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吾道不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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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应摇头道：“我并不想那么与众不同，我还是更喜欢与大家打成一片。”</p>

大钟试探道：“你的打成一片，是字面上的打成一片，还是真的打成一片？”</p>

他觉得这个少年的打成一片，好像与其他人不太一样。</p>

许应道：“泥丸秘藏必须要打开。我觉得，炼气士与傩师既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修炼体系，那么两个都修，岂不是并行不悖？既然如此，我两个都要。”</p>

大钟呆住。</p>

炼气士和傩师，不是应该分出高下优劣吗？岂有两个都要的道理？</p>

而且，两个都要不会冲突吗？</p>

许应走入秦岩洞，面色疑惑，思索道：“古怪，阴间入侵，附近地理大改，周县令是怎么寻到这里的？”</p>

他离开之后没多久，突然山林中索索作响，许许多多只有尺许来高的青衣小人儿漫山遍野的跑来。</p>

这些青衣小人儿身子纤薄，一身青碧色衣裳，头戴尖帽，足穿草鞋，一个个精明干练，走到一处便东张西望，四下搜寻。</p>

这正是周家的傩术，草木皆兵术。</p>

青衣小人儿便是以草木化作的兵人，被傩术赋予生命，用来刺杀或者探路。</p>

周家的大傩甚至可以用这种傩术来制造一支大军，杀上战场，以绝对的数量淹没敌人。</p>

突然，一个青衣小人儿不经意抬头，看到钉在山崖上的周阳，不由惊叫一声。其他青衣小人儿立刻蜂拥而来，众人叽叽咕咕，口中说着听不懂的语言，堆叠在一起，攀爬山崖。</p>

它们相互协作，将一口口宝剑拔下，托着周阳的尸体涌入山林之中。</p>

到了傍晚，青衣小人儿带着周阳的尸体翻山越岭，来到仪林寺。仪林寺与吴望山原本很近，但奈河入侵，阴间与阳间碰撞，凭空多出许多大山大川，不但吴望山变成了无妄山，仪林寺也被送到四十里外。</p>

两地之间，多为阴间领地，道路艰难，危险颇多，难以涉足。</p>

那些青衣小人儿托着周阳尸体进入仪林寺，周一航老眼含泪，哆嗦着伸出手将周阳的双眼合上。</p>

“不要有风，惊扰了我儿的鬼魂。”他吩咐四周的官吏，命人将门窗紧闭。</p>

待到夜晚，奈河入侵，周阳的鬼魂飘飘荡荡，立在自己的尸体前，鬼魂的脚与尸体的脚相连。</p>

原本，鬼魂肉眼不可见，但奈河入侵之后，干扰现实，到了夜晚鬼魂也可以看到。</p>

周阳鬼魂叫道：“许应杀我，父亲为我报仇！”</p>

周一航老泪纵横，哽咽道：“我儿放心。老父此去，无论如何都将斩杀此獠，用他的人头祭奠我儿！”</p>

周阳怨气稍稍减弱，道：“寒风吹我好疼。”</p>

周一航抹去眼泪，道：“我已经命人去造神像，待神像造成，为你贴上金箔，造个金身。待你头七过后，为父让零陵城的贱民供奉你，要不了几年，你便可以成为神灵！你我父子，又可以相见！”</p>

周阳大哭，拜下。</p>

周一航关上房门，面色阴沉，望向无妄山，低声道：“无妄者，灾变也。所谓无妄，灾祸变乱。许应，就算你有通天彻地之才，老夫也要取你性命，为我儿报仇！无妄这个名字，便意味着你灾变临头！”</p>

无妄山脚下，许应见蚖七依旧在蜕变之中，于是溜出秦岩洞，去看奈河。</p>

太阳落山时，奈河再度出现，浩荡奔流，一时间鬼气森森，无妄山中很多东西都跑了出来，漫山遍野飞来飞去。还有些东西从荒坟中爬出，呼朋唤友，饮酒作乐。</p>

许应看到山脚下有一村镇，灯火通明，有大户人家设宴，款待宾客，心中诧异：“白天怎么没见这里有村镇？”</p>

秦岩洞里没有食物，他一日三餐都是水里抓鱼，树上摘果，虽然能吃饱，但没有米面，总觉得肚子里空得慌。</p>

他走上前去，镇民身上没有鬼气，很是热情，请他入席。镇里多俊男靓女，有老者做媒，要与他结亲，对象是个如花似玉的妹子，生得娇媚动人。</p>

许应脸色通红，讷讷道：“我没有彩礼……”</p>

“何须彩礼？”</p>

那长者捋着黑色胡须，笑道，“我若是要你彩礼，岂不是卖女儿？德行有亏。我胡家嫁女儿，向来是给男方彩礼的。你若是愿意，老夫愿在永州城的热闹街道，给你两间铺子一套宅院，外加纹银五百两。”</p>

许应大是心动，去看胡家妹子，只觉女子愈发水灵动人，正要答应下来，忽只镇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一群狐媚，胆敢骗人类无知少年！真当无人能治你们吗？还不快滚！”</p>

此言一出，顿时镇民们脸色大变，一个个脸上生出黄毛，纷纷化作妖狐，满地乱窜，躲入房屋中。</p>

许应暗道一声可惜，心道：“若是能得两间铺子和一套宅院，再娶个漂亮狐女，我做个无知少年又有何妨？”</p>

他好歹混了顿饱饭，向那些躲藏的妖狐躬身谢道：“多谢诸君款待。在下许应，无妄山妖王，大家都是邻居，不必紧张。”</p>

一个妖狐从房子里出来，像人一样站起，躬身道：“原来是许妖王，恕罪，恕罪。我们是山间野狐，见许妖王斩杀敌人英姿勃发，因此想要攀门亲事。”</p>

“不知者无罪。若是老丈还想嫁女儿，我可以的。”少年眼睛亮晶晶的。</p>

那老妖狐唯唯诺诺，不敢再提这事。</p>

许应暗道一声可惜，走出镇子，循着那女子的声音而去，过了不久只见奈何边立着一口黑棺，长长的锁链垂到水岸边。</p>

棺中少女坐在黑棺前，双手拢着膝盖，抬头望月。</p>

许应仰头看去，一轮明月大如斗，挂在奈河的对岸。月光清幽，不似人间。</p>

月光下，少女更美。</p>

许应心里怦怦乱跳，悄悄呼唤两声钟爷，大钟没有发出任何声息，像是死掉了。然而这口大钟从前总是喋喋不休，催促许应修炼好让他窃取气血，把许应当成拉磨的驴子使唤。</p>

“钟爷又豁达了。”</p>

许应定了定神，走上前去，躬身谢道：“多谢姑娘出言，否则我还看不出那是一群狐妖。”</p>

棺中少女目光温润，落在他的脸上，声音也很是温柔，道：“你没有看出他们，是因为你还没有炼成天眼。目蕴神光，内观日月。意运如磨镜，三光聚眉心。就是天眼的诀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