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3章 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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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啪嗒”</p>

雨布下凝结的水滴一下下的砸在早已不再有炭火燃烧的铜瓢上，发出了一连串的轻响。</p>

“啪嗒”</p>

又是一滴水珠，好巧不巧的砸在了卫燃的眼皮上，成功的将他给叫醒了。</p>

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帐篷外明媚的朝阳，坐在斗笠上，背靠着竹筐的卫燃打了个哈欠，扭头看了眼仍旧躺在竹筐上的季护士，以及同样靠着竹筐的小喇嘛和李壮。</p>

万幸，三人的呼吸都非常均匀，这也让他多少松了口气。</p>

从怀里摸出昨晚灌满了开水的水壶，他小心翼翼的站起身，看了眼竹筐另一边戳着用来固定竹筐的木棍没有歪斜倒伏，这才轻手轻脚的钻出了帐篷。</p>

他不知道昨晚的雨是什么时候停的，他只记得，在最后一根木柴燃尽之前，四人都烤干了脚上的水渍，先给伤口涂抹上了马粪包的孢子，接着又涂满了马油。</p>

再之后，众人各自抱着一个装满开水的水壶，没多久便相继睡着了。</p>

或许是小喇嘛煮的那些草药，或许是怀里的水壶，昨晚卫燃发了一身的汗，睡的竟然无比舒服。</p>

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已经高出地平线一拳多距离的朝阳，他又下意识的看向了前进的方向。</p>

近处，是一马平川般的草甸和泥沼，倒是视野尽头，地表似乎微微有些起伏。</p>

只是</p>

卫燃看了眼帐篷里的同志们，他不确定季护士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也就更加无法确定，他们今天能走多远的距离。</p>

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零星出现的，充当路标的木棍，他再没有看到别的有价值的东西。</p>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帐篷里也有了动静。</p>

“你们醒了？”</p>

卫燃蹲在帐篷门口笑着说道，“今天是个大晴天呢，季护士，你感觉怎么样？”</p>

闻言，已经在小喇嘛和李壮的搀扶下坐起来的季护士摸了摸额头，“好像退烧了，但是没什么力气。”</p>

说完这句话，季护士便是一阵咳嗽。</p>

“等下吃条肉干就有力气了１</p>

李壮说着，已经找出了饭盒，从里面拿出了足足八条肉干说道，“今天咱们不过了，每人两根敞开了吃１</p>

李壮这豪气的模样，顿时让众人笑了笑，季护士接过属于的自己的肉干，将其中一根放进了上衣口袋里，随后看向小喇嘛问道，“小喇嘛，昨天晚上你喂我吃的什么东西？怎么那么苦？”</p>

她这边说完，李壮也立刻拿起昨晚剩下的那半根草药朝着小喇嘛晃了晃。</p>

“珠那”</p>

小喇嘛立刻用奘语答道，“它是珠那，珠那１。</p>

珠那是什么？</p>

卫燃等人面面相觑，季护士接过李壮手里的半颗草药看了看，随后摇了摇头遗憾的说道，“我也不认识，我没学过中医。”</p>

“不管是什么，这东西的味道可真够特别的。”李壮咂咂嘴，“又苦又辣还窜鼻子。”</p>

“确实很特别”</p>

卫燃接过属于自己的肉干狠狠的咬了一口，随后拧开水壶，灌了一大口水。</p>

“有用就行”</p>

李壮说着，将剩下的半截草药还给了小喇嘛，狠狠咬了一口肉干，“快点吃，吃完了赶紧出发，争取趁着天气好多走点距离。”</p>

“你的身体没事吧？”卫燃朝李壮问道。</p>

“我能有什么事情？”仍在流淌着清鼻涕的李壮拍了拍胸口，顺便又看向了小喇嘛。</p>

好在，小喇嘛脸色倒是还算红润，看起来也不像有事的样子。</p>

倒是季护士.</p>

卫燃和李壮对视了一眼，两人借口帐篷里太小钻了出去。</p>

“季护士估计没力气走路了”</p>

李壮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说道，“但这里不适合休息，我们也没时间休息。”</p>

“你打算怎么做？”卫燃一边咀嚼肉干一边低声问道。</p>

“等下我想让小喇嘛挑着扁担”</p>

李壮想了想说道，“你背着季护士走在后面，你累了就说一声，咱们俩换着来。”</p>

“我没意见”</p>

卫燃痛快的说道，这并不存在谁吃亏谁占便宜，走在前面的人虽然不用背着东西，但却要冒着随时可能被泥沼吞噬的危险。</p>

“那就这么说定了”</p>

“只要季护士没意见”卫燃提醒道。</p>

“我会说服她的”李壮信心满满的说道。</p>

话题聊到这里，两人也相继吃完了手里的肉干，李壮也转身钻进了帐篷，将他和卫燃商量出来的结果告知了季护士。</p>

“我不同意１</p>

季护士立刻说道，“背着我哪走的了，你们继续走吧，不用管我，我留下来，休息休息，我自己能走出去。”</p>

“我的任务是把你们都带出去”</p>

李壮认真的说道，“季护士，外面有很多战士等着你治伤救命呢，你愿意牺牲自己没关系，但是你要看着草地外面那么战士因为缺少医治等死吗？”</p>

“我”</p>

“指导员同志教会你们医术，肯定是希望你们把医术用在治病救人的地方。”</p>

卫燃看着季护士说道，“死在这里没有任何价值，活着走出去，去救更多的人才不算辜负王珍同志和赵婉雅同志的牺牲。”</p>

“那我自己走，我自己能走。”季护士坚持道。</p>

“不说你会拖慢我们的速度”</p>

卫燃赶在李壮开口之前说道，“如果你路上出了意外，没能活着走出去，我们就算活着走出去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p>

“那就这么说定了１</p>

李壮在季护士开口之前拍板做出了决定，“来，收拾东西，我们这就出发１</p>

根本不给季护士说话的机会，卫燃和李壮这就开始忙活。</p>

这一次，因为要让小喇嘛帮着挑担子，李壮特意将比较重的武器全都装进了本来由季护士背着的竹筐里，由他亲自背着。</p>

同样，负责背着季护士的卫燃，也特意取出相机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p>

这样一来，小喇嘛只要挑着锅碗瓢盆和雨布毯子以及刘班长和季护士的东西就好了。</p>

一番准备，李壮迈开步子的同时大声喊道，“炊事班，点名！李壮！有！季春兰１</p>

“有１已经趴在卫燃的背上，被卫燃用绑腿带绑在身上的季护士鼓起力气尽量大声给出了回应。</p>

“江巴格桑１</p>

“有１</p>

小喇嘛回应的同时，先将切下来的一小块能有小拇指指节大小的草药送到了季护士的嘴边让她吃下，随后挑起了分配给他的扁担。</p>

“卫燃１</p>

“有１背着季护士的卫燃一边回应，一边将斗笠扣在了季护士的头上。</p>

“出发１李壮发出了命令，接着狠狠的咬下一截肉干大口大口的嚼着。</p>

“是”三人给出了一致的回应，跟着迈开了步子，只不过这一次，背着季护士的卫燃走在了队伍的最末尾。</p>

只不过，仅仅只是往前走了不到50米的距离，泥沼却已经淹没了众人的膝盖。</p>

继续又往前走了不到50米的距离，水位线都快要靠近胯骨了。</p>

“卫燃，快.让小喇嘛停下。”</p>

趴在卫燃背上的季护士焦急的说道，“我的包里，里面的东西不能.不能受潮，小喇嘛的担子，都.都快泡在水里了。”</p>

“李班长，小喇嘛１卫燃立刻喊住了前面的二人。</p>

“怎么了？”走在最前面的李壮也立刻回头问道。</p>

“季护士担心她的药罐子和刘班长的东西会泡水”卫燃解释道。</p>

“这个好说”</p>

李壮示意小喇嘛站直了，从筐里找出季护士的挎包，接着又翻出几条打皮草鞋剩下的马皮绳子。</p>

在李壮的忙活中，装有马粪包的药瓶子，以及刘班长的那里玻璃药瓶，被皮绳子绑在一起，牢牢的绑在扁担一头的铁钩子上。</p>

接着，他又翻出一对刘班长剩下的铁脚马，扣在刘护士的那个铜皮饭盒上，同样用皮绳牢牢的绑紧，连同那个装满肉干的德式饭盒一起，绑在了扁担另一边的铁钩子上。</p>

这还没完，他接着又取出了那盏油灯和那个煤油壶放在了自己背着的竹筐里。</p>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李壮转身朝季护士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肯定不会打湿的，而且你随时都能看到。”</p>

闻言，季护士无力的点了点头，默默的咀嚼着嘴里那块味道并不好的草药。</p>

“我挑的动”小喇嘛用奘语喃喃自语的嘀咕着。</p>

“小喇嘛都要哭了”卫燃笑着打趣道，“要不然你再分他一些东西吧。”</p>

“也好１</p>

李壮笑了笑，反手从身后的竹筐里拿出了两把抗日大刀放进了小喇嘛挑着的筐子里。顿时，这小喇嘛脸上又有了笑模样。</p>

重新迈开步子，众人越往前走，这泥沼却也越来越深，以至于每一步都走的格外的艰难。</p>

万幸，就在水面即将碰到扁担钩上挂着的那些东西的时候，水位线总算开始渐渐下降。</p>

直到那些恶臭的烂泥连膝盖都没有办法淹没的时候，卫燃也明显感觉到趴在自己背上的季护士松了口气，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p>

这就是金属本子画的场景吧</p>

卫燃看了眼前方小喇嘛的背影，忍不住暗暗思索着，在没有自己的时空里，是谁背着季护士，又是谁在前面挑着担子。</p>

低头看了看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卫燃没有浪费最后一张底片――他答应过张二娃，要等走出草地的时候再拍一张的。</p>

可是能走出去吗？</p>

卫燃看着前方视野尽头，那里除了草甸和泛着波光的烂泥什么都没有。这里的环境，也和地狱着实没有太大的差别。</p>

脚下的烂泥冰凉刺骨，头顶的太阳却格外的刺眼，强烈的紫外线也让他们裸露的皮肤都被晒的通红一片。</p>

探手摸了摸季护士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愈发的绝望。</p>

弯腰挖了一坨烂泥，卫燃将其涂抹在手臂和脸颊、脖颈上，接着又挖了一团泥，小心的抹在了季护士的额头、脸上和脖颈以及小腿上。</p>

这些烂泥不但能帮她降温，最重要的是，能挡住成群结队的蚊虫。</p>

如此持续走了能有两个多小时，眼瞅着太阳升到了最高点，最前面的李壮终于在一片草甸上选择了停下来休息片刻。</p>

小心翼翼的让季护士靠着竹筐坐在了斗笠上，卫燃三人立刻用木棍撑起油布挡住了火辣辣的太阳。</p>

“季护士情况怎么样？”李壮低声问道。</p>

“又开始高烧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