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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宝想起那日的荒唐,脸膛一霎红了,饱满得像一撞会破的薄皮柿子,透明、鲜艳,声音却很爽直,“没呢,祖母忘了,有绿葵在身侧周顾着呢。”
赵老太太见她这样,以为是谈起这事闹了羞窘,便连喟着好,然后转了话题,“如今这事闹得整个京畿都沸沸扬扬的,你叫我直说?不是得你同我直说?”
她没把市井谣诼的话拿出来说道。
毕竟当初也亲眼见识过沈南宝同他的勾缠,晓得那情不是蜻蜓点水的一捻,也不是脱罩的烛火,风一吹便如烟都消散了,那是深酿的酒,弥久不挥还更厚重。
沈南宝呢,听了这话,明显一怔,怔过之后,那双浓睫便这么杳杳地垂下来,只把视线凝在地上那片细碎的光斑里。
“我也不晓得说什么,而今这样,出乎了我所有的意料,祖母您大抵都不会相信,我这些天起来,抬眼瞧着那黑漆的围子都一阵儿恍惚,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哦,我而今是郡王府的二姑娘了,是官家亲赐的女乡君了”
说到末嗫嚅了起来,赵老太太却能听见那颤抖的声线,双眼登然红了,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抚着她顺滑光亮的发髻,恻恻道:“我信,我怎么不会信你。”
赵老太太身上那件青布褙袖,浆得停硬,沈南宝脸触在上头却不觉得格涩,反而嗅着那皂角香无比的安心。
沈南宝闭上眸,因哭过,声音清脆而爽濑,配合着她微微撅起的嘴,有一股子小孩家的稚气。
“其实我也不需着旁人信我,也不要他们晓得我这样的感受。我有些时候都在想,可能不说出来,都可以当做没发生,我的那些感受也可以就这么按捺着,按捺着,就跟小铜火箸儿拨香灰儿,拨着拨着也尽都散了。”
她自我的一番开解,落在赵老太太耳里,不觉得好受,反而更加捏心了,手扶住她玲珑的肩头,拉开一点瞧她,见她一张秀面上纵横的泪,翕了翕嘴,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不待这儿了,回赵家罢。”
是啊。
若打从一开始就拉住了她。
不让她回沈家。
这一切糟心的事,伤情的事,就都不会发生。
她还是那个自己膝前偶尔憨傻、偶尔伶俐的宝儿。
沈南宝却摇了摇头,“祖母您方才不是说了?我这事整个京畿都打眼看着呢,我要是回赵家,旁人会怎么说我?又怎么说他?”
主要是为了他罢。
赵老太太没点破,一壁儿拿帕替她拭脸,一壁儿道:“我不该问你,你一向有主见,待这些事也比旁人更自持,你定定是不会像那些痴女,一股脑的为了什么爱啊,做出为世不容的事,也一定能笑着看他迎娶旁人。”
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就跟兜头一棒,‘嗡’的一下,沈南宝脑子一片空白,只有耳畔赵老太太青布褙袖打旋磨的淅沥沙啦响。
渐渐地,那声儿越来越响,越来越尖锐,利器似的,一霎划破她的怔忪,“姐儿,赵老太爷,赵老太太都走了,您还瞧什么呢?”
沈南宝怔了怔,看着眼前投来迷惘眼神的风月,又看了看那轧着官道,晃晃荡荡走远的马车,惊觉一般的,转过头看向萧逸宸。
萧逸宸也正看着她,黑压压的一双眉下,眼睛像阵风吹过的湖面,时而波澜,一闪,却又暗了下去,也因而将她整个人儿映照得那么清晰,一丝一毫的神情都不错落的。
沈南宝看着看着,心却像掷进了渊薮里,无边无际地坠下去、坠下去。
他以后也会这样全神贯注的盯着旁人么?
他以后也会用那样小孩儿似的脾气替旁人捏心么?
他以后也会那么恳恳切切地对旁人倾诉他的欢喜么?
沈南宝不敢想下去,只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了,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
她忙垂下头,屈膝道:“大哥哥,我有些乏了,便先告退了。”
也不等他答话,转身便要走。
可哪那么容易,萧逸宸一把钳住她的肘弯儿,“你祖母同你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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