
陈晓以温和笑容回应,想到了高辰与罗恒一道出城巡视去了,便觉得此行绝不简单,免不得开口询问道:
“公子,驸马此次与罗将军一道出城巡视,当真只是为了公务这般简单么?”
陈晓知晓高辰那狡黠令人琢磨不透的性子,在这个人身边这么久也算是摸准了他的脾性,高辰可是个从不做无用功的人,但有所为必有所求,虽然猜到了他定然是借机去查勘四大世家在郊外所占有的田地多寡了,可陈晓总觉得那人一定还有所求!
萧珝亦是无奈的轻叹了口气,道:
“她就是个不让人轻易安生的主儿,我只希望她能守住承诺,不轻举妄动就好。”
陈晓闻言都有些心疼主上为高辰费心太过,好生宽慰道:
“公子安心,既然驸马向公子许过承诺,那想必是会尽力周全的。”
萧珝苦笑一声,她是最清楚那冤家的性子了,确实,那冤家答应过自己的事情会努力做到,可有时候时事比人强,到时候那冤家一定又会不顾自己的安危,随意将自己卷入危险的事情中去吧。
“但愿如此吧!”
陈晓知道主上定然还是不放心驸马孤身在外,所以也暗中派人好生看护着了,以免东征之时所发生的事情再度重演。
“主上,我有些担心,驸马似乎对那位王锡将军的墓穴过于在意了。”
陈晓的忧虑也是有机可寻的,因为自从驸马得到那块拓印的布帛之后,便对此十分上心,以致于让陈晓联想到驸马与罗将军此行的真正目的,可能也正在此处,他是想要去寻那王锡的墓葬所在了。
驸马的心思,主上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陈晓瞧见主上并未因这句话而面色有异,便知道主上定然早已知晓此事了,那般说来,那陈晓的墓中当真藏有什么秘密么?
可北邙山那般大,葬在邙山上的帝王将相,王孙贵胄的墓冢更是数不胜数,驸马即便是要找,若非有机可寻可以按图索骥,或者有像乔三这般有着探墓经验的盗墓高手相助,想要找到特定的一个墓穴,谈何容易?
萧珝笑了笑,缓缓说道:
“她不是过于在意,而是早已上心了,近来你可以有听到什么传闻?”
陈晓闻言反而松了口气,看来,主上对那些事情还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她才选择先来与乔三会面了,因为乔三就是这洛阳城中做相关买卖最大的座主,可以说无论黑白两道,都得卖他几分薄面。
“难道那些传闻,是驸马放出来的么?”
陈晓早已由此猜测,却并没有直接去证实。
道是什么传闻,便是近来有传言说有人探得一座奇特的墓冢,或说里面有奇珍异宝无数,或说里面有可以号令天下的神物等等,说得是神乎其技,莫衷一是……
这样的传闻,吸引最多的,应该还是那些以盗掘墓冢为生的盗墓贼了,而所有人都知道,洛阳城中最大的盗卖冥器的商贩,就是逍遥楼的楼主乔三,他几乎垄断了洛阳城中绝大多数冥器买卖的交易,成为这其中最大的获益者!
所以,对这个传闻最感兴趣的,还是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乔三了,若能诱得此人出手,那想要探寻到王锡的墓地在何处,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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