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9 鬼子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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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藏像群黑压压地耸动起来，而后开始缓缓移动，它们动作僵硬而诡异，朝着神谷逼近。</p>

或许是年岁已久，不少石雕上面覆盖着厚重的青苔和藤蔓。地藏原本柔和的面容在此刻显得狰狞可怖，那些空洞无生机的眼睛直视过来。石雕的目光落在身上带着实质的重量，就像是砾石掷来，砰砰地砸在身上。</p>

“嘻嘻。”“嘻嘻。”</p>

石雕沉重的脚步声中，夹杂着孩童的笑声。</p>

神谷川可以看到，有大量的鬼婴孩，怪笑着和地藏像一起涌过来。</p>

那些鬼婴孩头颅都大的反常，沉甸甸垂在脖颈上，蜿蜒又狰狞的紫色血管，从额头处一直蔓延至脸颊乃至全身。</p>

它们和刚才山道里遇见的那些完全不一样。</p>

山道里的那些只是些游魂，也不具备什么攻击性。</p>

更多的只是对神谷这个来访者感到好奇，以及想要驱赶他离开。</p>

考虑到墓园的不同寻常，那些婴孩游魂的驱赶行为，可以理解为善意。</p>

而且，神谷家里养的怪谈孩子也不是一个两个，如果从“幼吾幼及人之幼”的心理考虑，他甚至觉得这些游魂还挺可爱的。</p>

但墓园里这些就不一样了，它们怨气极重，还夹带着恶意。说是恶意也不够全面，应该理解为混沌的意念，就是那种孩童还未受到教导，也不受社会规则约束时最纯粹的本性，无关是非，没有善恶观念。</p>

像一卷纯白的纸张，也像一瓶纯黑的墨汁。</p>

“嘻嘻。”“嘻嘻。”</p>

鬼婴孩随着地藏像蠕动过来，压向神谷。</p>

它们之中不少展露出了攻击性，或许是想将今天贸然闯进墓园的来访者撕碎。不为别的什么，仅仅只是想将他撕碎而已。</p>

这些大头婴孩，已经不能被视作单纯的游魂了，它们应该是“水子”。</p>

在日本民间，因为早夭孩童怨气化作的凶灵，便被称为“水子”。</p>

伴随着地藏像僵硬于地面滑动的声响，水子们包围住了神谷川，墓园里的鬼气浓郁到肉眼可见，汇聚成黑云，遮蔽住了高处的日光，将这一片都笼罩进浓重的黑暗之中。</p>

神谷将一文字出鞘，左手于刀刃上一抹——</p>

刺啦！</p>

几声雷霆怒响爆裂。</p>

如同巨兽的喘息，低沉而悠长，像天鼓震鸣，让人心悸。</p>

漆黑的墓园里，水子和地藏像形成的包围圈中，闪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雷电于黑暗中舞蹈，射向高处，每一次的闪光，都像是天空的眼眸在瞬间睁开，又瞬间闭上。</p>

刺眼的闪光，犹如一条游龙在空中翻腾，瞬间将黑暗扯破。</p>

神谷川的黑发飘动，立于水子们当中的挺拔身影轮廓，被澄明透彻的雷光映照地格外耀眼。</p>

“呜呜！”“呜呜！”</p>

原本逼向他的那些水子，哭喊着避让开来。</p>

黑压压的地藏像也重新停下不动，一尊尊从四面八方都保持着面朝神谷的状态，原本空洞的眼神，似乎是变得清澈了几分。</p>

“妈妈！”“妈妈！”</p>

水子们哭嚎起来，叫声刺耳，让人心烦意乱。</p>

神谷川干脆地抽出【报丧女妖】，枪口直指天穹。</p>

轰！</p>

火枪枪口卷出紫电白芒，伴随着如同女妖悲哭一般的尖锐破空声，阴雷肆意席卷。</p>

如此惊骇，天地异动的场景，倒是让水子们瞬间止住啼哭，拥挤在一起，潮水般退开好远。</p>

也没有哪一个水子，再敢靠近到神谷川身边了。</p>

“现身！”</p>

一文字刀身震颤嗡鸣，于空中划出一道靛青色的轻盈弧线，指向不远处破落的鬼子母神社。</p>

被神谷雷法所威慑到的水子们，正都朝着那个方向跑去。</p>

嘎吱——嘎吱——</p>

原本就破败不堪的荒废神社，摇晃地更加剧烈。</p>

坍塌一半的大殿里面，鬼子母的神像微微发出惨白的光芒。</p>

而后，一道极其巨大的黑影从荒废之中盘踞升空。</p>

那黑影看起来是个女性，但面容和身形都被黑气所包裹，模糊不清，森然的鬼气就如同焰火一般在她的身上燃动。只能看见她的虚幻长发凌乱飘舞，还有她的腹部，是高高隆起的状态。</p>

因为身形虚幻，所以可以看到内部的情况，在黑影的腹中，有一个巨大的胎盘，以及半成型的胎儿。</p>

“妈妈！”“妈妈！”</p>

水子们欢腾爬向从神社中现身的黑影。</p>

不少爬上她的身躯，但也有几个被身边的同伴挤落摔到地上，哇哇哭泣。</p>

那些上了黑影身体的水子拥挤蠕动，密密麻麻压在一块，凑在黑影的身上，凝成一袭黑色的血肉裙衫摇晃。</p>

“孩子……”</p>

黑影俯下身，将跌在地上的几个水子抱起来，手臂拢成臂弯，轻柔摇晃。</p>

“大概荒神水平，这东西是鬼子母？”</p>

神谷川稍稍仰起头，看向荒社上盘踞的那个东西。</p>

比起神明，这东西更像是妖怪，而且身上居然有着和水子相同气息的怨气，那怨气的厚重程度就算是整个墓园的水子加起来都不遑多让。</p>

现世里找到的鬼子母，肯定不是神明本体。</p>

估计这间破落神社在还完好的时候，是受到鬼子母神力量庇护的。</p>

结合北村山郡当地老人所言，这间神社在很久以前应该真的凭借这股神明力量，在超度早夭的孩童亡灵。似乎周边很多地区的夭折孩子，都会被父母送到这里埋葬。</p>

现在看到的“鬼子母”大概就是以前神明力量的具现产物。</p>

至于她现在为什么看起来更像是妖怪。</p>

应该是因为墓园里的水子和怨气，她自身被这些东西影响了。</p>

滋滋——！</p>

一文字上的阳雷游龙般缭绕在清澈的刀身上，激得空气爆鸣。</p>

神谷川凝视了一阵奇怪形态的鬼子母，皱起了眉来。</p>

“孩子……”那鬼子母也低头，面孔之上那一对阴惨惨，又带着慈爱色彩的鬼瞳闪烁，“不要伤害，孩子。”</p>

“这些水子很危险。”</p>

“孩子……是无辜的。”</p>

鬼子母将呜呜爬行，挂在她身上的水子们聚拢到了身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