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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吓了一跳?”
昆颉盯着面前的红发少女狂笑起来,仿佛在为自己能以这样的方式报复风未殊而感到无比的兴奋。
“我从小便是在沧流城中长大的,过去同你这个恶魔没有半点关系,今后也不会有!”
甯月只是死死地盯着对方,青蓝色的双眸中满是惊恐。一旁的岑婆婆却扭头看了看昆颉,又看了看她,无奈地摇着头道:“其实,是珊瑚夫人一直让老身瞒着小姐的,但眼前的这个人——确是你的生身父亲!”
“不,不可能的!我的父亲,是沧流城的大司铎风未殊,绝无可能是这个恶魔!”红发少女突然尖叫了起来,仿佛想要将自己自眼前的噩梦中叫醒。
“承认吧!其实你身上流淌着的,是同我一样的恶魔之血!只要你肯认我为父,此前一切过错皆可既往不咎。日后你我父女合力一处,当所向披靡,无往不利。”昆颉满脸戏谑地看着面前无助的少女,威胁着,劝诱着。
“我死也不会认你的!你这个恶魔,伪君子,刽子手!难怪母亲当年最终还是选择了父亲,定是因为她认清了你的真面目!”
甯月恶毒地咒骂起来。这番话却明显刺中了昆颉的痛处,只见其将双目一横,竟是劈手自身旁一名执火的手里夺下了一柄长刀:
“小丫头!莫说是我的女儿,即便珊瑚今日仍活着,若是敢阻本座去路,我也会将其当场斩杀,绝不心软!这世间众生,包括天上的神明,凡妄图阻我去路者,皆须斩草除根,一个也不留!”
在对方近乎于嘶吼的咆哮声中,甯月眼中绝望地流下了泪来。但性格倔强的她却并没有闭上眼睛认命,反倒瞪圆了愤怒的双眸,似要用带火的目光杀死对方。
而就在昆颉挥刀斩下的刹那,密林上空却突然响起一声惊雷。紧接着一道炫目的电光贯穿天地,毫无征兆地穿透层层叠叠的茂密枝叶,径直劈中了其手中高举着的长刀!
男子瞬间便被几能将人眼刺瞎的白炽电光所吞没,整个身体都变成了半透明的模样,其中的骨骼、血管清晰可见!
甯月被近在咫尺的这一幕骇得愣在了当场,一旁的老嬷却突然顶开按住自己的两名执火,一手抓起地上的法杖,一手则扯住了姑娘的胳膊,奋力朝包围圈外冲去:
“小姐快随我走!这道闪电拦不住他多久的!”
果不其然,电光消散后,长刀虽已变成了一根弯曲的,仿佛被投入熔炉重铸的赤红铁棍,但昆颉本人却并未受到半点损伤,只是身上的衣服几乎被烧得尽了。他只稍稍活动了一下双臂,便将执刀的右手一挥,重重地一哼:
“岑婆,你以为就凭自己的那点法力,能轻易挡得住本座?!”
此时老嬷已经拉着少女跑开了丈余,却忽然回身定下脚步,将手中的法杖重重插入了土壤之下。二人身后,昆颉手下的卫队与两头驰狼也已紧追而来。但狂奔之下,对方却像是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墙,随即又见空气中爆发出一片耀眼的火花!
“雷盾咒?你这个老东西,居然背着本座偷偷修习高阶詟息!”
昆颉当即喝止手下不可再向前冲,转而却又立在原地冷笑起来,“不过岑婆,擅自发动超过自身能力的咒术,可是会被反噬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晓得的吧?”
见自己的法术奏效,老嬷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已是再忍不住,露出了无比痛苦的神情,却仍冲对方低喝起来:
“虽然珊瑚夫人生前对你仍抱有一丝希望,但是现在看来,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今日老身即便粉身碎骨,也绝不会允许让小姐再落入你的手中!”
然而,就在开口说话的一瞬间,其一直凝神驾驭着的咒术竟毫无征兆地失控了。鲸骨法杖突然炸裂了开来,反噬的强大力量将老嬷重重地弹飞了出去,滚落在地上连翻了数圈方才停下。
“婆婆!”甯月惊呼着重新折返回来,奋力扶起了倒在地上的老嬷,却见对方面无血色,双唇乌紫,终于意识到昆颉所言不虚——老嬷为了救她,竟是不惜重伤自己!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雨,沼泽间也很快腾起了一股浓重的水雾。被咒术困在原地不得前行的昆颉依旧冷笑着,冲雨幕之中二人的身影高声喝道:
“岑婆,你心里应当清楚,即便眼下的咒术能够挡上一两个时辰,你们最终也还是难逃本座的股掌!”
“逃不逃得掉,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带着满腔恨意,红发少女恶狠狠地回敬了一句,转而用肩膀架起虚弱的老嬷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被雷电点燃的林子里,只剩下飘落的雨水,映着橙红色的缥缈的光。
一名执火见状,凑到昆颉耳边小声问道:“大人难道不打算施法破开对方的咒术,继续去追吗?”
对此,叛党首座却并好似并不担心,反而阴桀地笑了起来:
“无妨,破咒反倒会耗费本座的精力。月沼方圆百余里,眼下她们二人若想离开这片水泽,便只有东、西、南三条路可行。现如今我们已经封死了南边这条最好走的路,若是取道向西,则需攀上拓日峰,再经由山中一处连地上人都不知晓的遗迹,方可绕过锁阳关去到昶州。但岑婆也清楚那条路上除了终年不绝的风雪外,究竟还有什么可怖的东西于暗中逡巡。眼下她们二人唯一可选的,便是沿清源河向东去往绫北高原。不过那条路上多夔蛟,若那些潜伏在水中的凶兽能替我结果了此二人,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即便她们能够活着走出去,本座安排的人手也会于明泉岭附近的要道守着,来个瓮中捉鳖。”
一夜很快便过去了。
当天边再次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甯月已经跟着老嬷走出了很远。见昆颉并未率众追来,二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坐在一片水潭边的几块乱石上略作休整。
这里,已经十分靠近清源河的下游,连泽沼之中的水,也变得愈发清澈起来。
少女直跑得双腿酸软,仿佛被醋泡化了一般。于是她脱下鞋袜,光着两只脚在水中前后搅动着。清冷的水洗去了满身的疲惫,令她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婆婆,我们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此去一路向东,可以去到澎国的都城临沧。我们由那里搭船出海,方能躲开昆颉的耳目。”
岑婆婆显得有些疲惫,却还是在脸上挤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可我听子隐说过,清源河一带有大量夔蛟出没,其甚至成了随、澎两国颇为棘手的灾患。我们——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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