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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镜男大声争辩:“不是,我不是小偷。”
眼镜男希望他的叫喊能招来更多的围观者,希望得到围观者的支持和声援,可是,恰恰相反,他的围观者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从他们匆匆离去的脚步中看到了危险。
有人偷偷向他打手势,不让他争辩。眼镜男看见不远处的两个保安,明明知道这边出了事情却不过来,再看看那两个旁若无人的光头男人,眼镜男明白了,他不再争辩。
光头男人又踢了几脚,眼镜男屈服了,难耐的疼痛和死亡的恐惧战胜了自尊,好汉不吃眼前亏战胜了公平正义。眼镜男带着哭腔说:“是┄┄是,我偷的。”
光头男得意拍了拍眼镜男的脑袋说:“早承认,少挨揍。”
光头男说完牵起蝴蝶犬就走,蝴蝶犬不认识光头男,吱吱叫着拼命反抗,四肢撑地往后坐,狗爪划得步道砖沙沙响,几乎是拖着滑行。
光头男拖着蝴蝶犬径直走向黑色MPV,开门上车,车子开走了。
黑色MPV出了青龙华庭小区,向东驶过两条街道停下,那个穿黑白花格长裙的女人下了车,整理了一下裙子,向车内的人招了招手。莺声燕语地道了声谢谢,这个女人是云鸽。
MPV车里坐着黑熊,四虎和五虎。
云鸽转身往回走,MPV向相反的方向开走了。
MPV车上,五虎开车,四虎抱着浑身发抖的球球,球球象只大耗子一样吱吱乱叫,四虎紧紧抱着球球有点不知所措,回头问黑熊:“哥,这小家伙,怎么弄?”
三黑熊厌恶地看一眼毛绒绒的球球说:“一会儿到北大甸子,扭断脖子,一扔完事儿。”
球球似乎听懂了黑熊的话,睁着一双惊恐的小眼睛,湿乎乎的鼻头喘着粗气,又是一阵拼命挣扎,在四虎有力的手掌中,球球的挣扎完全徒劳。球球无助地吱吱叫个不停,浑身哆嗦成一团。
黑熊说:“这小畜生,吱哇乱叫烦人,一会过桥扔青龙河里。”
车子转眼就到青龙桥,四虎抱着球球下车,拎着球球的后腿抡了两抢,一撒手,球球拖着紫红色的狗绳在空中划出一道标准的抛物线,“哇呜──”一声惨叫,球球大头冲下扎进滔滔的青龙河里,在河面激起一片小小的水花。
落水时的撞击力使球球有几秒钟失去了意识,但本能使它不停地划动四肢,毫无目的的乱蹬乱抓,呛了几口水之后浮了上来。
球球的长毛起了救生圈的作用,因为落水的瞬间,浓密的长毛锁住了空气,空气的浮力把它举出水面。
犬类不用游泳教练操心,天生就是游泳健将,这是百万年进化的结果。
球球浮出水面,甩落头上的水,伸长脖子把鼻孔露出水面,四肢无师自通地拼命划动,顺流游向河岸。
青龙河水流向来湍急,浪头一个接着一个拍过来,球球像一片树叶时而波峰时而波谷冲向下游。求生的欲望使球球奋力挣扎,凭本能躲避漩涡,脱离湍流;这时套在脖子上的狗绳成了拖累,有时妨碍划水,有时缠绕在腿上,似乎要把它拖到水下去。球球已经顾不上这些,它的眼睛里只有河岸,近在眼前的河岸。
求生的挣扎耗尽了球球的体力,它越来越觉得体力不支。
球球在下游很远的地方终于靠近了河岸,可是,这是一段激流冲塌的陡岸,球球努力了几次无法爬上岸,球球发出几声绝望的哀号,顺流又往下游漂了几百米,河面豁然开阔,岸边出现一片沙滩,球球奋力向沙滩游去,后腿首先接触到了踏实的陆地,球球几乎是爬着挪到沙滩上。
球球在沙滩上趴了许久,体力稍微恢复,它站起来,抖落身上的水,一步三晃地往岸上走去,它边走边嗅,这里没有熟悉的气味,一切都很陌生;西天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光,天马上就要黑透了。
河岸上长着很高的茅草,球球看不出去,眼前是幽幽的黑暗,河风在草梢上掠过,青龙河流水隆隆作响;球球警觉地四处倾听,内心充满恐惧,它走几步停一停,嗅嗅气味,听听动静,再走┄┄狗绳在沙滩上拖出一条湿湿的水痕。
河岸上有一条羊肠小道,这里有人的气味,有狗的气味,还有牛马羊等牲畜的气味;球球向空中嗅,嗅到了城市的气味,它沿着羊肠小道向青龙河上游跑去,跑一段,停下来向空中嗅一嗅,城市的气味更浓了,它循着气味继续向上游跑。
球球拖着狗绳向上游跑,草梢之上显现青龙河大桥的暗影,过了大桥就是它熟悉的城市,它可以循着气味找到家。
突然,脖子上的狗绳挂在了一根翘起的树根上,奔跑中的球球被惯性拽了一个前滚翻,球球爬起来,拼命挣扎,四爪挠得泥土纷飞,可是,它的力气还是太小了,绳子仍然死死拖住它,无论球球怎么使劲儿都无法挣脱,球球耗尽了最后一点气力,它伸着长长的舌头,大口呼吸着潮湿清凉的空气,瘫卧在湿湿的土坑里,冲着黑沉沉的夜空无助地“哇──哇──”叫个不停,像婴儿无辜的哭声。
青龙河一如既往地流淌着,流水声盖住了球球的哀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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