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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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的首演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水平要比徐容高一点。</p>

在看了《家》的首演之后，他觉得兴许，徐容的水平可能比自己高一点。</p>

前天仔细过了徐容的一条戏之后，他骤然发觉，先前认为的种种似乎都是错觉，只不过一切又都不大确定，因为哪怕一个非专业演员，也有灵光一闪的刹那。</p>

直到刚才，他才恍然，也许徐容比自己高的，不是一点，而是很大一截，大到对方一句话，就能解决自己所遇到的各种问题。</p>

杜其峰看了一遍回放，眉头缓缓皱起，在他的预感当中，孙洪雷似乎还可以演的再好一点，而且他也希望，他能够达到跟徐容旗鼓相当的地步。</p>

他想了一会儿，起身走了过去，喊道：“洪雷，你过来，我有点想法......”</p>

不远处的编剧陈维斌见情况，忙立起了身子，望向徐容，拿手点了点杜其峰的方向，道：“徐老师，我，要不要过去翻译？”</p>

徐容笑着道：“不麻烦陈老师啦，谢谢您。”</p>

都带着火气的时候，沟通不畅只会火上浇油，但如果火气消下去了，沟通的障碍，反而是一种调节。</p>

在李亘仔细咂摸徐容前后不同决定深意的同时，游乃海极为好奇地问道：“徐老师，我听说过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观点，就是说，电影是导演的艺术，戏剧才是演员的艺术，是不是对演员来说，表演在电影当中不重要？”</p>

“什么？”</p>

游乃海听到徐容的反问，愣了下，想起杜其峰跟他说话的语速，不由的又放慢了许多，将话重复了一遍。</p>

他之所以问出这个疑惑，是因为拍了大半中午没能过的孙洪雷竟然一遍过了，期间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徐容和他谈了。</p>

他很好奇，徐容对于演技和电影关系的理解。</p>

徐容想了一会儿，道：“也不绝对，电影相较于电视剧、舞台剧，因为可以通过镜头的切换、色彩、明暗等等技术手段烘托出剧情本就存在的氛围，所以我觉得，如果一部电影很烂，导演责无旁贷，不过对于电影，我有一种理解，不知道游老师你认同不认同，导演的水平决定了电影的下限，而演员，决定了电影的上限。”</p>

“我演出电影的经验不多，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浅薄理解。”徐容说完了，又笑着补充道。</p>

游乃海仔细品了一会儿，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你说的演员决定电影的上限这点，我不太认同，我认为只要演出呈现的差不多，剩下的都可以通过技术手段进行弥补，甚至可以这么说，哪怕演员演的很烂，也能够通过技术手段进行一定程度的拯救。”</p>

徐容并没有立刻反驳游乃海，而是转而问道：“游乃海老师看过《建党伟业》吗？”</p>

游乃海犹豫了下，最终，他没敢打脸充胖子，而是稍微有点尴尬地说了实话：“不好意思，今年一直忙，还没来得及看。”</p>

徐容笑着点了点头，道：“如果游老师有时间了可以看看，车站送别松坡将军的那段两个演员的哭戏，很有意思。”</p>

当时，在正式开始拍摄之前，镜头、化妆、灯光的运用和调度，让在场的徐容有一种预感，一个可能成为电影史经典的镜头即将出现。</p>

然而，望见女演员滴下眼药水的那一刹那，他懵了。</p>

这也导致了真哭演员和假哭演员之间强烈的情绪隔离感。</p>

郑钊强听着二人的聊天，极为突兀地道：“徐老师，你可以通过《阿凡达》给乃海说说。”</p>

游乃海笑着道：“当然，这个我肯定看过。”</p>

徐容极为诧异地瞧了郑钊强一眼，才又将视线转到游乃海身上，问道：“感觉怎么样？”</p>

游乃海道：“科技感特别强，让未来十年的所有科幻片都味同嚼蜡了，因为所有观众的审美标准已经一口气被提高了几个档次！这部电影，当时，真的，真的浑身起鸡皮疙瘩，无愧于人类电影历史上一个里程碑。”</p>

见徐容和郑钊强都神情诡异地望着自己，游乃海发表完了感言，疑惑地瞧着二人：“你们，难道不是这么认为的？”</p>

徐容愣愣地瞧着脸上丝毫不掩饰崇拜之色的游乃海，问道：“比如说？”</p>

游乃海愈发不解，问道：“比如说什么？”</p>

“有哪个场景，让你现在回忆起来，仍然记忆犹新？”</p>

“当然......”游乃海的话，戛然而止，似乎一瞬间失忆了一般。</p>

徐容和游乃海对视了一会儿，主动移开了视线，没再追问。</p>

他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所有的影、视、话的经典瞬间，都是由人演绎的。</p>

这些瞬间在上映的当时，兴许难以与最前沿的特效所引起的议论相比较，但技术是不断进步的，三五年后，随着技术的发展、更新换代，当时令人叹为观止的特效，再次看来也只是稀松平常，也就失去了其成为经典的魅力。</p>

而能够时常浮现在观众脑海当中的，则是由演员根据剧情，呈现出来的灵光闪烁的刹那。</p>

因为人最不同于其他生物的一点，就是共情力。</p>

而让观众共情的基础，则是演员强大的业务水平。</p>

游乃海歪着脑袋，想明白了徐容的意思，不可否认电影是导演的艺术，钱多并且水平高超的导演，甚至可以将影片的下限强行提高至一个同行难以想象乃至于高出绝大多数影片的地步。</p>

但超强的特效加持之下，演员却成了其中可有可无的一环。</p>

反之，电影史的每一个经典瞬间，充斥的并非科技的质感，而是人性的光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