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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葱将头偏向一边,假装没有听到诚禹的话。
珞典又道:“我们只是到外面寻个餐馆吃点东西,很快就会返回,你跟着的确是不便,如果遇到了认得你的军士和统领,反而麻烦。”
诚禹也笑道:“放心吧,真的不会有事的。”
这位三葱是邓赕诏王座前的十大护卫之一,武艺高强,屡次在各类会武中展示身手,在整个邓赕诏各城各部的军士中很有威名,认识他的人确实不少。
想到自己的确有可能暴露身份,耽误到世子的正事,三葱也只有让步了。他郑重地对诚禹行礼,还想托付几句,瞥见自家主人不满的神情,只得一步三回头地退回了客栈。
此时已到掌灯时分,街巷行人稀少,不多的几家酒馆和客栈已经挂起了灯笼,灯火闪动中,猜拳声和嬉笑声传出,给原本清冷的小镇添了些热烈。
诚禹和珞典并肩走着,夕阳最后的余辉将他们的影子印在青石路面上,他们都没有说话,踏着两道欣长的身影向前走去。
镇子不大,不一会儿就走完了唯一的一条主街,他们又折身往回走,进了猜拳行令声最大的酒馆。
最热闹的酒馆,实际上也不大,四五张桌子,围了十几个人。诚禹和珞典踏进门后,乱哄哄的几桌人停下了聒噪,齐齐望过来。
两位少年逆光而立,衣着虽然很普通,浑身却有种不凡的气度,似乎自带了光亮,牢牢抓住人们的视线。
一名伙计疾步迎上前,珞典表情平淡地环顾四周,低声询问有没有安静些的雅间,诚禹却指着角落里的一个位置说:“雅间不用了,就坐那里好了。”
珞典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径直走了过去坐下。
诚禹笑了,想起自己曾经说让珞典扮做自己的随从,还说没有这样年少的商贾,可现在看来,这位世子殿下真是怎么也藏不住威仪,哪里能假扮随从。
那小伙计自然也很有眼色,马上跟过去,询问珞典需要些什么。
珞典看看诚禹,见他只是微微笑着,并不帮忙做决定,也就听着伙计的介绍,在不多的几种吃食中艰难地挑了两样。
不多时,羊肉汤和烤饼端了上来,诚禹笑着问:“店家反复鼓动你要一壶酒,我看你都犹豫了,怎么还是没有点呢?”
珞典看了看周围喝在兴头上的人们,淡淡道:“喝得晕头转向,耽误事。”
诚禹环顾四周,道:“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就有点古怪了。”
说完他唏哩哗啦就着羊汤吃了一个饼,然后起身走到柜台前。
此时店家去招呼一桌喝多了的客人,柜台后只坐了妖娆的店家娘子,她看着诚禹眼睛都移不开,满眼火光闪烁,不知道诚禹说了什么,她掩口嗤嗤笑了,浑身花枝乱颤。
不久店家也走到柜台处,热情地对诚禹说着什么,珞典静静看着诚禹与他们说说笑笑,觉得好像重新认识了他。
在粗鄙酒馆里的诚禹,不再是那个信手绘出毒龙猛鸟的潇洒王子,也没有桀骜不驯的傲气,看不到他幽默机敏的一面,更想象不出他在农田里挥汗的样子,除了笑容仍旧通透无染,此时的他带着顽劣的傻气,俨然就是一个出来找乐子的纨绔公子。
想起诚禹所说逃跑的经历,珞典的心里忽然收紧了,不由得好奇,一个人要吃过多少苦,才会导致如此千变万化;要经历怎样的险境,才会需要这许多的保护色。
除去了这些掩饰,这位特立独行的王子,其实是个心无城府的人,在那张笑脸的背后,无非是一个向往自由的顽童。
珞典慢慢啃完了一个硬邦邦的饼,又喝了些略带膻腥味的羊汤,诚禹仍旧在与店家热络闲谈。
不一会儿,店家将诚禹引向酒馆正中的一桌,桌边坐着五名男子,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此时已喝得面红耳赤,醉眼迷离。
不知道店家怎么介绍的诚禹,就见那几人笑着让座,而他也提了酒壶,与那几人推杯换盏起来。
一名男子抬手搂住诚禹的肩膀,笑嘻嘻地对他耳语了几句,诚禹也笑着点头,从腰间的荷包里取了几枚钱币递过去,那男子接过,与诚禹连着喝了几杯,诚禹这才一脸轻松地回来。
他在珞典身侧坐下,挑了挑眉,对珞典挤挤眼道:“一切顺利,明天带你看热闹去。”
“什么热闹?”
“明天你就知道了。”
诚禹卖了关子,珞典也就不多问,将那盆羊肉汤向诚禹推了推,问道:“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以前来过吗?”
“以前只是听说过凤羽镇这个地方,还没有来过。”
诚禹盛了碗汤喝起来,边赞叹美味,边说:“其实这类小镇都差不多,有这种小馆子,有消息灵通的店家,有牵线搭桥的中间人,还有隐藏在背后的各种交易……都大同小异。”
“你说想要自由,走马帮虽然可以到处去,应该也不那么自由吧,到底怎样才能自由,你有想过吗?”
“唉,说的是呀,哪里有什么自由。”
诚禹长长叹了口气,因为喝了点酒,微微涨红的脸上满是无奈,他摇了摇头,随即又笑了,对珞典眨了眨眼睛道:“不过,我还真的发现了一个很自在的地方呢……”
珞典好奇地问道:“哦?还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那是哪里?”
诚禹笑得更加厉害,闪亮的大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对珞典摆手:“不能告诉你,这是我的秘密,好不容易才找到,不能说。”
珞典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要说自己根本不想知道,可是张开嘴,忍不住还是追问:“到底是什么地方?”
“就是圣元寺呀,我想做通觉大师的接班人,当一个逍遥的高僧,你说怎么样,是不是非常自在?”
答案居然是这个,珞典轻哼一声:“那你可永远别想吃肉喝酒了!”
诚禹的目光悠悠地飘向酒馆外,望着黑暗的苍穹,脸上的笑渐渐淡去,他轻轻呼出口气,似乎是认可了珞典的说法,又似乎是自言自语:“是呀,什么都不能两全,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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