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送棺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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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南依是在明照殿的外殿见到的秦风。</p>

那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顶着血迹斑斑的左胸口，躺在侧室的一方小榻上。</p>

曾经的风华不在，他双目轻阖，仿若睡着了一样。</p>

“能……不能救？”</p>

旁边有一个大夫为秦风施针续命。</p>

凌南依被扶进来后，立刻颤颤巍巍的问他。</p>

大夫抬头见是楚王妃，没有说什么，只摇摇头，就开始一一拔针。</p>

凌南依明白他的意思。</p>

身子一晃，她缓缓松开无双她们的手臂，“你们都去外头等着。”</p>

大家都不放心王妃，可看着秦三皇子的情况，也知道留下来不合适。</p>

几个丫头一步三回头，到底悄悄退出了侧室。</p>

过了一会儿，大夫拔完所有银针，告诉凌南依，“王妃，秦三皇子稍后便会醒来。”</p>

凌南依没出声，只呆怔怔看着榻上人青白的脸。</p>

大夫轻叹一声也离开了侧室。</p>

一时间，这方侧室静悄悄的，只剩下两个羸弱不堪的人。</p>

亲眼看着这一切，凌南依没了来之前的恐慌，她好像被人施了定魂术一样，突然就安静了下来。</p>

秦风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她这个模样。</p>

一身素白里衣，头发随意拢在身后，面上未施脂粉，向来秾丽的面容失了颜色，看上去竟有几分颓败的清雅。</p>

凌南依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睁开眼睛。</p>

她没有拉着他的手大哭，而是蹲下身子轻声道，“秦风，我来了。”</p>

何必用银针续命？</p>

又为何她一进来，大夫就开始拔针？</p>

凌南依知道这一定是秦风的意思，他想要撑着一口气等自己。</p>

等她，自然是有话对她说。</p>

秦风看着雕梁画栋的屋顶，目光发直，“南南，将我送回明圣国吧，我……我不想死在异乡。”</p>

现在这个情况，要回明圣国牵扯颇多。</p>

然而凌南依伏在榻边，强忍着泣意，直接答应下来，“好，我会做到的。”</p>

秦风似笑非笑的呼出一口气。</p>

似乎交代完了重要的事，突然有些呆滞般的静了下来。</p>

凌南依压下涌上喉咙的哽咽，再道，“秦风，你可还有要和我说的事？”</p>

来这一世不过匆匆几个月，可能都没真正融入进来，哪里还会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p>

凌南依都觉得自己问的多余了。</p>

她看了一眼秦风的手，手背上和指甲里残留着一些血迹。</p>

“我记得你最爱干净了，每次给病人做完手术后，都要用消毒液清洗好几次自己的手”。</p>

凌南依红着眼左右看了看，没有任何称手的东西。</p>

她就将自己里衣的宽袖一拽，用雪白的衣袖为秦风擦拭那些血迹。</p>

“这里还有些脏，我帮你擦干净了。”</p>

这时，秦风才转头认真看了凌南依一眼。</p>

枯槁无力的眼眸没有因此变得明亮，而是更加黯淡不堪。</p>

就像是两个古老苍白的石洞。</p>

茫然，没有希望。</p>

“我的确不如他……”他悠悠又说了一句。</p>

凌南依手上一顿，她知道秦风口中的那个他，说的是萧瑾。</p>

也就是抓了秦风，瞒着她，不顾她的反对，坚持安排了这场献血的人。</p>

凌南依不知秦风说的不如是指哪里？</p>

可她现在对萧瑾真的无话可说！</p>

秦风却与她相反，“你奔赴明圣国，他以为我与你在一起，依然可以冒着危险去救你，而我只是怀疑你和那个小开，便在心里种下了嫌弃的芥蒂……”</p>

那是秦风最不愿回忆，也是最不愿提起的事。</p>

哪怕现在说起来，他也无法完整将后面的事说下去。</p>

凌南依的脸色变的更加苍白。</p>

那件她放下的事，原来还一直印在他的心头，成了他的伤疤！</p>

她懊悔自己没有早些说清楚。</p>

如果早点帮助秦风释怀了，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这一遭？</p>

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p>

一口气能撑多久？</p>

曾经风华无双的俊颜失去了色彩，秦风的瞳孔也没了光泽。</p>

凌南依眼睁睁看着。</p>

她紧张的发颤，可竟没有哭，反而笑了起来，“秦医生，以前都是你给别人开刀，这回自己挨刀子，感觉怎么样？”</p>

秦风的声音已经有气无力。</p>

不过他也笑了笑，只是眼里含着太多苦涩，“很痛……”</p>

“既然知道痛！那你为什么不反抗，凭你现在的本事，只要你不愿意，谁又能拿你如何？”</p>

凌南依擦着秦风手背的血迹，突然就使劲骂起他。</p>

“我宁愿你和以前一样，你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和以前一样多好，我有什么值你救的……”</p>

秦风的手彻底软下来，从凌南依的手中跌落。</p>

就算骂他，他也听不见了……</p>

凌南依慌张的想去抓。</p>

可不由自主涌出的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捞了好几把，都抓不到秦风的手。</p>

反而在地上磨出满手的血痕。</p>

“楚王妃，别这样……”韩靖看见，从外头冲进来拦着她。</p>

凌南依将眼泪逼回去，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韩靖，就冲出了侧室。</p>

“王妃……”</p>

无双几个丫头吓的在后面哭。</p>

韩靖爬起来追过去的时候，凌南依已经跑上水上的长廊。</p>

他跟在后头大喊，“楚王妃，你身上有伤，不能这么跑！”</p>

伤口出血又多了，凌南依视若未见，可是身体坚持不下去，她一个踉跄，又差点栽倒。</p>

周围的侍卫看见王妃这个模样，都吓的不知所措。</p>

最后，还是韩靖冲上来扶着她，“楚王妃，你好不容易活下来，好好保重身体要紧，否则，秦三皇子就白死了。”</p>

凌南依不听他的，只盯着内殿的方向，“放开我！”</p>

“楚王妃，你是不是要找王爷？”韩靖问她。</p>

凌南依没回话，只拼命挣扎。</p>

韩靖紧紧拉着她，“这是他自愿的，是秦三皇子自愿的，王妃不能只算王爷的错！”</p>

当然不能只算萧瑾的错，还有她的错！</p>

萧瑾和秦风都是为了救她。</p>

可是这里头没一个人在意她的意愿。</p>

她不愿意！</p>

她不要秦风救自己。</p>

这场交易，等于踩着朋友的尸体。</p>

叫她如何安心？</p>

就算她活着，也是一辈子的内疚，不痛快，那样又有什么意思？</p>

她宁愿死的人是她！</p>

她都那样求萧瑾了，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p>

可他依然安排了这场引蛊！</p>

“自愿？是秦风自愿又如何？”</p>

不是萧瑾弄晕她，凭秦风一个人自愿能完成这件事吗？</p>

是他这个推手，才让这一切发生的！</p>

凌南依的眸子已经猩红，可是她却始终不哭不闹，只绷着一张执着的脸。</p>

这很恐怖。</p>

韩靖宁愿她大哭一场，把情绪都发泄出来。</p>

现在这个模样，则是将所有难过放在心底，一个人铭记，日积月累。</p>

最后只会将她自己逼疯！</p>

韩靖就有些招架不住，微微松了手。</p>

凌南依继续往前走。</p>

韩靖都不敢说话了，其他人又岂会做什么。</p>

一群人只默默跟在凌南依身后。</p>

跟着她走过七绕八弯的回廊，来到花园中的青石路，最后在踏上中室前的台阶下停了下来。</p>

凌南依静静看着中室门下站着的两个人。</p>

燕金陵和成御。</p>

二人神色严肃，并排而立，身后是两队整齐的侍卫。</p>

人不是很多，也不少，正好严严实实堵住了通往明照殿内殿的道路。</p>

燕金陵率先开了口，“楚王妃，王爷现在不见你。”</p>

不见她？凭什么不见？</p>

凌南依恍若未闻，又向前踏出一步。</p>

这时，成御终于忍不出冲出中室，“王妃姐姐，瑾哥哥现在不愿见你，就算你到了内殿，后面还有众多侍卫在，你也见不到他人的。”</p>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打消凌南依的念头。</p>

可是她是楚王妃，连韩靖都放弃阻拦的人，侍卫们真的敢对她做什么吗？</p>

不会！</p>

现在的凌南依，谁也拦不住她。</p>

她势要闯入内殿，就算燕金陵也拿她没办法。</p>

然而，她却停下了脚步。</p>

凌南依痛恨自己害死了秦风，更责怪始作俑者的萧瑾。</p>

可就算今日见了萧瑾，她又能如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