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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的烛火突然猛烈地跳动,商洛亭用尽了全身力气,将纪锦棠身体里的毒血抽了出来,一阵黑色的血雾就从银针的伤口里喷了出来。血雾溅起三尺来高,商洛亭撕心裂肺的惨叫了一声,被纪锦棠身体里不知名的力量弹出几米远,血液飞溅至周围的墙壁上,渐渐散开。纪锦棠猛地抽搐了一下,脸色陡然好转,嘴唇渐渐变红,随着黑血被商洛亭抽出后,纪锦棠好像重返了人间。
商洛亭拖着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将一掌拍在纪锦棠的伤口上,将自己体内的修为渡入到纪锦棠的身体里。
她将纪锦棠安置好,静静地坐在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睡颜,就好像这么看,就能让她看一辈子。可她都不知道自己生命的尽头在哪里,她身为活人时候的魂魄早就投胎,自己只是一具躯壳,纵然能修道成仙,可那又有何意义?
刚刚仿佛被烈火缠身的她此刻也平静了下来,身上的剧痛也渐渐消散,伤口也在慢慢愈合,恢复往昔。商洛亭的眼泪从眼角滑出,滴落在纪锦棠的额头上,顷刻间就化为一团水汽,蒸发掉了。她抖动的手臂轻轻抚摸着纪锦棠的脸颊,她知道这个男人永远不可能属于她,但此刻好像属于她,这偷来的岁月,格外的让人珍惜。
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睡着的纪锦棠做了一个梦,在一旁守着他的商洛亭也做了一个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商洛亭走出厢房,孤独的站在院落里,院子里的桃树长得很茂密,一片斑驳。商洛亭闭上了眼睛,身体周围散发着幽幽红光,那把本来躺在桌子上的琵琶自动飞到了院落里,悬浮在半空中。随着商洛亭的一个转身,琵琶竟自己演奏了起来。
琴弦缓缓震动,仿佛在倾诉,如潺潺的水声,随着小山坡缓缓溜去。一曲琵琶乐,道尽主人的相思苦。玄月带着神秘缓缓升空,透过树枝映在女子身上,倾国倾城,明眸皓齿,画着牡丹花的眉心花钿间带着忧愁,又不似忧愁,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又好似冷笑,魅惑众生的眼中充满了悲伤,又犹如绝望,齐腰的长发随意的用红丝带扎着,在月色下翩翩起舞,火红霓裳随着身姿摇曳,她优美的舞姿加上明月的照耀使这女子仿若一个仙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那样神秘,那样纯洁,让人不想去打扰,也不想去玷污。
纪锦棠听见声响,起身站在门口,眼前浮现的画面让他终身难忘,这场景宛如他曾经的一场梦,什么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什么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他算是彻底明白。他抬头看了看天边的皎月,耳畔传来仿佛穿越千年的琵琶音。
月明,风却凄,商洛亭曼妙的舞姿里,仿佛有另一个女子的身影,那个他挚爱的女人。商洛亭仿佛不是在独舞,而是和虚空中另一个人共同演绎。她的眼中也看到了那个女人,那个她羡慕却不可战胜的平凡女子,两人仿佛携手,宛如一对双生花,伴随着撩动人心的琵琶曲,在月色下共享彼此的生命。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纪锦棠拿出挽灵笛,笛声如高山流水,苍山被雪,顺着巍峨的高山,伴随云海,从九霄云巅落入人间。月光下,他的影子长身玉立,玉树琳琅,桃花树下,女人的影子婀娜娉婷,轻舒长袖。笛音与琴音相互交融,一个如悬崖峭壁上挺拔的松柏,一个如山涧翻腾的溪流。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想念,踏着夜色,迎着乐曲而来,滴滴流动在心海。
有那么一刻,仿佛是风将纪锦棠的泪水从眼眶里吹了出来,顺着笛声飘得很远,顷刻间就不见了。商洛亭则泪水溢满双眸,似琴弦如泣如诉。
可能是风吹得久了,纪锦棠模糊的视线里,总有那个消失在他怀中的女子的倩影,可他刚想伸手触碰的时候,就一晃消失不见了,眼前只有那个在琵琶曲中,一舞寄相思的商洛亭。
月升的越来越高,风也越来越大,笛声却越来越悠扬,琴声也越来越惆怅。
天边的鱼肚白微微泛起,纪锦棠在厢房门口坐了一整夜,此时的他嘴里叼着根烟,手里不停的玩弄着打火机,时不时发出响声。木床上的商洛亭睡的很安稳,她面色平静,就像是她曾经沉睡了千年的模样。
纪锦棠抬头凝望这天空,不自觉的将脑袋靠在门框上,嘴里的烟圈就像是海豚吐泡泡,缓缓升起,又消失在虚空之中。他转头看着木床上的商洛亭,虽然他面无表情,但内心却有些悸动,他知道那不是什么男女之爱,他的心中只有感谢。他在想,商洛亭本可以再修炼个几百年,成为恒烛那种级别的尸王,也就基本上跟正牌神仙没有区别了,可这傻姑娘为了自己堕入红尘之中,也不知道她将来会不会后悔。
他脚下落满了烟头,好在这是个无人的寺庙,也没人来罚他的款。随着朝阳徐徐升起,天色也越来越亮,院落里的桃花开得极其明艳,淡淡的清香犹如一阵波浪,顺着微风散在小院子的各个角落。
纪锦棠站起身来,揉了揉鼻子,享受完那根烟后,又把烟头扔在了地上。
四周有鸟儿轻声叫唤,纪锦棠往寺庙大殿走去。他穿过桃花树下,阳光从茂密的树叶中挤了出来,洒在男人的肩膀上,光影错落有致,偶尔有桃花瓣落在他的身上,破败不堪的灰色衬衫上点缀着粉色的花瓣,竟然有一种落魄少爷的味道。
他漫不经心的走到大殿门口,纪锦棠扫了一眼,发现大殿正中央有一座观音神像,两旁不知道是个什么佛像,佛像早已落满了灰尘,灰蒙蒙的一片,黯淡无光,没有半点平日里那种高高在上的模样。佛像前的台子上也没有任何供奉的香火和水果,只有一层厚厚的尘埃。
纪锦棠一脚踩在门槛,懒洋洋的靠在门框上,一脸讥笑的看着三座佛像,弯弯的眼睛里透露着一股极强的鄙视意味。
“阿弥陀佛!”一个洪亮的声音从纪锦棠的身后传来,他转过头一看,发现是一个老和尚。只见这老和尚一身青灰色的长衫,脖子上挂着一串大大的佛珠,面容祥和,眉毛都已经花白。
纪锦棠很礼貌的对和尚行了个礼,收起刚刚那极度不屑的笑容,转为一个淡淡的微笑,说道:“大师有礼!”
老和尚没有看他,只是径直走到佛像前,虔诚的跪下,行了叩拜大礼。纪锦棠见到老和尚这番操作,仿佛是对着虚空中的某个人做了个鬼脸。
“这位施主,见到观音菩萨不下跪行礼,是对菩萨的极大不尊重。”老和尚一边磕头,一边用他仿佛抒情男中音的声音碎碎念叨着。
“是是是,大师,是晚辈无礼了,只是每个人都有信仰自由,晚辈不信这个,别怪别怪。”纪锦棠看似很诚恳的道歉,可智商大于五十的人都听得出来他的不屑。
“阿弥陀佛,可我看施主你的相貌,大约也是跟鬼神打交道的人,不信这个?”老和尚微笑地对他说。
纪锦棠没搭理他,迈着四方步走到三尊佛像前,轻蔑地看着他们,然后说:“大师,你知道这里的佛像为什么这么惨吗?那是因为这座庙是破庙,这里没有香火,没人叩拜,这些佛像就没人管了。而那些香火旺盛的寺庙,哪个佛像不是金光闪闪?”
“施主你想说什么?”老和尚接着问。
“有些事,说明白就没意思了,大师。”说完他扭头就往门外走去。他的步伐扬起灰尘,并散发着阵阵腐朽的味道。
“等等,施主!”老和尚喊了一声。
纪锦棠随着话音落下,便停下了脚步,他回头只看见大师拿着一串手串,戴在了纪锦棠是手上,老和尚用近乎慈祥的目光看着纪锦棠,轻声细语的说:“施主,你是一个有功德的人,佛祖会宽恕你的不敬。”
老和尚这话仿佛捅了纪锦棠的心窝,他抬手看了看那串戴在手上的佛珠,眼神陡然就充满了杀气。老和尚被眼前的男人吓得接连退后了几步,呆在一旁默不作声。纪锦棠掏出挽灵笛,指着正中央的观音佛像大声怒斥道:“宽恕我?我需要他们来宽恕?他们有什么资格宽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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