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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说谎。爷爷,疼!”孩子抬起头来,可怜惜惜地望着我。
孩子的一声“疼”,我这心里莫名一紧,手不由一松。
“爷爷,你为啥不记得我了。哇哇---”孩子一落到地上,“呲溜”一下又抱紧了我的大腿,大哭了起来。
我是一个头两个大。这活了三十几年,咋还被一个毛孩子给整得没办法了。
“行了,别嚎了。饿了吧?走,我带你去镇上找点吃的。”我一看这孩子的架势,再这么闹下去,指不定各路三姑六婆把我家薄薄的门槛踏烂喽。咱这名声可就算是臭完了。可怜啊,咱三十好几的人还没娶上媳妇呢,这以后岂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俗话说得好,“凡事不能太急,这一急准乱了方寸。”今天这事,还得慢慢来。
“你今年多大了?记不记得你家在哪儿?”我顾不上路边行人诧异的目光,拽着孩子一路小跑来到镇上一家偏僻的小饭馆。
“不知道。不知道。”嘿--这小子一到饭馆两眼紧盯着摆在蒸笼里的包子。问啥都是“不知道”。
“孩子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这包子是要花钱买的。如果你不配合,今天你这小肚子可就得饿着了。”我拍了拍孩子的小肚子,笑咪咪地望着他。
“明明是人家的爷爷,偏不承认。是不是怕别人说你老呀?”孩子撇撇嘴瞅都没瞅我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饭馆伙计拿包子的手。
“你个臭小子。我今年虽说已三十六,但还没找媳妇呢!只能作你叔叔。听到没有?”面对这个一脸黑黢黢的孩子,我恨得是牙根直痒痒。
“真是搞不懂爷爷。可能是被那啥阴阳火给烧傻了。不过,爷爷,我饿。”孩子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瞪着一双纯洁无瑕看着我。
“都说了不是爷爷,是叔叔。你叫叔叔,我就给你买包子吃。”我还就不信了,斗不过你一个小屁孩!
“爷爷,爷爷,爷爷!哼!”没想到这孩子还挺有骨气,咽了咽嘴里的口水,从凳子上滑到地上,直接向店外走去。
“哎---你不吃包子啦?”我瞅了瞅四周,见几位食客均冲我露出鄙视的目光,不由一阵心塞。这叫什么事呀!
“我在我娘肚子里时,爷爷就曾教导我,做人要有骨气。为了几个包子就把爷爷叫成叔叔,那也太丢人了。”孩子站在店门口生气地噘着嘴。
“嘿--你这孩子也太逗了。还在你娘肚子里你就能听见你爷爷的教导?难不成你是天魔下凡?瞅瞅你这黑不溜秋的样子,哪点像个天魔?”我不由被孩子的话给逗乐了。
“天魔是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爷爷以前是天上的神将,比好多神仙都利害。当时那个大火喷起来的时候,别的神仙都吓得只顾着躲,只有爷爷敢往前冲。”孩子有些失望地瞥了我一眼。
“呸呸呸。神仙和妖怪一样,都是坏东西!你—我—呵呵。你是说我是天上的神将?那是不是跟天魔一样专门除仙为凡人造福的。我倒是想啊!可咱这半辈子都过去了,有活得这么惨的神将吗?”我哭笑不得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补丁长衫。
“我不知道神仙是干啥的。反正爷爷以前就是天上的神将。我也不知道为啥你会变成现在这副恶心样。”孩子把头一扭,似乎不想看我。
“恶心样!呵呵,呵呵。我--我哪点让人看着恶心了?”我面对着这个小人儿真是无语到极点。虽说咱穷,可一没偷二没抢,活得堂堂正正,咋就成了恶心人的样了?
“不认自己的孙子,这还不够恶心?还耍心眼想让我叫你叔叔,没门!哼!”孩子坚定地摆了两下头。
“我--我真不是你爷爷。你为啥非要讹上我嘞?”我被这孩子气得两手发抖,要不是看他是个小孩,一定会冲上去掐死他。
“你说不是就不是?明明是你抱着我掉到那个大火坑里,然后咱俩就到了这儿。到了这儿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完全不认得我了。爷爷,你再好好想想。当时你和一群天上的神仙不知在干啥。我被那个坏爷爷抓走了。我妈我爸,还有小悟叔叔和白玉叔叔,他们一块围着那个坏爷爷,想我把抢回去。那个坏爷爷见我们人多,把我从天上丢了下来。是你把我接住的。你快想想,爷爷。难道你全忘了。”孩子越说越激动,满脸的鼻涕眼泪。不知为何,看着他的样子,我这心里莫名其妙地疼了起来。
“好好好。别哭了,别哭了。我给你买包子吃还不行吗?”实在是拿这孩子没办法,我摸了摸怀里的两枚铜板。看来从明天起,咱也得加入到镇中央那帮叫化子的队伍中去了。
我---青森,家住长庆镇东头的望湖村。小时候家境还算过得去。父母就我一个独子,从小娇生惯养,不似别的孩子还没锄头高就得去地里帮忙,以至于到现在我连野草和麦苗都分不清楚。儿时父母对我期望值颇高,早早便将我送去镇上的学堂念书。可是,因为名字的缘故,在学堂里只待了不到一年半,我便开始逃学。无奈之下父母只得给我改名。对了,我以前的名字真叫青苗。由于咱长得五大三粗,而“青苗”这个名字又太过于娇柔,所以,学堂里镇上的孩子们都以此来笑话我,并给我起了个比较贴切的外号---“壮草”。奶奶的,壮就壮呗,但咱好歹是“苗”呀!将来要做对国家有用的栋梁之材,怎能被丑化成“草”?更可恨的是,同村与我一起去学堂的孩子中有一位颇为丰硕的丫头,大名牛欢,得一外号“肥牛”。就因为我与牛欢经常结伴去学堂,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肥牛吃壮草”的流言开始在学堂里传开。别看牛欢那丫头长得神龙马壮,可骨子里却羞涩敏感,不堪被同学们如此辱没,一时想不开竟跳进了镇边上的龙凤湖里。幸亏牛欢体宽,一时半会儿没沉下去,才被人发现捡回了一条小命。那之后,她再未出现在长庆镇上。俗话说得好,“流言猛于虎”!刚开始,这巨大的压力被俩人顶着,咱还能硬撑着。毕竟咱是男人。可一旦两个撑子变成了独木桩,咱可就顶不住喽!等到越来越多镇上的家长领着被我揍得鼻青脸肿的孩子向先生告状时,咱的书也算是念到头了。无奈之下,父母只好将我接回家,打算请个先生来家里单独教我。也不知是被我的事闹的,还是被牛欢他爹天天上门来逼婚气的。我回到家才一个来月,我爹就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人间。家里没了我爹,那就跟天塌了似的。我娘一下子没了精气神,整日里以泪洗面。地也荒了,鸡鸭猪羊没人喂养,死的死,卖的卖。我拄着锄头站在我家的地头上是束手无策。两年后,我娘也走了。从此,我成了村里独一无二的不会种地的庄稼汉,靠卖父母留下的那点家当勉强度日。大屋换小屋,小屋变成了茅草屋。真是愁死我了!这不,前两天,我刚把家里最后的一件摆饰--青铜油灯换了五枚铜板(反正咱晚上也没油点灯)。我用两枚铜板买了五个馒头硬撑了两天。昨晚,饿得我是昏昏沉沉,抚摸着怀里最后的三枚铜板望着透光的屋顶长叹一声,心里祈祷着“老天爷,给条活路吧”,随即便不省人世。没想到,今早,这怪事便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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