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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阮元听罢,便向那为首关吏道“此次争执,过错全在你等滥加商税!北新关关税征收之法,朝廷本有定额,本抚主政浙江三年,自然清楚,这位吴先生所言,完全合乎征税旧例,却不知你等这加征商税之举,是依据哪一条朝廷法令?若是全无法令程式可依,你等又是因何缘故,竟要将从未征税的商人包裹,也都一并算做了入税之物?!”
“这……这……”关吏听了阮元之言,一时也答不上来,只好支支吾吾的说道“大老爷,小人确实不知法令如何,但这车税与包裹税,小人当差之前就已经有了,小人也是依旧例行事,并未加增一分一厘啊?”
“无典章律令而征税,便是陋规,你连这个都不清楚吗?”阮元斥责道。
“中丞大人,小人来晚了。”这时,一名九品官模样的官员匆匆赶来,看来是北新关关税大使。税使见了阮元,也连忙拜倒道“中丞大人,是小人这些属吏糊涂,得罪了大人,小人今日回去,定当重重责罚他们,至于这些商人,我这就放行,还望大人宽宏大量,就饶过他们吧。”
“大使,我今日可以放过他们,那明日呢,明年呢?”阮元向税使斥道“我方才也听得清楚,你这北新关现在,是官不知法度,吏不知税额,唯知积弊因循,层层加派陋规!我今日让这些商人过去,明日再来了其他商人,他们不知朝廷定例,只知道按之前胥吏留下的数额征税,说不定哪个人抖抖机灵,再加上几笔,下一班关吏来了,收的税比今日还要多!若是这样下去,你这北新关还能征到多少税?你北新关滥加摊派的恶名,早就传出去了!若是你们再这样敷衍了事,只怕再过几年,都没人愿意到杭州做生意了!”
“可中丞大人,小人也是……”税使还想着与阮元争辩,道“这不是朝廷亏空也不少吗?小人这里多收些商税,不也能为朝廷分忧吗?”
“你要是这么想,那可全错了!”阮元道“你看到的只是一时一刻多收了税,可你有没有想过,商人眼看这里赋税日重,只会另寻途径,以后就不会再来了,到时候你这里所收之税,也只会远不如前!但若是你这里能够公示朝廷关税定制,每有商旅过关,便完全依定制征税,商人看你这里公正无私,反倒会相信你们,更愿意从这里通行!到那个时候,你们可征之税自然就多了!这里是杭州,本来就是商旅往来最为频繁之处,你等又何必画蛇添足,再去行害民之事!”
说罢,阮元也传下令道“你这里从明日起,便依我所言,首先,将朝廷定下应征关税种类、数额,全部公示于众!这样商人再过北新关,就自然清楚怎么交税,交多少税,商人也自然会信服朝廷定制!还有,若是你这里吏员再如同今日一般,于定制之外,胡乱征税,滥加陋规,也将处置之法明示于侧,凡有吏员如此行事者,许商人入城直诉于抚院、藩司、臬台之处!若是抚院藩臬查证属实,吏员直接开革,永不叙用!都听清楚了吗?”
“大人,这……这样真的不会……不会所收之税,连应征税额都到不了吗?”税使犹有些疑惑,依朝廷定例,北新关一年至少要上报十万七千两的商税,故而税使会担忧征税不足之事。
“自然不会,到时候,你这里或许还能多收些商税呢。若是你不信,那你且依我之法,实行一年,一年之后,自然见得分晓!”阮元道。
从次日起,阮元便会同杭州府,钱塘仁和两县官员,将北新关应征关税数额、条例,尽数公示于木板之上,一如先前在寿康村赈灾一般,将木板于北新关入关之处一一分列,商人只要从关口经过,便能看到木板,自然也就对应征商税了然于胸。
而有了商税公示,吏员也不敢再行滥加陋规,此后一年,也有数次关吏征税不明之事,被商人上报抚院之后,阮元便将滥行加派的吏员一一杖责开革。其他吏员眼看阮元执法严明,也就渐渐收敛了。阮元又自作一幅对联,贴在北新关关口之处,对联文字乃是
古者关无征,后世不得已而设关,当知此意也。
国家赋有式,小民如其分以输赋,可使之怨乎?
一时北新关滥征恶名尽除,反倒是征税无私之事渐渐为人所知,不知不觉间,北新关出入的商旅,比之前多了数倍。同时诗人乐均曾赋诗言
试问来往人,皆言关易过。问吏何能尔,使者无繁苛。赋税自充裕,岂在多网罗?水清沙自洁,官贤弊自绝。
诗人谭光祥亦有言曰
更闻近日杭州路,关吏豪搜弊已除。
阮元主政成效,如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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