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六月中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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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氏打进京后早晚和谢子安在一处自是心中欢喜。但离家日久, 云氏不免挂念留在老家的大儿子谢尚。</p>

今儿是端午，谢子安休假在家。云氏早晌去厨房安排了午饭菜后回到正房，问廊下听呼唤的小丫头道：“刚有信来没有？”</p>

听小丫头回说没有，云氏颇为失望。</p>

谢子安正在南窗炕上看谢奕摆七巧板, 闻声不觉心叹一口气——如果可以，他也想把长子带在身边。</p>

长子才刚十五岁，还是个半大孩子。</p>

临近午晌的时候, 谢福一早打发去驿站问信的小厮终于拿了封信跑回来告诉道：“大爷来信了！”</p>

谢子安展开信一瞧，看到谢尚的这封信除了寥寥几句问好和报平安外，余下全是对于珍珠奶茶做法和味道的赞美，颇有些哭笑不得。</p>

“放心吧，尚儿好的很, ”谢子安把信递给云氏道：“雅儿，你看看尚儿这封信，简直是乐不思蜀。”</p>

“我看他只要有他媳妇就够了！”</p>

自己在这儿挂念儿子，结果儿子却过得开开心心，并不想他——看了信的谢子安不可避免的拈酸了。</p>

云氏看了信后，倒是完全地放下心来——能为一碗珍珠奶茶作这么长一篇诗的儿子必是和先前一样无忧无虑，神采飞扬。</p>

这真是太好了！</p>

而尚儿媳妇也堪为尚儿良配，尚儿和她一处，她着实放心许多。</p>

“老爷，”云氏笑道：“这什么珍珠奶茶, 也不知道具体什么味能让尚儿如此夸好, 可巧今儿过节倒是做些尝尝！”</p>

对于云氏的提议谢子安没有反对, 他提醒道：“庄子送牛奶来的时候，记得多捎点柳条来，尚儿在信里只说‘柳条去芯当吸管’也没说要多粗的柳条，到时粗了细了的，麻烦！”</p>

云氏笑着答应了。</p>

后晌奶茶做好送来，谢福亲自剥了合适藕粉圆子大小的柳条抽了木芯子插到谢子安的碗里。</p>

谢子安看见颇为嫌弃，但急于尝味便没有言语。</p>

勉强把嘴凑到柳条吸管上吸了一口，感受到奶茶特有的丝滑口感以及藕园的软糯弹牙，谢子安心里赞叹，嘴里却只嫌弃道：“谢福，明儿你让人拿银子打几根像样的管子来用，然后捎几根给尚儿。”</p>

半月后谢尚收到驿站送来的银吸管后兴冲冲地拿去给红枣看。</p>

红枣见后不觉扶额：她现知道谢尚这干啥都要雕花的毛病学谁了，她公公捎家来的十二根吸管竟然雕了十二种缠枝花藤，真是比谢尚还要过分！</p>

谢家的大船五月底才抵京师，六月初一京城的甘回斋便上市了薄荷糖。</p>

因为太平庄现有冰窖的缘故，张乙今夏还在甘回斋上市了赤豆冰棍。</p>

牛奶雪糕、双皮奶张乙也做。不过庄里的牛奶实在有限，只够供应谢子安、云氏、谢奕、谢福等有限的几个人食用，连莫非都摸不着。</p>

每天午晌来甘回斋买冰棍的孩子不少，看到铺子上新糖不免都买两块尝尝，结果孩子在吃过冰棍后再吃薄荷糖不免嫌其不够甜还辣嗓子多不肯再吃，反倒是暑日午后也不得歇，还得纳一家老少鞋底的女人们在吃了孩子丢弃的糖后让孩子再来买的不少。</p>

薄荷糖和果糖一样，一文钱两小粒，而京城舍得花钱给孩子吃冰的人家，条件都还过得去，掏得出糖钱。</p>

薄荷糖在雉水城庄外铺子的销路也挺好。</p>

茶水铺在夏天原就供应藿香薄荷茶，喝惯了凉茶的商人脚夫看到有便携的薄荷糖后就很愿意买几颗路上吃。</p>

受红枣名下梓庄、青庄外铺子的影响，这两年雉水城和大刘村夏天卖的大碗茶也都换成了几乎零成本的藿香薄荷茶。</p>

藿香薄荷实在太好活了，但凡有点泥就能长，而且还长得还跟竹笋似的特别快，一天能窜三寸——只一块四尺见方的地就足够支撑一个茶摊，以致现城里几乎家家都种了藿香薄荷用以泡茶。</p>

李杏花家的菜地里也种了一块藿香薄荷。</p>

李杏花在码头卖大碗茶的时候为客人问了两回薄荷糖后便让男人刘好去梓庄买了两包薄荷糖，到手便转手全卖了出去，赚了整五十文钱。</p>

李杏花见过薄荷糖后就知道她能做——不就是把过年花生糖的花生换成薄荷吗？</p>

李杏花试做了薄荷糖，然后成功了。</p>

次日李杏花便在卖大碗茶的时候兼卖自己做的糖，收入立翻了几番。</p>

晚上算账的时候，刘好数好一天的收入后禁不住跟李杏花感叹：“杏花，你那个侄女可真是个活财神。”</p>

“你看你小哥和你们李家二房那个叫李贵银的侄儿这两年跟着她铺子卖货都赚了钱。现咱们城夏天都卖藿香薄荷茶也都是跟她铺子学的，而今儿你跟她学做糖卖又赚了这许多钱。”</p>

“要不明儿我去她铺子再买几个七巧板和华容道，你拿去码头卖卖，若是销得出去，咱以后也多个进项！”</p>

木工是技术活，不似薄荷糖是个人就能做。刘好不会木工，便只能跟红枣的庄子进货才能转卖。</p>

行船最是无聊，坐船的客商看到李杏花卖的七巧板华容道才十几二十文一个，便就有人掏钱买了用于船上打发时间。</p>

于是李杏花在卖大碗茶薄荷糖后又加卖上了玩具，而刘好拉货的同时随身也带了薄荷糖和七巧板华容道跟主顾兜售，别说还真卖出去不少。</p>

俗话说“家有金子外有秤”。李杏花的薄荷糖生意特别好，很快便引起同村人的注意。</p>

同村人从李杏花的薄荷糖两块只要一文钱，价钱和梓庄买来的成本一样中琢磨出李杏花是自制糖后便纷纷加入制糖大军，做起了薄荷糖。</p>

一时间大刘村跟过年似的家家制糖，村里到处飘散着糖香。</p>

对此李杏花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意慢慢回落。</p>

原准备大干一场的李杏花心中不忿便不免跟男人抱怨。刘好闻言也是失落，但依旧安慰道：“罢了，咱们原就是学的你侄女的主意，现不过是大家都在学而已。”</p>

“过去几天咱们已挣了一吊多钱，也不少了。往后生意虽说比现在难做些，也不过是和先前一样，而你现又在多了卖糖和玩具，几样加起来一个月多收入两三吊钱必是准的。然后加上我这边的买卖收入，也很不少了！”</p>

至此李杏花方才罢了。</p>

红枣还不知道薄荷糖正经历跟先前七巧板一样的全民仿制风潮，她正开了明霞院主院的院门看丫头们摘石榴花做胭脂。</p>

每年六月云氏都要用房前的石榴花自制胭脂。</p>

红枣看了小本本后便决定自己学做，然后给她婆捎去——小本本记载了详细做法，而两大棵树也足够她试验了。</p>

红枣认为只有让她婆觉得她在不在家，家都是一个样，才能让她放心留在京城，而她也方能在家称王称霸——吃饺子沾蒜泥、拍黄瓜拌蒜泥和拿蒜蓉蒸大虾。</p>

若不是离海实在有些远，足有二百来里，实在是弄不到新鲜扇贝，红枣还想吃蒜蓉扇贝。</p>

夏天多蚊虫，而不住人的空屋蚊虫尤为多。</p>

红枣树下站了一刻，便就让尖嘴花蚊子隔衣咬了好几个包。</p>

红枣许久没吃过这样的苦头了，一时间痒得不行，便急忙让人去自己院摘鲜薄荷。</p>

鲜薄荷捣碎敷到患处可止痒。</p>

等人摘薄荷的过程中红枣痒得不行，便忍不住想要是有瓶花露水、风油精就好了，再不济清凉油个行啊！</p>

不过花露水、风油精都要酒精，清凉油更是保密配方——面对现实，红枣觉得她还是拿薄荷拧汁熬猪油，凑活着做盒薄荷膏吧！</p>

做好的薄荷膏膏体碧绿，装在和胭脂一样的白色小瓷盒里，非常小清新。</p>

不过薄荷膏做好后，红枣身上的蚊子包已然消了，一时就没有用上。</p>

红枣没必要为了验证薄荷膏的效用而故意去蚊子咬，便把薄荷膏给了院里的丫头一盒。不想几个在走廊等候传唤的小丫头都说好用，能治蚊咬。</p>

红枣见薄荷膏有效便搁了一盒在炕头，省得用起来找不到。</p>

谢尚进屋瞧到炕头的胭脂盒，颇觉奇怪，手贱打开。</p>

看到里面绿色的膏体，谢尚好奇地送到鼻下嗅了嗅，然后便禁不住打了个喷嚏，着实唬了屋里所有人一跳。</p>

“这什么东西？”谢尚忍不住抱怨道：“味道跟胡椒面似的辛辣？”</p>

红枣回头瞧见忍不住笑道：“这是薄荷膏，我做来治蚊虫叮咬。不然被蚊虫咬了再让人摘薄荷痒都过了！”</p>

谢尚闻言便道：“那你也给我一盒吧。”</p>

红枣笑道：“我现手里就只这一盒了，再要得现做。”</p>

红枣使碧苔去厨房干脆地做了一百盒薄荷膏，然后给老太爷送去十盒，京里捎去二十盒、她爹娘处送十盒，她自己留了十盒，下剩的则都给了周嬷嬷，让她给院里人一人发了一盒。</p>

桂庄多草木，且主院前后都是河，可谓是个蚊子窝，而李贵中又正是会跑会玩的时候，以致才刚入伏两只小腿便被咬得跟芝麻饼似的。</p>

加上小孩子耐不住痒，常常用手挠，这两条腿就更不能看了！</p>

王氏见状自是心疼，但却没有好办法——她已经尽可能追着儿子敷薄荷和不准挠了。</p>

拿到红枣送来的薄荷膏，王氏便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给儿子两条腿的历史遗留抹了一遍，结果发现一个小半天儿子都没再被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