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父慈子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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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将满，夜空澄澈。

屹立于浮空城萨克罗斯城墙的阴魂王子雅达，看到雷鸣峰戴着雪冠的山峦，阴冷荒芜，却在月光下美轮美奂。

山顶散落着银白色月光，如一排参差的利齿，山麓和稍矮的山头则隐匿在阴影中。

这里离海很近，只需将视线移向南方，就可以看到坠星海，因为萨克罗斯城就停靠在塞尔刚特城3000米的高空。

但阴魂王子看不到海，失落女士在天空布下黑暗的帷幕，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阴魂城苏尔坦萨比萨克罗斯更靠海，但他仍嗅不到海的气息。

从前，那里叫做‘干涸沙洲’，一个向四面八方延伸达数十公里的盆地，同时也是一片极度缺乏水分的盐碱地带。

随着阴魂城的回归，他的父亲，至高王泰拉曼特施展强大的魔法「马文的世界编织术」，在这块托瑞尔史上最为贫瘠的土地上创造出了一片绵延达数千平方公里的幽影海。

那里的湖水，清澈而冰冷，终年萦绕着黑暗的云雾。

阴魂城苏尔坦萨就停靠在幽影海的上空。

如何利用魔法的力量改造自然，是耐色瑞尔帝国时期，大奥术师们的一个重要研究方向。

在所有大奥术师中，大奥术师马文是这方面的佼佼者。

而由他所研发的‘世界编织术’，则可以称得上是耐色瑞尔人在自然改造方面的巅峰之作。

这个法术也是帝国时期唯二两个有11环魔法之称的法术。

阴魂城回归物质位面后，在大王子瑞瓦兰的计划里，原本是打算联合失落女士教会的人，架空至高王泰拉曼特，让女神的信徒掌握浮空城的主导权。

但是当他的父亲成功施展「马文的世界编织术」后，瑞瓦兰便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个蓄谋已久的计划。

弑亲者将遭到永世诅咒，雅达心想。

阴魂王子转过身，拨开眼前的头发，俯瞰这座由坠星海打捞上来的浮空城萨克罗斯。

萨克罗斯城主要分为两部分，一座被切割的巨大山峰翻转过来为整体，城市的最中央，还有一小座圆形山丘，丘顶被削平，冠以深邃的阴影神殿。

阴影神殿两侧分别有一座百米高的阴魂塔。

外城位于山下，被密布晦暗符文的石墙环绕，里面的奥术学院、炼金工坊、铁匠铺等诸多遗迹的轮廓还保存至今。

雅达率领阴魂法师们潜入海底时，这座浮空城里生长着许许多多的珊瑚礁和沙华鱼人的珊瑚堡垒。

他们的攻击将所有的珊瑚堡垒，包括鲨神瑟寇拉的海底神庙摧毁，只留下淤泥和沙华鱼人的尸体。

唯一保留的只有四十四根从地面破土而出的巨石肋骨，仿佛巨大的白色树干。

看到它们，阴魂王子雅达不禁心跳加速。

据说，这是世界上最后一条沧海巨龙的尸骨，是大海之中诞生的最具威能的传奇生物。

它以海怪和龙龟为食，愤怒时能吞下整座岛屿。

然而，沙华鱼人的鲨神瑟寇拉亲自降下化身，杀死了沧海巨龙，瑟寇拉物质界的代言人，傲鲨部落的大祭司将它的骨头变成化石，好让后世的沙华鱼人永远铭记鲨神瑟寇拉的功业。

沧海巨龙的肋骨成了瑟寇拉神庙的房梁和柱子，它的嘴巴则被当做了鲨神的圣坛。

沙华鱼人的傲鲨氏族在萨克罗斯统治了两千零七年，雅达回忆着身兼考古学家的小布雷纳斯给自己讲述的历史。

沙华鱼人与海精灵为敌，与风暴之神的信徒作战，他们不仅统治了坠星海，还统治过周围的岩石陆地。

这群被沿海居民号称‘深海魔鬼’的鱼人，穿着海草编织的长袍，而沧海巨龙的牙齿，则是被他们雕刻成鲨神瑟寇拉的圣徽。

但这已经是千年前的往事，当时的沙华鱼人横跨浓雾笼罩的海岸与无尽的大洋涌浪，令人血液发凉的不祥低音，正是他们狩猎的号角，也是他们劫掠与战斗的召唤。

沙华鱼人建立在萨克罗斯的流水宫殿的墙壁上，挂满了银色海草编织的织锦，沙华鱼人战士们围聚在海星形状的硕大桌旁享用大海的馈赠，就连他们的座椅都是用珍珠母砌成。

但是，这都已经消逝了，沙华鱼人荣耀的岁月已经消逝了，就如同曾经的耐色瑞尔帝国一样。

是时候终结这一切，是时候重新开始了，雅达心想。

这座古老而坚固的浮空城是大奥术师索伦德建造的，数千年的沉淀，被他最小的弟弟布雷纳斯发现，他们又从沙华鱼人手中夺取。

现在的浮空城主人已经属于坦舒尔家族，阴魂王子雅达不会让它从自己手中丢失，亦不会让它在自己面前坠毁。

若浮空城真的被毁灭，他也会一起陪同，利剑在手，面带微笑。

清冷的海风迎面拂过，站在城墙上的阴魂王子身形一顿，立即感觉到一种漫无边际的冷，一丝一丝拼命地往自己铠甲的缝隙里钻。

这种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经何时没有感受到过了，它仿佛冷到了骨头里，每一块骨头都好像被冻得发脆。

这让他立即意识到，在阴影神殿里与布莱恩战斗时，因自己疏忽大意，迎面被一记死亡系的传奇法术击中的后遗症还尚未消失。

“明明只是一个刚刚踏入传奇领域的施法者，他的攻击为什么会如此诡异。”阴魂王子心想，他咬紧牙关，额头冒出一丝丝冷汗，周身因彻骨的寒冷，籍籍发抖。

“这位漠口镇的法师领主……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到被自己逼死。”

想到这里，雅达似是回想起了什么。

他强忍着身体被死亡能量冲刷的伤害，释放神术缓解痛苦后，连忙启动传送法阵，出现在拉莫拉克的阴魂塔内。

拉莫拉克的实验室。

雅达看到这位排行老六的弟弟，正在一堆摆满实验器皿的桌子上，研究一只在巨大的玻璃瓶中游来游去的底栖魔鱼幼崽。

“我让你办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雅达冷言冷语地对拉莫拉克说。

负责浮空城萨克罗斯布防的分别是拉莫拉克和玛提克。

前者为阴魂城中立派的代表者，而玛提克则是他父亲的人，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让权力保持平衡。

但雅达对拉莫拉克这个老六素无好感，相反他更倾向于他排行老五的弟弟德苏得。

德苏得的睿智和敏锐的洞察力，总是能够帮助他解决自己搞不定的问题和烦恼。

在雅达的印象里，他的父亲，至高王泰拉曼特曾亲口承认过，他的诸多兄弟中，最有希望突破高等传奇的两人，分别是德苏得和布雷纳斯。

“你没有权利命令我做任何事，雅达。”拉莫拉克头也不抬地回答，“你要知道，就在刚刚，我面对的是一位神秘女士的选民，竖琴手同盟的领袖，为了拖住这位强大的女士，以免她在浮空城捣乱，你知道我当时面临的压力有多大吗？”

“没错，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抬起头，面容憔悴的就好似几个月都没有休息，干枯如爪的手中把玩着一个没有下颚的颅骨，“而现在，我亲爱的哥哥，你竟然还要让我去面对无底深渊的恶魔领主，你未免太高看我的实力了吧。”

雅达保持沉默，没有回话。

拉莫拉克说的并无道理，毕竟当初他们一起前往封印恶魔领主的地下遗迹时，除了他的大哥瑞瓦兰，没有任何人能够扛过恶魔领主的渎神之语，甚至连跟随他们一起前往的牧师和战士，都无一幸免的死于恶魔真言之下。

最主要的是，他们竟然杀不死他，瑞瓦兰还担心因战斗过于激烈，导致不小心毁掉大奥术师索伦德引以为傲的地脉法阵。

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这套保留至今的地脉法阵系统对影魔网之石的能量转化，也拥有非常可观增幅价值。

至于他询问拉莫拉克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让他帮自己查看一下布莱恩进入地底空间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所谓‘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感受到强大的死亡之力冲刷自己的身体，让他本能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位漠口镇的法师领主，不会这么轻易地命丧恶魔领主之手。

“我并非让你亲自查看，拉莫拉克。”雅达说，“只是让你利用阴魂塔的观察之眼，仔细查看地下空间的具体情况。”

“我会照你的吩咐去做的，亲爱的兄弟。”拉莫拉克指尖摩擦着手中的颅骨，一本正经地说：

“但还不是现在，毕竟想要让侦察魔法穿透地脉法阵的迷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难道没有看到吗？我很忙，你已经打搅到一位正在做研究的法师很长时间，生命固然可贵，但这不是我们浪费时间的理由。”

弑亲者将遭到永世诅咒，雅达心想。

“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废话。”阴魂王子收敛眼神中流露出的杀意，冷哼一声，用嘲弄的语气说：

“因为每当你摆出睿智和意味深长的模样时，吐出来的就全是屁话。你在这一点上，与德苏得相比，你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小丑。”

被提到痛楚，拉莫拉克的面容不由抽搐一下，又面带微笑地说：

“你说的没错，我亲爱的兄弟，但你也要明白，有的人的命运外表看起来华丽，却隐藏着骇人的本质，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已让血腥魔爪伸向了他们。”

雅达自然听出对方话语蕴含的真正意思，但他并不在意，在他看来，拉莫拉克的嘲弄，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他可是清楚地知道，在耐色瑞尔消亡初期的阴影位面里，他这位排行第六的兄弟，是第一个主动站出来接受阴魂转化仪式的。

“这么做的目的是在为浮空城的安危考虑。”

雅达不想跟他废话，意识到因为接下来的话语，很有可能被对方找到机会嘲讽，他也直言道：

“我亲眼目睹到竖琴手同盟的领袖离开萨克罗斯，也看到失落女士的阴影化身亲自追杀另外三人，但我不敢保证跌入封印之地的人，一定会死于恶魔领主之手。毕竟那里是影魔网之石和地脉法阵的守护之地，倘若……”

“倘若个屁！看来你已经被漠口阵的小领主吓破胆了。”拉莫拉克打断他的话语，真的没有忘记嘲讽他：

“看得出来，他的法术已经让你怕得浑身发抖了，没有亲手杀死他，这是你的失误，也是你的失职，既然是你的失职，为什么不亲自去看呢？”

“啊哈！我明白了，你在害怕，对吗？不过，你不用担心，因为我了解地底空间的情况，内部的法阵也是我亲自加固的，我可以向你保证。”他抚摸手中的颅骨，憔悴的面容上露出自信的微笑，“让我相信这位小领主幸免于难，我宁愿相信萨克罗斯坠毁！”

仿佛在回应阴魂王子的话语，整座高塔突然出现微微晃动的现象，巨大的玻璃瓶中游来游去的底栖魔鱼幼崽也露出惊慌的表情，不停地用头部撞击瓶子。

两位阴魂王子神情均是一变。

拉莫拉克的笑容僵在了憔悴的面孔上，他迅速伸手一挥，被他把玩的颅骨中喷涌出一团黑色的烟雾。

烟雾漂浮在半空中，化作一个圆环，内部呈现出了浮空城萨克罗斯的整体景象。

“轰隆隆！”

轰鸣的爆炸声如响雷爆发，整个浮空城开始剧烈震动，仿佛陷入了世界末日。

两人同时看到一团翻滚的蘑菇云从龟裂的地面破土而出，冉冉升起，环状而奇异的云朵在夜色下，给人异常震撼的感觉，充满了一种毁灭的美感。

而与此同时，阴影神殿也在蘑菇云的冲刷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塌碎裂，化作废墟。

从地面喷涌而出的可怕能量，仿佛数十座火山同时爆发，汹涌的能量风暴开始肆虐，摧毁着所有阻碍的事物。

一个个在巡逻中的士兵被爆发的能量掀飞，一个个来不及从神殿中逃出来的圣职者瞬间蒸发。

惊呼与尖叫响彻整个浮空城，即使是雅达站在高塔，也听得真切。

显然，这可怕的毁灭能量，不但将阴影神殿摧毁，就连整个浮空城的地脉法阵和影魔网之石，也一起被毁灭，包括这座阴魂塔的防护法阵。

“萨克罗斯要完了……”

望着眼前这一幕，阴魂王子雅达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与漠口镇的法师领主战斗的画面，以及对方坠落于深渊的场景。

他不禁暗自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拖着重伤的身体，也要冒险前往恶魔的封印之地查看。

他没有选择逃避，而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绝望地闭上双眼，仿佛在静静地等待着终结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击。

“我就知道，他妈的！老子从来都没有运气。”

拉莫拉克脸色大变，暴跳如雷，因过于激动导致无法维持住原有的样子，一下子现出了自己的原形。

这是两颗被漆黑如墨的浓雾包裹住的血红色眼睛，以及一副黑色的骨架和胸腔内只剩一颗还在跳动着的黑色心脏。

“我从来没有运气，刚得到浮空城的控制权，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连自己的阴魂塔都要赔进去。”

一个装着底栖魔鱼幼崽的玻璃瓶子被拉莫拉克凭空收走，他一边飞速的收敛着实验室的研究物品，一边骂骂咧咧的说着，“真该死，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强大的毁灭能量……总不至于是巴洛炎魔之王被杀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