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来了（七月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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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的北面就是梓庄的水田了。整两百亩水田连在一处，几可称得上是一望无垠。</p>

看着眼前绿油油的水田，李桃花悄声问李满囤：“哥，后悔了吗？”</p>

“后悔，”李满囤老实道：“悔得肠子都要断了！”</p>

李桃花了然的笑笑：“是啊，这地比里正家的地还大呢！”</p>

闻言李满囤陡然想起早年自己和李桃花两个人站在里正水田边比赛吹牛谁将来更发财的过往，忽然禁不住开怀笑道：“桃花，虽然我现还没这许多的地，但我闺女红枣却是有了。哈哈……”</p>

世间还有比自己梦想实现更高兴的事，那就是孩子替自己圆了梦。</p>

红枣不知她爹干啥突然发笑，刚走近去便听到她爹说：“桃花，再几天就是贵中满月了，到时表弟带陈宝、陈玉两个来喝了满月酒后，就把两孩子留城里读书吧！”</p>

“你看谢家这许多的地，可不都是当年谢老太爷读书读来的？这俗话说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p>

红枣……</p>

水田的尽头是磨坊、工坊、牲口房。因磨坊有口深水井的缘故，庄里的三十二户庄仆也住在这里——和先前老北庄一样的半地下泥屋。</p>

看到庄仆们的住房，李满囤、红枣倒也罢了，李桃花却是惊得目瞪口呆——一直以来，李桃花都觉得自己人穷命苦，活得凄凉。但这一刻，看到连土屋都垒不起的庄仆，李桃花才恍然发现世间还有这许多比她更凄惨的人生。</p>

果然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李桃花暗想：虽说她这辈子历尽辛苦，活得不及谢大奶奶鞋底的一块泥，但老天没有让她生而为奴，生成一个庄仆，真是太好了！</p>

莫名的，李桃花忽觉胸口一松，心头因为多年被于氏欺压累积得愤懑和怨怼竟似消散了不少。</p>

磨坊的北面是旱田，旱田再北便是山林——梓庄的地势由南向北，由低往高，可以说非常规整。</p>

旱田里种着玉米、棉花和红薯，没啥好看。红枣爬上山林，看到满山都是梓树，不觉奇道：“庄子里都只种梓树吗？”</p>

田惠利道：“是的，小姐。梓树长得快，是极好的烧炭木材。而梓树的树皮混在草木灰里能防稻虫害，故而咱们庄子里稻谷的长势和收成都比别处要好。现咱们庄子每年都要给主家供奉木炭和血米稻！”</p>

如此，红枣想：她倒是可以开个卖稻和卖炭的店。</p>

正好她现也有两个铺子。</p>

想着夏收才过，秋收还得等四个月，红枣便只问炭。</p>

“田庄头，”红枣问道：“咱们这个炭都什么时候有啊！”</p>

“一年四节，各一万斤！”</p>

闻言红枣算了算，然后便叹了一口气：端午刚过，下回却是要等八月节了。</p>

所以，红枣想：她想开店，最早也得两个月后了！</p>

看完土地，回到庄子，看了历年的庄息单子，红枣忽又高兴起来：“爹，这梓庄的出息比咱们庄子还多。只鸡蛋、鸭蛋一年就各有6400个。看来，我现就能立刻开个粮店跟你抢生意了！”</p>

听红枣说要开店，田惠利心里一跳，眼睛下意识地看向李满囤。</p>

李满囤笑道：“你这庄子在南城，铺子也在南城，跟我在北城的李家粮店抢什么生意？”</p>

“不过，”李满囤话锋一转：“红枣，你同我不同，你这个庄子出息的事可以先问问福管家，看他先前都是怎么安排的。若是他能替你安排了，你也是省心了！”</p>

李满囤说得婉转，但红枣却是听出了他爹的话外音——嫁人后，好多事就要顾虑婆家的意思了。</p>

李满囤说得在理，红枣立就应了。田惠利却是大失所望——他也好想把他弟弟安排到城里铺子去做掌柜啊！</p>

然后住上大瓦房！</p>

六月三十，红枣又同她爹、她姑、余庄头一起去看了西城外十里青庄。</p>

去青庄之前，红枣以为青庄是出产某种青色的草或者树的地方，但待路上听余庄头解释后方才知道青庄竟然是某种水鸟的名字——当然那鸟现已经和雉水城得名的野鸡一样都看不见了。</p>

青庄的庄头姓程，叫程名红。红枣在他的带领下参观了一番，所见所闻同梓庄类似，只比梓庄差个烧炭的生意，如此，也不必赘叙。</p>

七月初八李贵中满月。七月初六傍晚想，陆虎忽然跑来告诉道：“老爷，庄外来人了，说是太太的娘家大哥！”</p>

李满囤闻言一愣，赶紧走了出去，然后到庄门一看，可不就是大舅哥王石头嘛！</p>

虽然十来年没见，但王石头额角有个拇指盖大的黑色胎记，故而李满囤一见就认了出来。</p>

“哈哈，王大哥，”李满囤立刻拱手笑道：“你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p>

闻言王石头抬头看李满囤好一刻方才笑道：“满囤兄弟，你可长变了啊，变得我都不敢认了！”</p>

红枣……</p>

“哈哈，”李满囤一点也不以为忤，笑道：“王大哥说笑了，里边请，里边请！”</p>

“嗳，嗳！”王石头答应着哈下腰，转眼就扛起了一个澡盆大的木摇窝。</p>

红枣瞧见方留意到门堂里还有一筐馓子白糖。</p>

“本该捎一筐鸡蛋，”王石头歉意道：“但路太远了，实在捎不了，就只带了馓子和糖。”</p>

“人来了就行，这么远带啥东西啊！”李满囤一弯腰随手便提起了筐子。</p>

转身看到红枣，王石头一怔，转即笑道：“这就是红枣吧？都长这么大了！”</p>

“等着啊，大舅给你捎了鸟毛，就在筐子里。一会儿给你，你让你娘给你做了花戴，一准的好看！”</p>

红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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