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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自然是没真的笑出来,只是心里忍不住这么想。
之前自己的老师专门给自己解释照c臂次数的事情,就是给自己打预防针,让她放平心态,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情别做。
之前差点把硬膜外麻醉的管子拔掉,就差点闹出事故来。
手术正在进行中,麻醉医生把麻醉管子给拔了,这是绝绝对对的手术事故。不管你自己有千般理由,都是说不过去的,甚至曾毅都不知道该怎么保她。
外科里的一个点,是肯定的。
那就是麻醉的时间,要绝对长于手术时间,不管是麻醉单,还是麻醉记录,都要有这个事实记录。
麻醉的监测记录,也要长于手术记录。
现实中,也是如此做的。
手术没完,你把手术撤了,搁这里开玩笑呢?
因此安若耐着性子等着郑玄临等人带人做完缝合,然后才去做接送病人的事情。
到了十二点四十分,磨磨唧唧的郑玄临等人,才缝合完,打了石膏,把病人交给安若和刘燕。
安若则是早就等不及了,早就准备好了把病人送回病房的一切工作。
十二点四十了,等会儿还要接送下一台病人,打麻醉。
没空吃饭了,就算再去,也只有残羹剩菜了。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安若心里喃喃着。
曾毅现在下台后,就可以去吃饭了,但她还是要跑,再打下一台的麻醉,肯定一点多了,那时候还有饭给她吃么?
所以,在推床出去的时候,安若故意加大声音说“燕姐,估计我们去吃饭的时候,没什么东西吃了,我们点个外卖吧。”
安若和刘燕随时准备着把病人送回病房,因此她们推病人出来时,郑玄临和林霖三个人正好在手术室门口,安若这话,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刘燕就看了一眼郑玄临,点了点头,没回话。
郑玄临脸上爬起来的笑脸,顿时一僵,稍稍有点脸黑地翻了翻白眼,觉得这麻醉科的妹子和手术室的护士真滴扫兴。
可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人家讨论的是吃饭的事情,又没开口让你请客吃饭,你突然作出反应干嘛?
难道非要往自己被嫌弃的那一面墙上凑?
而且安若和刘燕说的也是事实。
……
今天是周二,因为周一是罗云值了总值班,所以今天轮到了周成来值班。
不过,周成虽然是总值班,要待在科室,但还有一个组的人陪着。
虽然今天值班的,是严骇涵组上的庞定坤!不是杜严军或者张正权。
但是,蔡东凡和罗云一个人都不敢走。
要知道,今天他们可是破格给张正权和杜严军一人弄了一台二级手术,可不敢大意了。
蔡东凡和罗云两个人一直耐着性子在主任办公室里喝茶抽烟,才一个上午,两个人就把一包烟就给干没了。
半小时一支。
这节奏,比往常要快了太多。
终于,好不容易等到了饭点,罗云和蔡东凡才找到了点事情做,那就是点饭请客。
平时不在科室,则罢了,今天既然在这里,那还是该表示一下的。
是非常丰富的双盖码盖浇饭。
看得出来,蔡东凡也很大方。
而且值班的人虽然不是自己组的人,蔡东凡也还是连带着庞定坤一并点了。
吃过饭后,蔡东凡才终于接到了手术室的电话,说是打算接他们组的第一台手术了。
蔡东凡立刻精神一震,然后立刻吩咐罗云去通知杜严军和张正权两小只吃完饭赶紧下去候着。并且催促麻醉医生赶紧打麻醉,尽早开台。
杜严军和张正权立刻狼吞虎咽地把菜都吃完了,就撑了,浪费的饭丢进了垃圾桶,咕噜咕噜地吞了两杯水,算是饭饱水足,匆匆忙忙地赶去了手术室。
积极得不行。
周成则是继续和庞定坤两个人在办公室,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庞定坤还问周成说“小周,你不去手术室吗?”
“你可以去的,一般的关节脱位,我自己还是能搞得定的。”庞定坤主动地解释。
其实他现在是颇为尴尬的。
他本来就是科室里的正式职工,而且也不是那种对关节脱位一无所知的,但是上次在急诊科做复位遇到了难复性的肩关节脱位后,严骇涵即便是再照顾他的面子,还是给他也安排了一个总值班。
其实庞定坤觉得,若是罗云恰好跟自己一天班,倒还好,可周成?
做他班上的总值班,这算怎么回事嘛。
只是,庞定坤也不好多说什么,自己没解决的脱位,是周成解决的,而且罗云当时也说了,那就是难复性的关节脱位,然后被周成解决掉了。
这就是一个事实,他得承认,所以今天这场面虽然尴尬,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认。
不过,今天蔡东凡安排了手术,他倒是觉得不能因为自己值班的原因,把周成拖在科室。
周成也能理解庞定坤的心思,便说“坤哥,今天是杜严军和张正权两个的病人,我现在已经拿到了级手术权限,就倒是不好多掺合。到时候等蔡老师和罗老师的通知吧。”
“他们让我去,我就下去,他们如果没叫的话,我还是跟着坤哥你一起值班,收收病人这些。”
今天是庞定坤值班,周成是总值班,但周成却是反着来的,把自己当成了值班医生,向庞定坤汇报的。收治的病人,也是给了严骇涵组,也算是给足了庞定坤这个博士和本院医师的面子。
庞定坤便不多说什么了。
吃完饭,罗云估计也是看出了上午周成和庞定坤两个人的角色转换,两人同一天值班会有尴尬。
便真来叫周成了“周成,一起下手术室去不?”
“今天是定坤值班,基本上没你什么事。”罗云邀请。
周成自然乐意,说“好的,罗老师,我吃完,马上就下去。”
蔡东凡和罗云不邀请的话,周成自然觉得他们今天是专门为张正权和杜严军两个人准备的。
不好直接杵下去。
罗云于是又对庞定坤笑了笑“定坤,辛苦你多照看病房啊。”
庞定坤也客气“应该的,今天我值班嘛,份内之事。”
倒是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
安若和刘燕两个人,从骨科二病区跑了一圈,该死不死地正好就闻到了办公室里传来的饭菜香味,肚子在咕咕作响闹翻天了。
当时就决定,点了同样份的盖码饭,让人送到手术室的更衣室门口,打完麻醉就去拿。
两人快步地把病人接到了手术室,然后刘燕便开始张罗手术器械的事情,安若则是马上快速地准备麻醉相关事宜。
差不多二十多分钟后,两人正好一个人打完了麻醉,一个人则是把手术中要用的器械包都推到了手术室里。
安若看到曾毅进门,彷若是看到了救星似的。
“老师,您回来了?”安若饿了,想吃东西了,所以就很热情地叫着曾毅。
曾毅看出来了安若的心思,赶紧说“你们也快去吃饭吧,下面估计没什么菜了。”
“我点了外卖!”安若马上朝着刘燕伸手,两小只快步地跑出了门,到下面,拿了饭,然后一人打了一杯热水。
迫不及待地撕开了包装袋,送一口饭进嘴巴里,肉香味在口腔内的味蕾中炸开的那一刻,觉得满足极了。
世上唯独美食,最不可辜负啊……
等到安若和刘燕两个人吃饱喝足,回到手术间的时候,手术已经是在有条不紊地开始了。
刘燕马上去帮忙,手术刚要开台的时候,巡回的事情不少,接吸引管,插电刀,调节电刀的电流,准备开刀片等等,琐碎得很……
虽然有洗手护士的帮忙,但此刻手术医生组都已经上了台准备开始手术,洗手护士也穿了无菌手术衣,到了自己的岗位。
在她没来之前,洗手护士上台之后,一直都是周成承担着她巡回护士的角色,帮忙做事情。
刘燕赶紧对曾毅抱歉,接过了自己份内的活儿。
安若则是往麻醉监护仪前一坐,然后开始打量四方,发现,周成这个以前的主角儿,今天却是没有上台的。
只是游走在手术台的边缘,然后又穿梭于手术室计时面板、阅片器和手术台三方之间。
安若感觉有点好笑。
胃里面不饿之后,想法自然也会更加多些。
就暗想,如果是他主刀的话,估计现在自己都回家去睡午觉了吧?
可惜,他今天只是看客,一个莫名其妙的饿想法,不由自主地诱惑着安若……
但马上,安若就甩头,把这个想法给赶走。
坚持着自己的信念——
魔鬼不上台的时候,这才是正常的手术节奏,可不敢这么胡思乱想。
……
手术按部就班开始,周成终于站定到了主刀的杜严军的对面,看着杜严军,有些颤颤巍巍地拿着圆刀,看向蔡东凡,等着他的细心‘投喂’!
蔡东凡则是先用无菌镊子,在已经包好的患者的胫骨中段骨折之前,画了一条弧形的痕迹后,说“沿着这条线切开,慢慢暴露皮肤及皮下。”
“记得进到的角度,是垂直进刀,切开皮肤到皮下即可,然后斜行走刀,垂直出刀……”
蔡东凡是真的颇为耐烦地看着自己的学生,把手术掰开,碾碎了进行投喂。
这也才是正常教学手术的进程,之前他倒是也想给周成来这么一课的,也就是之前的股骨粗隆间骨折,髓内钉内固定术那次。
可,蔡东凡只是给周成说了要他暴露,周成就二话不说的拿刀就往病人的皮肤上切了下去。
而且还行云流水的把手术直接做到了只剩下通过定位器公式打固定刀片和螺钉这一步。
这让蔡东凡有这个心,都没这个时间和空闲去对周成进行教学。
周成站在一边,眨了眨眼,没多想。
张正权也是竖起耳朵听,这蔡东凡的教学,可不只是针对杜严军一个人,他也要多看多学,找到杜严军操作中的漏洞,找到他注意的细节,自己可能注意不到的地方。
同时开始厘清自己假如要做手术的话,自己的手术思路是怎么样?
学手术,就是这么学的……
安若听到蔡东凡如此耐心,便也想起了自己老师刚带自己的那时候,也是这么细心和细致,但是自己的基础不错,所以出师才很快,如今基本的腰麻和全麻,她肯定是可以搞得定的。
只是神经阻滞麻醉,她的老师还没有开始带她,她也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准备。
自己如今再看蔡东凡对杜严军的教学,就有一种回头看后辈的感觉。
这不是单纯地以年纪来论,在专业上,而是看谁走得更远,两个人相遇,谁在回头或居高临下,而谁是在往上或往前眺望……
说实话,周成觉得,这个过程,一点都没有观感。
甚至,周成觉得,杜严军拿刀的手,都稍稍有点颤抖,这样的切开皮肤,会一定程度上地造成皮肤切缘锯形,影响血运的同时,会增加皮肤坏死的几率。
同样的,还有可能导致术后缝合的过程中,对合不佳,出现褶皱或拉扯,形成更多的疤痕增生,甚至再严重的。
还有可能起小疙瘩……
手术开始,就是做切口。
做切口的时候,一个大忌就是,下刀要狠,要果断,不能犹犹豫豫地这里戳一下那里戳一下。
走刀要稳,不能歪歪斜斜,收刀要平!
一定是要垂直着收刀,才能够做到不浪费切开的每一寸皮肤,一分切口,做了出来,就要尽量地应用起来。
不过考虑到杜严军是初学者……
算了,周成就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到了手术室的计时面板下,开始看自己的公众号了。
免得啊,看了杜严军和张正权的两台手术,回去后能够写一个对他们手术过程的大篇幅手术评议及修改建议出来。
从无到入门。
周成站在顶楼来往下看,与蹒跚学步的小孩在学跑步,在本质上,是没太大的区别的。
不过,周成还是装模作样的偶尔还是会出现在手术台旁,好奇地往里面凑几眼。
毕竟,罗云让自己下来手术室,是为了避免与庞定坤同时值班的相处尴尬,另外,名义上还是听蔡东凡的教学的。
如果太过不屑一顾,连台旁就不出现,是对杜严军和张正权的不尊重,也是对蔡东凡的不尊重。
骨科是一个本身就固有的江湖,这里从来没有打打杀杀,但必要的人情世故,还是要有的。
给杜严军准备的病人,自然不是什么复杂的病人,就是胫骨中段,简单骨折,2型。
如果按照周成的治疗方式来搞的话,这个病人就不可能出现在病房,可能在急诊科就被周成送走了。更别提是下手术室了。
当然,任何一种类型的骨折,都可以进行手术治疗的,这一点原则是没错的。
杜严军要成长,自然是需要病人来练手的,这个病人。正好又有手术意愿,蔡东凡没让周成出手去做手法复位的前提下,胡明不可能过来多事。
自然就只有手术这一条路了。
时间继续慢慢走。
很快地来到了两点过十分。
手术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了,可杜严军仍然还才暴露骨折的骨膜,用骨剥非常用力且生涩地在那里暴露骨折断端。
剥出一条可以让钢板放进去的贴骨空间……
两点二十五,杜严军才把钢板放了进去。
两点三十五,杜严军才终于调好了钢板躺着的角度。
两点五十,才打了第一跟螺钉的公式,测深后打入第一颗螺钉。
安若在一旁,无聊地都快睡着了。
可曾毅却不让她睡,拍了拍安若的肩膀,小声道“打起精神。”
“这主刀的又不是蔡主任,要万万小心生命体征,绝对不能出任何差池,注意麻醉深度和氧饱和度。”
安若立刻撑开眼皮,觉得好无聊。
然后看了看手术室计时面板下,刘燕安安静静地靠在墙壁上,休憩。
是真的好羡慕。
然后再瞥了瞥周成,周成一直都在翻着手机,好像也是等着手术的进程往前走,一副无聊的模样。
三点十分,杜严军终于才打完了骨折线上下分别一颗固定螺钉。
然后刘燕才被叫起身来,开始推c臂机,透了一下!
透完之后,蔡东凡马上指着术中的平片,对杜严军开始了说教“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你打的固定螺钉。”
“钢板和骨头之间,有这么大一条缝,这能行吗?”
“钢板和骨端,一定是要紧密的贴合为好,这里是胫骨中段,没有弧度,不需要你留减压空间!”
“你想一想,我平时教你的时候,该怎么把这条缝给毙掉?”
蔡东凡教学于手术始终,先让杜严军自己尝试一次,有了错误,然后才给出解决的办法。
罗云则是马上说“你要在固定螺钉的时候,让助手把钢板和骨头之间紧紧地固定住。”
“平时我和蔡主任做的时候,都心里有数,所以没让你们做这一步。我们自己就直接做了,但是你要注意我们手术过程中的每一步细节,这些细节,都是有其用途的。”
“要用心去揣摩,尽量减少你所以为的,你看到的,教授或者主任手术过程中的无用操作,这样你才能够把手术质量提升起来……”
杜严军立刻受教,乖乖地点头。
然后跑到手术台旁,把固定的螺钉撤掉,让张正权帮忙固定,然后再重新打入螺钉……
然后在一个c臂透视,果然发现,这个钢板与骨端的分离,被解决了。
然后目光投向蔡东凡,似乎在等着夸奖。
蔡东凡却冷不丁地道“张正权,你进去把患肢垫高,刘燕,你调节一下c臂的角度,照一个侧位片。”
张正权和刘燕两个人立刻领命而去。
然后c臂的透视结果一出来。
杜严军果然脸上的高兴之色就不见了,朝天的头差点去找朝地的头作伴。
蔡东凡就再次说教道“看片子!”
“顾头不顾尾,钢板侧面是贴合了。但一上一下!”
“你这钢板是与轴线成夹角的,前后歪了,你也不注意,这样子的术后复查平片,你湖弄病人都湖弄不过去!”
“我让你夹住,你就一次性只夹一边吗?不知道上下同时固定?”
“一直就等着我喂,脑子一下子都不转,我说一点动一点?”
……
安若听着蔡东凡这么骂,顿时撇了撇嘴,然后目光看向手术室,似乎觉得病人好可怜,被杜严军这么折腾……
而曾毅也是借机找到了机会似的,拍了安若的后脑勺一下,说“你看什么看,认真点听。”
“你还记得你上次打椎管内麻醉,找不到椎间隙的时候,你是怎么想办法解决的吗?”
“力气不够?这叫解决办法?”
安若也低下头去,但只看到了沟壑……
周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心里开始滴咕起来。
暗暗说,蔡老师,其实你讲的,也不忒对啊……
似乎,貌似,在这一刻,周成有那么点懂和理解杨弋风了。
站得高,走得远,有时候未必是好事,会觉得满孤独,找不到什么可以倾诉和交流的人。
只是,杨弋风却不是单纯地找不到交流者和倾诉者,他在湘南大学附属医院,有大量的教授与他交流和沟通。他是有另外的原因。
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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