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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完投石台,她搭乘电车去了新宿,最近不太愿意开车,见不得空荡荡的副驾驶。

大抵是病。

戴着口罩,走在东京都的不知名街头,灯红酒绿,看久了,难免产生令人想要逃离的念头。

来到居酒屋前,摘下口罩,晃了晃刚剪的短发,她还是觉得这样比较舒心。

走进居酒屋后,与相熟或不相熟的前辈们打招呼。

面带微笑,端庄优雅,任谁也看不出,她是个刚被拒绝的可怜女孩。

也没什么可怜的。

这只是普通女孩子都会经历的事儿罢了。

哪怕她是咲良彩音,也一样。

衣服的价格,奢侈品的数量,千代田的豪宅,在面对不喜欢自己的人面前,这些东西一文不值。

这么想来,他倒算是清高。

一旁,温柔腼腆的佐藤小姐,一直在与她说话,两人有过番剧共演,十分相熟。

听说最近刚刚新婚,整个人弥漫着幸福的气质,令她生出些许艳羡。

可一回神,想到那张讨人厌的脸,又不开心了。

视线飘忽,迷人的双眸在不大的居酒屋内来回巡视,落在角落的某个削瘦的人影身上。

棕金色的乱发,面颊白皙,漆黑的双眸内藏着漩涡,剑眉英气,鼻梁高挺,薄唇锋利,噙着若有若无的浅笑。

俊俏的男子,看起来总是赏心悦目,而这张脸,却尤为可恨,又甚是可爱。

屑人君?

为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什么原因都好,与我无关就是了。

那晚的耻辱,她还没那么快就能忘却。

坐在他那桌上的几名新人声优,走过来与她问候,哪怕咲良彩音与他们同时入社,在业界内,她终究是前辈。

最上和人端着酒杯,走在最后。

他本是不想来的,架不住岛田信长叨扰。

咲良彩音看他,眼神似乎在说不要与她说话,抿着诱人的红唇,一言不发。

佐藤小姐似乎以为他们关系不错,轻掩着嘴,开玩笑地说道“以后你们就是同期了呢。”

“才不是同期,我是前辈。”

“从声优资历上来说确实,不过在公司内算是同期哦。”

咲良彩音不说话。

最上和人抿嘴微笑“请多指教,咲良小姐。”

真是的,为什么这个人可以做到如此淡定呢?

他是真心觉得自己不会在这个场合哭出声来,还是认为那晚的事不值一提?

若是此刻,这個场合,她肆无忌惮地嚎啕大哭,哭得做作些,哭得心碎些,就如那六月的暴雨下,无家可归的幼犬,独自蹲坐在十字路口仰天长鸣。

他或许会被在场的声优前辈们,当作是始乱终弃的过分家伙。

在脑海中想象他手足无措,百口莫辩的表情。

可气,可笑,可爱。

便莫名其妙地,稍稍原谅了他。

可她还是无法顺利挤出笑容,板着脸,不去看他。

最上和人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既没有与她搭话,也不曾偷偷要来纸笔,当面为她写信。

他做不来那样的事。

回到座位,最上和人没有喝酒,杯子里的是麦茶,小口抿着,安静地看着身旁的岛田信长,见他一点点喝高。

他起初还劝了几句,直到岛田信长开始红着脸胡言乱语,便放弃了。

“户塚君!户塚君!该轮到你了哦。”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事务所的社长正在让新人自我介绍,顺带表演一些愉悦现场的节目,无可厚非。

最上和人缓缓站起身,想了想,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什么,走到了居酒屋中央。

“各位前辈好,初次见面,我是刚入社的户塚和。”

他顿了顿。

“我这人不擅长说话,不会搞笑,不会漫才,是个极其无趣的人。

连录制广播节目时也事故频发,到此刻还未咬到舌头,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最近学了首曲子,吹得不好,还请见谅。”

从身旁拉过一张椅子,腰板挺直地坐下,左手虎口夹住琴身,修长的四指并拢,宛如棱角分明的钢琴琴键,到处透着美好的三月气息。

微微吸了口气,悠扬欢快的曲调,自簧片悠然传出,银白色的十孔口琴,被双手遮挡着看不清琴身。

自从第一期的户塚食堂结束后,他一直将口琴放在随身携带的挎包内,只是在那之后,咲良彩音一次也没录制过户塚食堂。

此时当作余兴节目,倒也不赖。

就如最上和人所说的那样,他吹得不好,颤音都不是多么流畅,更不必说超吹等高难度技巧。

吹错是常有的事儿,但他并不妨碍他继续。

前辈们听得开心,喝得尽兴。

谁又会管他吹错几个音,吸了几口气呢。

始终抬头看着他的,只有那名,刚剪了飒爽的短发,眼藏星光的。

麻烦的女孩子。

一曲终了,最上和人面色平静地鞠了躬,三三两两的稀碎掌声。

他没有口琴的相关技能,造诣也就这样了。

回到桌上,本想问岛田信长自己吹得如何,却发现他已经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看来今晚得由自己送他回去了,不由得感到头疼。

身旁的其他几位新人声优,端着酒杯,到处与前辈们敬酒。

最上和人不爱做这种麻烦事,他既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擅长讨好别人,不如就这样干坐着。

“喂。”

最上和人抬起头,她穿着纯白色的衬衫,衣领绣着精致的蝴蝶刺绣,胸前高高隆起,深蓝色的牛仔短裤下,两条白花花的长腿,优雅笔直地并拢着。

端着的透明酒杯中,呈放着金黄色的酒液,面颊微红,却又眸光明亮。

“别喝多了。”

最上和人淡淡地说了句。

咲良彩音不管不顾地在他对面坐下,看了一眼已经趴在酒桌上的岛田信长。

“干嘛一副像是在躲着我的模样?”

“你的眼神不就在说不准我靠近么。”

咲良小姐轻蔑地“嘁”了声“你怎么这么听话?”

最上和人不语,默默抿了口麦茶。

“吹得如何?”

他问。

想了想,她答“马马虎虎,不算好听。”

“倒是实话。”

“还好你没在节目上吹,不然指定会被嘲笑。”

“嗯。”

最上和人不清楚她的来意,也不知是否该询问她移籍的事情。

咲良小姐安静地喝了一口啤酒“不是说不会做声优么?怎么又反悔了?”

“试过一次,还算有趣,也就做了。”

“那干嘛非跟我来青一?”

最上和人默默抬眼望她。

“巧合。”

鼻子出气,轻哼了声,她可不爱听这种不浪漫的大实话。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

“我应该说什么?”

“我若是说出来了,还用你说么?”

看着她刚剪的短发,最上和人摇头叹息。

呀咧呀咧,真是麻烦。

咲良彩音不出所料的黛眉微蹙“你似乎不想见到我?”

“谈不上,只是有些尴尬。”

“我都来主动与你说话了,你这人,真是别扭极了。”

她倒是洒脱,与最上和脑海中的印象,有些出入。

“先说好,不许愧疚,不许同情,否则我定要你……”

“东京湾是吧。”

最上和人早已习惯。

她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娇哼道“知道就好,相对的,我也不会同情自己,同情自己是卑劣的人才做的事,我可做不来。”

最上和人颇为压抑地眉头一挑“你不是不看村上春树么?”

“原本是不看的,我也看不来那些。”

“我知道。”

“但我还是看完了,虽然就看了一本。”

“如何?”

“伱与主人公很像。”

最上和人内心否认了这个说法,却还是问“哪里像?”

“除了不近女色之外,都像。”

“你又知晓我不近女色?”

“你近么?”

好吧,确实不近。

似乎是少见的论破最上和人,咲良彩音展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又很快收起,不愿被他当作是好哄的女人。

“你但凡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超级屑人,我哪里还会给你拒绝我的余地,怕是想让我与你说话,都难。”

“人气声优就不要说这种话。”

“声优可是靠虎狼之词谋生的职业。”

最上和人无言以对。

在这之后,出去敬酒的新人声优们陆续回来,又敬了咲良彩音几杯,咲良彩音担心自己醉倒。

寒暄几句后,便撤离此地。

临走之时,给最上和人使了眼色,只见她回去之后,与身旁的佐藤小姐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居酒屋。

最上和人拍了拍身旁的岛田信长,他悠悠转醒。

最上和人分别问了他几个幼稚的问题,对答如流,想来没什么大碍。

于是,最上和人也走出了门。

她已走出许远,站在红绿灯前,哪怕信号灯变为绿色,她也依旧站在原地。

直到最上和人走至她身旁,无声地一同等了红灯,又一同在下一个绿灯时,并肩行走。

八月的东京夜晚,炙热中带着焦虑的躁动,身旁是麻烦的女孩子,最上和人的内心却出奇地平静。

她喝了点酒,中途有几次站不稳,最上和人下意识地想去搀扶,都被她用手推开。

如此,最上和人也就不再靠近她,她却反而赌气般地加快脚步。

一连走过三四个红绿灯,来到静谧的河岸旁,河岸对面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河面黝黑,看不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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