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芒种（五月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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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晌的时候，李满园跟他请的短工一起割完了三亩地的稻子。午后, 李满园同短工转到晒场打麦。</p>

因家里没有牲口, 李满园打麦只能全靠人工打。</p>

这两日李贵富都在晒场同小寡妇郑氏一起看场——郑氏拿连枷打麦，他帮着翻晒。</p>

现李贵富见他爹来了晒场, 他便和他爹说了一声然后就拿起郑氏昨晚仿着晒场孩子们身上带的围兜赶做的围兜提着竹筐去地里捡麦穗。</p>

下到地里李贵富见李满囤也在后极规矩地过来打了招呼。这还是自清明老宅吃饭后红枣第一次瞧见李贵富。</p>

不过两月没见，李贵富就比红枣记忆里的小胖子黑瘦了许多——先前被肥肉给挤成一道缝的眼睛现在不但完整地显露出里面颇大的黑眼仁, 竟是连双眼皮都折出来了。</p>

果然，红枣心说：每个胖子都是潜力股。她这几个堂兄弟里原就数李贵富蠢相。没想到他人瘦下来后模样倒还算周正。</p>

正是农忙, 李贵富打完招呼后没有多待就赶紧去自家地里捡麦穗去了。</p>

看着李贵富离开时比以往矫健的步伐, 红枣禁不住跟李满囤感叹：“爹，这城里学堂看起来着实不错, 贵富哥哥进去还没半年，人都长文气了！”</p>

李满囤闻言也是点头道：“三房的贵富自从进城念书后, 人确是长进了不少！”</p>

“现也知道要赶着去给家里干活了！”</p>

说着话李满囤目光扫过另一块地里捡麦穗的李贵雨李贵祥兄弟。</p>

贵雨倒罢了，李满囤心说：这贵祥做事却是个不经心的，光这说话的工夫就见他被麦穗连扎了两回, 也不知道他在学堂里念书是否也是如此？</p>

五月初三,天不亮李贵银就来桂庄拍门送红蛋——他媳妇夜里生了儿子！</p>

其时李满囤已经起床。因这几天农忙他白天都在高庄村收麦的缘故, 李满囤得赶早地给厨房水缸担水，以方便王氏白天做饭洗衣。</p>

李满囤听到陆虎小跑来送的消息后立刻就去迎了李贵银进屋。</p>

“满囤叔，”李贵银一进堂屋就兴高采烈地说道：“我当爹了。我媳妇夜里生好了！我爷爷说五月初六我儿子洗三，论理该好好地请饭，但现在夏忙, 大家伙儿都不得闲儿, 故而让我请您初六那天一早就过去观礼, 然后早饭就在我家吃。”</p>

“我爷爷还说等我儿子满月的时候，正好大家也都得了闲，可以好好地摆酒请客！”</p>

李满囤闻言自是点头答应。</p>

李贵银报好信，留下十个红蛋就家去了，但正在堂屋隔壁卧房睡觉的红枣却是被他的大嗓门给吵醒了 。</p>

打着哈欠，红枣出房门看到桌上染得红如喜烛的红蛋立刻就明悟道：“爹，娘，刚刚是贵银哥送喜蛋来了？”</p>

“嗯！”李满囤一边点头一边在饭桌边坐下，随手拿起一个红蛋就开始敲。</p>

红枣看到她爹李满囤剥蛋的手指一下子被蛋上的染料染成了红色，不自觉地皱起了眉。</p>

前世作为外卖达人，红枣原本不大介意食物里的色素和添加剂。但奈何这世的化工科技太不发达，而高庄村喜蛋染色剂的效果又太过粗犷——剥吃一个红蛋手掌沾染的红色颜料水洗不掉，能在人身上留存四五天，以致连粗神经的红枣每每吃到红蛋都禁不住要搁心底怀疑这鸡蛋染成这样是否已成了□□？</p>

若是平时倒也罢了。横竖人体肝脏就自带解毒功能，且喜蛋都是许久才吃一次——总之穿越几年红枣也未曾听说过有谁吃喜蛋给毒死的先例。所以先前，红枣吃到喜蛋都还能心大的不去深思细想。</p>

但现今她娘王氏怀有身孕，且月份还大了——现红枣能每天几次地看见小家伙的小拳头或者小脚掌从她娘的肚皮上突凸出来。</p>

红枣可不想她娘和她的弟/妹赶现在有啥闪失。</p>

想了想，红枣问道：“爹，我娘要是生了弟弟，咱家是不是也要染红蛋？”</p>

“嗯，要染的！”李满囤一边啃吃剥好的红蛋一边含糊说道。</p>

“那咱家会染吧？”</p>

“当然，咱家过年做馒头，那上面点的红点可不是我给调的颜色？”</p>

染喜蛋的颜料李满囤早就在年前借口做馒头时给买好了，只是一直自己收着没说而已。</p>

经李满囤这么一说红枣也想起来了——过年馒头上的红点还是她给点的呢！</p>

“爹，”红枣眨了眨眼睛道：“这么说咱家染蛋的颜料你已经在城里颜料铺买好了？”</p>

李满囤为红枣说的有些脸红，嘴里反驳道：“这吃的颜料哪里能颜料铺买？”</p>

“咱家没分家前，你爷奶自己染布才去城里颜料铺买颜料。”</p>

“咱家现在又不染布。只买点吃的颜料，自然是要到城里药铺去买了！”</p>

闻言红枣颇觉稀奇：“药铺能买颜料？”</p>

“嗯！据说这吃的颜料都是什么红米做的，而且只有药铺的人会做。所以，城里也就只有药铺有卖！”</p>

听说颜料是米做的，红枣终于放心了——红枣前世喝过红米粥，知道红米无毒能吃，想必由此加工出来的颜料也是绿色环保纯天然吧！</p>

早饭后，李满囤接茬去村里割麦——前面两天李满囤将两亩水田割完，现还剩下旱地的一亩麦子。所以今天的红枣日常还是去捡麦穗。</p>

打发走李满囤和红枣，王氏告诉看门的余禄，让他见到潘安后告诉潘安今明两天一定帮捎三斤馓子和一包白糖家来，后儿一早李满囤走礼要用。</p>

余禄闻言自是牢牢记在心上。</p>

三亩麦子割完，李满囤本人的活计就干得差不多了。待回到庄子晒场，李满囤瞧到余庄头他们也差不多今天就能收完麦子，这心终于放下了一半——今夏的麦子看来是不会烂在地里了，现就盼着庄仆们能赶紧地把麦子打出来，然后尽快地晒干收仓。</p>

五月初四，芒种。</p>

芒种是个非常重要的农业节气，有许多诸如“芒种不下雨，夏至十八河”，“芒种刮北风，旱情会发生”，“芒种打雷是旱年”之类的农业谚语——简要概括地讲就是芒种这天的天气状况是老天爷给庄户人往后半个月或者干脆一直到秋收的天气预报。</p>

故而芒种这天打早上起床起，李满囤就有些神叨。</p>

早起李满囤睁开眼睛后不及穿鞋就光脚下床跑到卧房窗户口看天气——直待看到天光大亮万里无云后，李满囤方才放心地回到床边穿鞋。</p>

穿好鞋，李满囤出屋等不急洗漱就在堂屋上香。</p>

“神佛保佑，”李满囤给香炉上了三支香后祷告道：“今儿不要落雨，如有落雨请一定移到夏至再落……”</p>

红枣一觉醒来起床出屋，然后看到自家堂屋罕有的香烟缭绕，似极了先前老宅的堂屋气象，而她娘也似她奶于氏一样极恭敬地站在香炉前双手合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