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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岁月(151)
连着两次,清雪的考试成绩都退步了。
而且还退步的特别厉害。
头一次是周考,还能说作息时间打乱了,当时考试的时候犯迷糊,下午第一场考试睡了半场,题都没答完,考了全班二十三名情有可原。
但是月考呢?已经适应了一学期了,难道还不行吗?
结果这次,直接排到了班里的三十八名。
一个班只有四十五个学生,每次重点班的最后五名学生是要去普通班的,再把普通班的第一名选拔进来。一是激励学生不能松懈。松懈了,这就意味着你完蛋了。二呢,也是保证重点班的学生质量。第三,也是给普通班的学生一个前进的方向,告诉他们,只要努力,那个班里就有你的一个位子。
对重点班的学生来说,其实是不用催,他们自身的压力就已经很大了。
而更叫学生在意的是,每次考完月考,都是会开家长会的。以前老五和马小婷还不是很重视,有时候去,有时候不去。而且两人对外都不是很会跟人打交道的人。去了就是坐着听听,有时候去的晚了都快结束了,从后门进去坐坐听一听,看孩子的成绩还是那样,不是顶好的,但也算是不错了。也就过了。从来没有更老师主动沟通过孩子的情况。
而姚思云跟老师的关系好,这大家都知道。反正是为了清涓上学,她跟这些老师,大部分女老师都成朋友了。什么美容养颜的中药偏方,都是她提供的。
有时候村里谁家的孩子想转个班啊,转个学啊,在学校打架了之类的事,都爱找到她这里,知道她能求来这个人情。
因此,姚思云说老师说孩子的潜力特别大这事,两口子认的真真的。
其实现在这老师嘛,很少直啦啦的说你家孩子怎么了怎么了?学的不好,不会说孩子笨,不是学习的料。只会说这孩子要是认真,要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这一定会怎么怎么样。但问题是性格是那么好改变的吗?他的心收的回来吗?这话当然不算是错的,只要用心,肯定是要比之前好的。比如说清雪,人家老师也说了,这孩子的潜力还是不错的。但问题是这潜力什么时候挖掘的出来,怎么才能挖掘的出来呢?而她又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挖掘出来呢?
要不然老师能怎么说?说这孩子保持现在这成绩就是极限了?
谁能一眼把人看死了对不对?
好话人人都爱听!语言也要讲究技巧的。
细听老师的鼓励词,好像个个都前途无量,然而,老师要求的那个先天条件你达到了吗?你能达到吗?
马小婷这回特别积极的去开家长会了,学生都在走廊里站着,清雪是本来是靠着栏杆都能睡着的,结果一件自家妈这么早来了,都吓了一跳,她不是不爱开家长会吗?
瞌睡一下子都没了,只觉得头重脚轻,难受的不行。
等老师一把成绩单和名次表发下去,马小婷的面色就变了。等一个个的家长都走了,她好容易等到老师跟前空了,才过去问:“我们家孩子这成绩咋退步这么多?”
老师先是愣了一下,问:“你是?”
不是很有印象。
“金清雪的家长。”马小婷赶紧道。
老师就一言难尽:“这孩子可能是压力太大,发挥失常还是怎么的了?我看上课的状态还是不错的嘛,可是考试怎么回事?我下来跟各科的老师碰一碰,具体的问问。”
清雪站在教室外面听见了就抿紧嘴巴。班主任是数学老师,数学课排在早上头两节,原本不是这么安排的,但被班主任给换了。这也是她一天中脑子最清楚的时候,上课的时候状态当然是不错的。
老师这么说了,马小婷又真心不是很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说话办事难免有些畏手畏脚,尤其是老师还是个男老师。出过当年的事后,为了怕人再说更多的闲话,这么些年了,基本没跟老五之外的男人多说过一句话。
各种原因的紧张,然后老师说啥她就应啥,回来只恍惚记得,那老师说过:当然了,这学习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很多孩子暑假都补课,有去省城找上名师辅导班的,有单独请老师的。别人进步了,当然就显得别的孩子退步了。
还说啥,要是上辅导班可以联系他。
马小婷咬牙,怪不得考不过别人呢。原来是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这么来的。
她先去找英子,问清安当初有没有上啥辅导班。
英子点头:“现在这些老师都在家带学生呢。我记得清安那时候是凡是自己的老师办的辅导班,一般都去了。反正大部分孩子都去……”
主要是家长也怕万一咱们孩子没去,人家老师再给孩子穿小鞋怎么办?
这很好理解,一般的家长也都是这么理解的。
但是呢?
马小婷的想法现在还真不一样,她压根没理解英子想表达的意思,老师暗示的话,她也没能听明白。
但就是知道一点,得课外另外补习。自己这么关在家里傻学是不行的。
清安那时候是去上的大班形式的辅导班,这不行!要不然能只读个大专吗?
要找,还是得给孩子单独找一个家教。
她想起姚思云当初给清涓请过家教,就去找姚思云了。
姚思云又不知道人家是怎么管孩子学习的,但问家教,她就说了,为了孩子嘛,有啥好瞒着的,“清涓那死丫头,皮的很。太贪玩。在学校看不住都不行。家教是请了,没敢请大学生当家教,主要是管不住我家这猴崽子。请的是在职老师。如今在职老师不好请,一般在学校代课的,人家都自己去办辅导班了。谁出来上家里来上课的。我们找的那个老师,是退休了,也不上门,是我们把孩子送去,单独带她一个。课时费也高,两个小时得三百。”
马小婷倒吸一口气。
对老三和姚思云来说,这课时费是拿的起的。但是对于老五和马小婷而言,这就太贵了。一个月得小一万的支出,肯定是负担不起的。收废品,一年也才那么三五万。一家人不吃不喝了。
回到家,碰上老五过来给娘俩送家里刚摘的菜。虽说住到城里了吧,但是日子还是该省的地方就得省着。菜吃自家种的就行嘛。老五隔几天送一次,反正属于生活正常开支的那一部分,是少之又少的。
马小婷就跟老五说了,然后叹气:“都怪你没本事,现在有啥条件……”
老五黑脸,扭身就走:“我没本事,你找有本事的去!”
随着年纪的增长,当年的刺好像越扎越深了。
马小婷不敢言语,看着老五走了才扭脸看镜子,是!谁都有老的一天!等不再鲜艳明媚了,好像情分也淡了。
随即就甩开那些伤春悲秋的,心里谋划的,还是请家教的事。
清涓不好管,不敢给请大学生家教。但是自家清雪又不一样。又有自己看着,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把当天的难题,都帮着解答了,就好了。
开家长会,听那些家长说,县里这农业大学,还是国家级的重点一本大学。那这学生……想来都不差的。
清雪回来还以为她妈又得絮叨呢,结果没有!坦然接受了她退步的事。她顿时受宠若惊,不敢在这个时候跟她妈犟着来,特别的乖巧,她妈说啥就是啥。
到了周六早上,清雪是那种周末学校必须补课的。但大学生却都过周末了。
马小婷想去大学找家教去,结果刚走到通往大学的大桥边上,就看到桥两边坐着很多的学生,人人面前都有一个纸牌。上面写着‘家教’‘数理化辅导’‘王牌家教’之类的话。
还以为很难找,原来这么好找。
她走了一圈,看了一圈。这个姑娘穿的一般,但是说话叽叽喳喳,一看就很厉害,不能要。那个男娃子不错,但一看就不好打交道,而且听他跟人家要价,小学生全科辅导,一个小时居然要五十。
太贵了!
最后走了一圈,视线落到一个穿着洗的发白,裤脚都磨出烂毛边的瘦小的小伙子跟前。这孩子上身白色的运动衫都洗的发黄了,看的出来家境不好。眼睛腿还用胶带缠着,这说明,这孩子很缺钱。缺钱……就肯定急着找活。那价钱是不是就好说了。
而且这孩子坐在这边,低着头,过来人也不敢主动搭话,甚至人一看他,他就回避视线。
马小婷不喜欢跟强势的人打交道,觉得这个学生更好打交道,就过去问:“给高中的孩子代课吗?”
黄松今年大一,实在是生活费撑不到下周了,才出来试试的。一般都不爱要大一的新生。他也就是试试。
这会子别说是叫自己辅导高中,就是辅导大学生,他都敢答应。
已经连着吃了两天的馒头加咸菜了,他赶紧道:“……高中……别人都是八十……我五十吧……”
马小婷就说:“几个小时五十?”
“一般都是一个小时。”他这么说了,又赶紧问,“家远吗?打算一周补习几次。”
马小婷说的模糊:“也就是把当天没听懂的讲了就行,天天去。你看……能不能少点……”
只要拿下活,多少都是次要的。
关键是提那天补习,这是不是意味着天天都有收入。再不行,还不赚三餐的饭菜。一天二十块就吃的跟大众差不多了。一个月六百块钱,跟大部分同学的生活费基本持平了。
所以,他大胆的退了一步:“要是时间短,离的又不远的话,三十也行……”
马小婷就说:“补习的时间不会太长,二十吧……”
“二十也太少了,陪着小学生写作业,也都二十五呢。”他这么说。其实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这在自己的底线之内。
“那就二十五吧。”马小婷强调,“每天把不会的解答完,行吧?”
却没说具体的时间。
黄松心说,就是再晚,你能玩到几点去?
他现在又确实需要这钱,就点头,不过也就填了个条件:“钱是每天结算,不拖欠。”
然后两人就这么定了。
马小婷地址说了,“……晚上八点半你过来。”
第一次去,当然得早点去。特意洗了头洗了脚,换了一双干净的袜子。就怕到人家家里需要拖鞋。临走的时候,又从宿舍的桌子上拿了舍友的一个口香糖装在兜里。这才拿着学生卡去校门口坐船去了。在这个小县级市里,他们学校的大学生待遇是相当不错的。据说是当初开发区的领导为了把学校吸引来给出的优惠政策。那就是有学生证可以在同立市内做船坐公车免费。所以,这对他来说,可是帮了大忙了。因为对方这地址他专门查过了,其实不算近便。那地方如今算是城中村吧,已经是出了开发区了。船靠岸还得走十多分钟呢。
他去的早,六点都到了地方了。悄悄的把地址找对,又怕遇到学生家长尴尬。所以又走回来,在开发区边缘的河岸边的休息椅上,消磨时间。
直到八点十分,他才起身,估摸着提前五分钟到,时间是比较合适的。
然后走着走着,就发现一直走在他前面的姑娘,还一直在她前面。
那是个中学生模样的姑娘。
看着她拐弯,进了巷子第三家,然后直接进去了。
黄松愣了一下,不会就是这个学生吧。他还有点紧张,说实话,女家教相对比男家教受欢迎。小学生初中生,不管是男孩女孩,人家家长都更愿意要女家教。但到了初三到高中,家长就怕孩子分心,男孩给找男家教,女孩给找女家教。
他又觉得不可能吧,给女孩找个男家教。
其实他是看见女孩就紧张的。
深吸一口气,抬头往上看了看,就见三楼的灯一下子亮起来了。他心想,该不是那女孩到家了。扭脸又一想,也不对!今儿自己第一次来,她家长肯定在的。在家不会到现在都不开灯的。
清雪却习惯了她不回来,家里不开灯。
省电嘛。
马小婷把烩面片给舀了一碗递过去:“赶紧吃!给你找的家教马上就来了。抓紧时间。记着,把你今儿学的,会的不会的,都拿出来问问……讲上两个半小时,就差不多了。”
然后黄松找来的时候,还真愣了一下。
民房,每层十多个房间。这学生家租住的是个小单间。房间里就一张双人床,一个书桌。门口放着煤球和炉子,锅碗瓢盆啥的在窗台上放。可见就在这地方生活的。
这条件找家教?
别管啥条件吧,给钱就行。自己凭啥同情人家?
但这条件,无疑也给了他一些自信,于是说话也利索起来了,大大方方的:“阿姨,我来了!”
清雪只抬眼看了一眼,就低头吃饭。
饭吃了一半,八点半整,马小婷从清雪手里把饭碗抢了过去,“上完课再吃,剩下的我给你热着。先上课。”
黄松特别尴尬:“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
八点半上到十一点。而最晚一趟公交船是十一点半,他走过去还得十几分钟时间呢。不能错过这个时间的。
然后黄松发现掉到坑里了,这姑娘拿出卷子不停的问,但其实每道题都不难,而且看卷子上,都是有答案的。
第一次上课,他不知道原因,就都给讲了一遍。当然非常轻松,就是看着答案念嘛。
然后那姑娘配合着回答,两人真跟认真上课一样,学生一问一答,配合的特别默契。
马小婷比较欣慰,觉得这家教请的好。你看上课这状态多好。
走的时候特别利索,给了黄松二十五块钱,“赶紧回去,还能赶上末班船。”
多花了很多时间,她到底觉得有些亏了人家。
而黄松也觉得,这钱挣的对不起人家。就是去念了两个小时。念到最后,他都不知道题目想问啥。然后还有一次看错了答案,第九道题空的地方比较少,她把老师板书来的正确答案,写在了第十题的下面,而第十题的答案,在卷子上方的留白处。他见第九题没答案,就以为最上面的就是答案,结果两道题把答案念反了。那姑娘也就是愣了一下,然后就顺着自己的往下说。
她妈骗了他的时间,他又跟她一起合伙骗了她妈的钱。
这里面谁骗了谁,都说不清楚了。
哪怕是回去的晚了,宿舍都关门了,他只能去通宵自习室凑活过一夜,也觉得没啥怨言。
谁叫咱是亏心的挣了人家二十五块钱呢。
然后随后越是教这学生,他心里越是复杂。她妈可能晚上叫她做卷子嘛,然后她还真做了,每张卷子都是满的,只不是卷子跟答案根本就不一致。她把老师讲过的旧卷子答案,全都挪到新卷子上。题又不一样,怎么可能对上?
然后每天去了,家长都拿出头一天新做的卷子叫自己检查。那姑娘黑黝黝的眼睛看着自己,他是怎么着也说不出出卖她的话的。
他装着列草稿,就在纸上写:你这么做是不对的!成绩出来就露馅了!
清雪愣了一下:那你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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