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晚安，背负龙之名的男人【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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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某地——</p>

“呼……！呼……！呼……！呼……！唔……！呼唔……！呼呜……！”</p>

西野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幸而及时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稳住了身体。</p>

“该死……！咳！咳咳！”</p>

完全分不清是鲜血还是唾液的浑浊液体，从西野的口中飞溅而出。</p>

对现代医学一窍不通的西野，当然不懂何为“肾上腺素”。</p>

当“肾上腺素”大量分泌时，会使人短暂地忘却疼痛。</p>

西野并不晓得个中原理。</p>

他只知道：在刚才与我孙子相互配合冒死突围时，身上的伤竟神奇地不再发疼了。</p>

可现在……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西野体内的肾上腺素重归正常水平，火烧般的钻心疼痛再度支配了他的全部神经……不！比刚才更甚！</p>

大概是不慎撕裂伤口了吧……想来也是，又是拔足狂奔，又是破窗跳楼的，不间断地进行着如此剧烈的运动，哪有不弄坏伤口的道理？</p>

西野现在每走一步，都备感煎熬。</p>

连绵不绝的痛感，使他的神经都快麻木了。</p>

手脚冰凉，指尖发麻。</p>

苍白得不见半丝血色的面庞淌满冷汗，仿佛刚洗过脸似的。</p>

他伸出手掌擦了擦脸，不知道麻痹的是手掌还是脸，皮肤的触感模糊不清。</p>

这时，西野的耳边传来我孙子的声音：</p>

“西野君……你还好吗？”</p>

“还行……还能动弹……”</p>

说着，西野默默地低下头，打量了一眼自己那仍插着根断矢的侧腹。</p>

当箭矢入体时，千万不可乱拔——此乃常识中的常识。</p>

姑且先不论乱拔箭矢，极易导致伤口进一步损破、裂开。</p>

箭矢射在人体上，那可是一个窟窿啊。</p>

在没做好万全准备之前就乱拔箭矢，那么这个大窟窿就是一处绝好的“出血口”。</p>

任由箭矢留在体内，还能起到一点“堵住伤口，防止血液外流”的作用。</p>

然而，不对身上的箭矢做处理也不太好。</p>

和弓是世界上最大的弓具，所以相应的，和弓的箭矢也非常地长。</p>

身上挂着数根近一米长的、稍微动一下身体就会跟着晃来晃去的木杆……光是想象一下，就能感到非常地碍事。</p>

因此，在从凤凰屋弥太郎的屋邸内逃出后，为了在便于行动的同时防止伤势加重，西野和我孙子将各自身上的箭矢全部折断，仅留下体内的箭簇以及体外的一小截箭杆。</p>

虽然被锁子甲和衣服挡着，西野看不清伤口的现状，但他还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伤势非常不乐观……再不赶紧接受治疗的话，他可就真的要魂归神社了</p>

在打量完自己的伤后，西野斜过视线，扫了眼身旁的我孙子。</p>

“与其关心我……倒不如担忧下你自己吧……”</p>

西野刻下的身体状态虽差，但较之我孙子，他竟属于“还算健康”的那一类。</p>

我孙子所受的伤，本就比西野要重。</p>

西野的致命伤只有一处，也就是其腹的箭伤。</p>

光是这样，他就已疼得死去活来。</p>

反观我孙子，他的致命伤足有两处。</p>

腹部连中二箭……西野完全想象不出这会是何等剧痛。</p>

我孙子的体能本就不及西野。如此一来，光用“糟糕”一词来形容我孙子目前的身体状态，都显得太过和缓而不当。</p>

脸色、精神状态啥的，就先不提了。</p>

光是他的走路方式，就让西野不禁捏了把汗。</p>

此时的我孙子，不像是在走路，更像是在飘动。</p>

脚步发虚，下盘打晃，走路无声……活像一个随时会浮上天的幽灵。</p>

“哈哈哈……我也还行……”</p>

我孙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p>

“刚刚还挺难受的……不过现在……稍微好一些了……”</p>

西野闻言，不禁睁大眼睛。</p>

“喂，你……”</p>

在重伤之际，突然感觉身体好多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p>

西野本想说些什么，可在话将出口之际，不知为何，他竟犹豫了起来。</p>

在迟疑半晌后，他将嘴里的字词咽落回肚，改口说道：</p>

“……我孙子。”</p>

“嗯？”</p>

“你这家伙……真的很神奇啊。”</p>

“何出此言？”</p>

“明明都是一副马上就要殡天的模样了，却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笑出声来。”</p>

“哈哈哈……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身为大盐党的志士，早就做好了受伤乃至牺牲的心理准备……”</p>

这个时候，走在西野和我孙子前头的凤凰屋弥太郎，偷偷地转过头来，打量</p>

凤凰屋弥太郎胖得跟猪一样，西野可没有力气一直拖着他走。</p>

因此，他把刀架在凤凰屋弥太郎的脖子上，要求其走在他和我孙子的前面。</p>

若敢呼救或者是胆敢逃跑，我就让你人头落地——在西野说出这句话时，凤凰屋弥太郎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忙不迭地点头答应。</p>

西野注意到了凤凰屋弥太郎此时朝他投来的视线，他立即板起脸，冷声道：</p>

“喂，不许乱动……再敢乱动，我就马上送你下黄泉。”</p>

如此说道的同时，西野将手里的贞竹贴近凤凰屋弥太郎的脖颈。</p>

锋利的刀刃仅只是轻轻蹭过肌肤而已，就立即割出一条浅浅的血痕。</p>

凤凰屋弥太郎的肥硕身躯顿时抖了三抖。</p>

“啊、啊哈哈哈……我我、我怎么会逃跑呢？”</p>

他一边露出满是讨好意味的笑容，一边将脑袋摆正，视线转回正前方。</p>

望着眼前这头明显不安分的“肥猪”，西野想了想，随后“嘶啦”一声，从上衣撕下一截布条，用此布条将右手掌和掌中的贞竹紧紧地绑在一起。</p>

虽然自己现在还犹有余力，但等再过一段时间后，自己还有没有握刀的力气，便不得而知了。</p>

因此，有必要防备一手。</p>

在从弓箭手们的重围中脱逃出来后，西野和我孙子暂时顾不上海老名等人，只能先带着凤凰屋弥太郎匆忙离开。</p>

因为情况紧急，所以二人也来不及认路，哪儿有隐蔽复杂、适合用来甩开追兵的道路，就往哪儿钻。</p>

因此，对于自己现在身处何地，西野也不太清楚。</p>

他扭头后望，确认后方没有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后，“呼”地长出一口气。</p>

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座茶屋。</p>

“咦？这里是……”</p>

西野觉得这座茶屋似曾相识。</p>

他扬起视线，扫视了圈周围的街景，面露诧异。</p>

“嗯？这里是……大化町？”</p>

大化町——江户的寺社地之一。</p>

在江户时代，幕府为了便于统驭万民，也为了分化官员们的权力，将治下所有城市人为地分割成互不统属的三种土地，即武士居住的“武家地”、平民居住的“町人地”、以及供奉神社和寺庙的寺社地。</p>

其中，町人地归奉行所管理，而寺社地则归寺社奉行管理。</p>

奉行所不能插手寺社地的管理事务，而寺社奉行也同样不能插手町人地的管理事务。</p>

出于此故，奉行所“三回”出身的西野，并不常涉足江户的寺社地。</p>

可好在，他恰好对这附近很熟悉。</p>

因为现任寺社奉行之一的酒井金吾，就住在这附近。</p>

此前为了应酬，西野常在他的上司……也就是北番所奉行：薄井忠次郎的带领下，到酒井金吾的家中喝过几轮酒。</p>

寺社奉行、勘定奉行以及江户的町奉行被并称为“三奉行”，他们的日常工作常有需要对方给个方便的地方，所以彼此间常有人情、利益往来。</p>

薄井跟酒井金吾的关系挺好的，他们俩每当闲暇时候，就常会聚一聚、叙一叙、喝喝酒、听听和歌、行些风雅之事。</p>

“我孙子，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p>

西野本想给我孙子打气。</p>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p>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p>

骤然间，我孙子猛烈咳嗽。</p>

声音之大、频率之急，吓了西野一大跳。</p>

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扶住旁边的土墙。</p>

可在手掌贴上壁面的下一瞬间，他的右臂骨便像是全部粉碎了一样，软绵绵地滑落，整个人继续往前倒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