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拭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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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佳栋走了一半，发现没人来劝自己，顿时大感尴尬。</p>

而他又不得不放慢了脚步等人来拉，真要就这么走出去了，借题发挥不成，他很可能会成为整个香港的笑柄。</p>

一如前阵子，黄小明的那句“我不认识陈韦霆”造成的轰动效果一般。</p>

赵俊凯一只胳膊横在桌上，一手握着酒杯举在跟前，杯中清澈的液体随着酒杯旋转着，在灯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光，可是此时，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在杯中酒的色或者香上，而是饶有兴趣地瞧着林佳栋的背影。</p>

按说，今天应当是赵志江过来，《毒战》是刘燕名牵头、赵志江监制的戏。</p>

但是他早看的门清，徐容作为海润的股东，再加上和刘燕名的私交，赵志江就是挂个名，充其量学习学习香港剧组的管理经验。</p>

前几天在公司碰到赵志江时，他还颇为纳闷，老赵怎么才去两天就回来了？</p>

他可不信有什么事情非赵志江处理不可，因为整个集团，除了刘燕名不能缺，其他人少了谁都没太大影响。</p>

问了之后，这才明白了缘由。</p>

而且从从赵志江那听到徐容奇怪的安排之后，他还真来了点兴趣。</p>

他和徐容认识很早，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徐容是他一手捧红的，过去二人同属海润时期，他是《亮剑》的制片人，《羊城暗哨》的导演。</p>

在常继红淡出海润，徐容和郭思短暂的蜜月期结束，因理念不合渐行渐远之后，他一直充当着徐容和海润之间的关系纽带。</p>

只是之前对于徐容到底想要干什么，他有点摸不太清，所以，他自告奋勇的来了。</p>

他了解到得是，徐容让赵志江去跟剧组的制片主任王晖聊聊，提议把星巴克换成冲泡咖啡，但同时又嘱咐，只要王晖表示哪怕半点不太乐意接受的态度，就不要坚持，最好还要隐晦的暗示王晖，如果剧组的预算没了，投资方会毫不犹豫的追加资金。</p>

此时，望着王晖跟急先锋似的冲锋在前，他倒是看出了点端倪。</p>

徐容挖了一个能把人埋得丁点不漏的坑，坐等王晖跳进去，然后把王晖变成一把最锋利的刀，刺向敌人的心脏。</p>

而且此举还避免了一个巨大弊端。</p>

过去，内地艺人和香港艺人之间发生了矛盾，只要对错没那么明确，香港娱乐产业从业者往往群起而攻之，掀起滔天的舆论攻势，加之内地艺人一向不团结，另外不少人都指望着能够攀上香港导演的快车，因此一旦发生冲突，大多以相关内地艺人演艺生涯的彻底毁灭告终。</p>

但如果香港人内部之间发生内讧，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徐容指使，但至少在舆论上，已经先天立于不败之地，更不用担心破坏上头划下的红线。</p>

对于徐容的成长，他也颇为惊讶。</p>

他听刘燕名评价过徐容：一个把自己当成傻瓜的聪明人。</p>

理论上，徐容应当不会设计如此复杂而又巧妙的圈套。</p>

是的，复杂而又巧妙，从刚才王晖提及“徐老师”三个字时，杜其峰和游乃海的沉默，让他彻底想通了此事的来龙去脉。</p>

让赵志江提出降低咖啡的标准，是一个相当具备诱惑性的提议。</p>

如同一个绝世美女只穿着身半透明的薄纱坐在一个正常成年男子的怀中扭动，那么薄纱的意义，自然就不是为了遮挡要害，而是营造一种欲拒还迎的神秘感。</p>

王晖是老制片主任，也并非柳下惠，提出降低标准得建议得，也非资方实际代表徐容，两个人的定位，已然决定了事件的走向。</p>

从刚才杜其峰的反应当中，赵俊凯能够想象的到，过去的九天当中，徐容必然相当强势。</p>

而他展露出的这种强势的态度，又变成了催化剂，一步步将王晖推向了早已挖好的深坑当中。</p>

以王晖的经验，应当有觉悟，当矛盾爆发那一刻，制片主任往往是第一个被牺牲的。</p>

至于其他的细枝末节，一切看上去都是巧合，但是赵俊凯却有种猜测，也许徐容得知内地和香港演员的待遇差异时，心中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p>

目的也并非为了个人的享受，如果那样，他完全没必要那么麻烦，让自己的助理去沟通大概率能解决问题。</p>

一如王晖刚才所言，林佳栋只能住标间，是“行业的规矩”。</p>

徐容想通过《毒战》，给以后的合拍戏的剧组打个样儿。</p>

时代不同了，过去的规矩，也得重新立。</p>

而且这个新规矩，会随着徐容的影响力的逐渐扩大，渐渐普及。</p>

而赵俊凯也多了点庆幸，从眼下的局面来看，他这趟过来的目的，不能单单是看戏了。</p>

林佳栋只是一个代表，香港演员不止林佳栋一个，也不是腕儿最大的那个。</p>

徐容既然出了手，就要做好迎接别人反击的准备。</p>

而他赵某人的存在，就是《毒战》的一道保险，因为他清楚，赵志江搞管理还行，搞斗争，差的不是一点半点。</p>

此时，尽管看上去徐容占尽优势，但对于结果，他却一点也不敢乐观，甚至做好了最终自己背锅的打算。</p>

香港演员能压着内地那么多年，手段可不单单是闹情绪，当年谢霆峰和张卫建打人，完了屁事儿没有就可窥见一般。</p>

对比之下，内地明星打人甭管有理没理，几乎都是自绝于行业，结果简直天差地别。</p>

杜其峰眼瞅着林佳栋离开，却没人去拉，连忙冲着郑宝瑞使眼色，却未曾想郑宝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摘下了黑框眼睛，低着脑袋，拿衣服轻轻擦拭着镜片，偶尔的，还放到嘴边哈口气。</p>

他深深地看了郑宝瑞一眼，而后视线扫过，却陡然发现平头的郑钊强、发际线高高的罗金福以及孙洪雷、李洸洁等人做出了和郑宝瑞类似的反应，再转了一圈后，杜其峰才猛然意识到，整张桌子，除了刚到的演员，敢和他对视的，竟然只剩下了游乃海一个人。</p>

杜其峰愣住了，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