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剑道圣地梅之巅 神剑山庄威震天 第0001章 小楼昨夜又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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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人王在上梅山之前，就已经跟沈浪交代一切，父子两人在桌前来了一次谈心。

那一晚，沈人王第一次和儿子沈浪对饮，看着儿子第一次喝酒窘态，不言苟笑的沈人王破天荒的笑了，笑的心花怒放，笑的阳光灿烂。

沈浪记忆中，自从娘亲去世之后，爹爹再也没有露出如此烂漫笑容。

沈浪至今都记得，这辈子父亲最后对他说的最后一段话，这段话简直就是江湖儿女的圣经。

“浪儿，爹爹要去战斗了，也许下山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若是运气好的话，你可能背着我的尸身一起下山。爹爹必须要登梅山，爹爹已经在江湖打遍天下无敌人，修为迈入先天境界，剑道更是已达瓶颈，想要再破境界，唯一挑战神剑山庄。男人就应该如此，尤其是一名剑客，这辈子一定要上一次梅山，见识一下剑道顶端的风景。你爹我，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若是你爹我败了，我也死而无憾。只是浪儿，希望多年之后，你可以把爹的佩剑拿回来。爹也知道，这样做爹很自私，让你去肩挑这份责任，爹只是想让天下人知道，我沈人王虽然败给谢王孙，但是我儿沈浪却赢了他谢王孙的儿子谢非烟。这比爹爹亲手打败谢王孙还要高兴千百倍，因为我沈人王生了一个好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儿子，答应爹一件事，不要做负心人。年轻时爹为了名声，为了手中这把剑，杀了很多人，也负了很多人，有亲人，有朋友，有红颜知己，有你，还有你的娘亲！记得，我明日要是输了，把我和你娘葬在一起，你娘生你的时候，我在和别人决斗。你娘死的时候，我还是在和别人决斗！所以浪儿，你一定要记住，把我和你娘葬在一起，生前不能陪她看尽世间繁华，死后就常伴左右，直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儿子，若是爹爹我，此番侥幸和你一起下山，那我就放下手中这柄剑，把昔年欠你的时光，欠你娘亲的美好，全都还给你。我要带着你去看遍世间繁华，带你去坐旋转木马！让我们父子二人的眼睛，去替你的母亲看看这座天下的红尘百花。”

沈浪似乎已经明白，父亲在对他交代遗言了！

梅山之巅，神剑山庄。大河之剑，谁与争锋。

沈浪也知晓，江湖上流传这简简单单的十六个字，不仅仅是一句人人耳熟能详的话语，它更像是一个剑道神话。

千百年来天下无数剑客想要得登梅山打破神话。

从梅山桃花林剑冢带走一把名剑下山，却都神话无情摧毁，反而把自己的佩剑留在神剑山庄桃花林剑冢。

沈浪背着父亲沈人王的尸身下山，一路无话，从前都是父亲背着他，这一次换作他背着父亲，原来父亲这么沉重，就像这座梅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沈浪后来也不记得，他到底是怎么把父亲背下山，他唯一记清楚的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一袭红衣的少女，陪她走完了这窒息的全程。

那一年，红衣少女对白袍少年眼含泪眼哀求道：“让我帮你背一会，你歇息一会好吗？你父亲会心疼你的！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是谢家子孙，我虽为女儿身，但是我知道，好男儿心存浩然正气，有雄心壮志，胸怀乾坤，肩挑日月星辰！你爹是真英雄，他是为了荣誉而战，他是一名真正的剑客，生的伟大，死的光荣。你爹亦是我见过迄今为止和我爹打的最久最惊天动地的剑客，你亦是我见过最勇敢最特别的少年郎！”

沈浪继续背着父亲沈人王，步履蹒跚，艰难前行，他的汗水滴落在他的脚下，他依然咬牙坚持，没有理会身后那位红衣少女的苦苦哀求。

沈浪知道谢倾城言之有理，知子莫若父，何尝又不是知父莫若子。

沈浪知晓父亲沈人王心中的追求，若是不让父亲与谢王孙一战，那父亲注定会遗憾终生，郁郁不得志！

沈人王今生已经负了红颜知己，又岂能在负心中的剑道。

一名天下闻名的剑客，就应当勇往直前，攀登高峰，剑道无止境，万古如长夜。

若是不能登上梅山之巅与神剑山庄谢氏族人比剑，就不配成为一名剑客，更对不起手中那把剑。

沈浪虽然没有理睬谢倾城，但是他很喜欢谢倾城对自己父亲的评价。

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沈人王也自称，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浪并不记恨，这位名叫谢倾城的红衣少女，即便她的父亲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两名剑客决战，本就是江湖事江湖了。

父亲登梅论剑战谢王孙，这是父亲作为一名剑客一辈子的宿命与心愿，怨不得别人。

再者将来沈浪登梅山，与之决战的，可能就是谢王孙的儿子，是神剑山庄三少爷谢非烟，不是谢王孙的女儿谢倾城。

谢倾城见沈浪没有答话，继续跟在少年身后说道：“我爹杀了你爹，这次打赌就当你赢了，我长大后嫁给你，我用一辈子的时光来偿还你！”

沈浪笑了，他不是在意少女话语，而是感叹少女天真，感叹世间还是有比剑和名声更美好的事物，比如娘亲温暖的怀抱，比如身后红衣女子的善良。

沈浪背着父亲的尸身，继续往前走，他看着前方的山路，似乎这一刻就连老天爷爷也在同情这位刚刚失去父亲的少年。

倾盆大雨，倾洒而下，少年在雨中背着父亲艰难前行，放生大笑道：“谢倾城，死在你爹剑下的剑客数之不尽，若是你想以身相许嫁给我，想要补偿我。那你这辈子要嫁多少次，才能偿还死于你爹剑下的故人之子。记住我今日的话，将来我会再登梅山，挑战谢氏子孙大河之剑，我会打败你的弟弟谢非烟，拿走我爹的佩剑麒麟剑。还有谢谢你的好意，我会记得那一年，有一个身穿红衣女孩，跟在我的身后，陪我走完人生当中最艰难的一段山路！谢倾城，你是一个好女孩，你值得更好的人和物！我爹我娘的经历告诉我，女孩子就应该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实人，不要嫁给那些江湖上舞刀弄剑的游侠，江湖虽好，但江湖也很无奈，为名声，为手中刀剑放弃了，我们太多的美好与天真！我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不是今日没有赢了你爹，而是我娘生我的时候，他不在我娘身边。我娘死的时候，他也不在我娘身边，我娘最需要他陪伴的时候，我爹还是不在她身边。那么我爹他在哪，他在江湖，江湖有时候就是毒药，她会让人忘记自己，忘记过去，忘记一切，唯有手中的刀与剑忘不掉。那些忘掉手中刀与剑的人，都已经成了神。奈何这世间没有神仙，只有凡夫俗子，所以江湖儿女都是负心人！我将来也是一个负心人，因为我肩负拿回我爹佩剑的使命，从此以后我的心，我的世界，只有剑，也唯有剑，亦如我爹一样，就算在江湖上遇到心爱的女子，也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将来剑道有成，呈拜帖登梅山，幸运的话，杀了你弟弟，拿回我爹的佩剑离去；运气差，死在你弟弟剑下，你顺便把我的剑，放在我的爹佩剑的地方，我就算死，我也要和我双亲藏在一起，我的剑自然也要陪着我的爹剑，我死而无憾！你现在想一想，你还会说出，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的话！”

沈浪站在梅山脚下，停下脚步，站在倾盆大雨中，对谢倾城道完这番算是每一个江湖儿女圣经一般的话。

疼彻心扉，心如刀绞，人生不过如此。

谢倾城听了之后，似乎的确再也没有力气对雨中的白袍少年再说一句话。

对，少年说的对！

他们不是仇人，但是也成为不了朋友，他们只是对手而已，甚至连对手都谈不上，只是人生路上的一名匆匆过客，为剑道而战的不同阵营而已。

他们没有做错什么，是江湖错了。

谢倾城只是对少年说了最后一话：“可以告诉你的名字吗？”

少年就说了一个字：“浪！”

谢倾城口中年念念有词，沈浪，沈浪，我会一辈子记住你的！

一个“浪”字，道尽天下英雄儿女，在这片偌大的江湖真实写照。

女人总是希望，飘荡在江湖的情郎，浪子回头。

可惜再回首恍然如梦，不是百年身就是黄土埋。

沈浪就这样消失在雨中，直到他背着他父亲的尸身，消失在谢倾城的视线里。

沈浪想起昨夜，父亲登山之前两人月下饮酒对谈之时，父亲高兴之余对月所吟诗句。

沈浪也在这时念了起来，这一刻他终于哭了，在四下无人的地方，他卸下所有的伪装，放下心中的骄傲和自尊，抱着父亲的尸体在雨中放声大哭，随后他念着父亲醉态之时吟的诗。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王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沈浪这时候，好想和父亲再能一起饮酒美谈，放声大笑，可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以后他的江湖也只有剑和酒了，或许还有怀中的红颜知己，但是终究如父亲一般乃是一个负心人。

谢倾城站在梅山脚下，依然看着那个白衣少年远去的方向，即使少年人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里，谢倾城任然没有走，雨水打湿了她的面颊，早已经分不清她脸上的泪水和雨水。

她也哭了，哭的撕心裂肺，如沈浪一般，再也没有往日神剑山庄大小姐的无上风采。

一把油纸伞出现在她头顶上，为她遮风挡雨。

谢倾城依旧望着少年方才所在的地方，哭泣道：“爹，我第一次认为，剑道无情，我这一刻再也没有往日身为谢氏子孙的荣耀与光荣！原来我们神剑山庄名满天下的美誉，都是用他人的尸骨和鲜血写成的神话，这神话好冰冷亦好无情！”

来人便是谢王孙，她摸着女儿的头道：“我的倾城终于长大了，一将功成万骨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儿女既然拿起来手中的剑，就算你想放下，他人也容不得你放下！非烟，记住爹爹，今日对你说的话，若是将来有人登上梅山打败我，爹爹希望你也能如沈浪，把你爹的尸身背到我们谢氏陵墓安葬，爹爹我更希望你能像沈浪一样坚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谢王孙右手牵着谢语嫣，左手牵着谢非烟！

谢王孙前一段话是对三人说的，后一段话是对谢非烟一人说的。

谢非烟是谢王孙唯一的儿子，将来必然肩挑神剑山庄兴衰荣辱于一身。

这是神剑山庄三少爷的使命，也是他推卸不掉的责任与义务。

谢飞烟看到姐姐谢倾城哭的撕心裂肺，他都从来都没有见到姐姐谢倾城这么伤心难过，便没有对父亲谢王孙，像从前那样打败登梅论剑的剑客，道出爹爹天下无敌，没有人可以打败爹爹。

谢飞烟只是点点头。

谢王孙递给谢倾城一把伞，谢倾城接过伞，四人便转身登山而行。

谢非烟却是三步一回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那个名叫沈浪的少年却让一向天真烂漫的姐姐哭的如此伤心。

谢非烟在自己的房中，翻阅一本古籍，一阵风把他房中的窗户推开，他透过窗户，看到对面大姐谢倾城的屋子灯火通明，谢倾城的曼妙身影映在窗户上。

又是一阵风把谢倾城的窗户推开，谢倾城走到窗前斜靠窗，仰头看着天上明月，

手中拿着一个酒壶，高高举过头顶，仰头喝酒，酒水倾斜而下，谢倾城豪放姿态饮酒，让姐姐那烈焰红唇更加诱人。

谢非烟看在眼里，感叹姐姐变了，自从四年前遇到那个名叫沈浪的少年，一切都变了。

唯一不变的是姐姐依然待他如初，也爱笑，只是姐姐却从四年前喝起了酒，而且还是这么风流豪放姿态，配上这倾国倾城的容颜，真乃是一幅醉美人豪放饮酒图。

谢倾城也看到了窗户对面的谢非烟，立马笑颜如花，谢倾城面上微微泛红，似朵朵桃花盛开，妩媚风流，微微一笑很倾城。

若是让江湖那些好男儿看见，又是一番轰动。

谢倾城伸出纤纤玉指，指着谢非烟笑道：“来，我的好弟弟，陪姐姐我喝酒，一醉解千愁。”

谢飞烟知道姐姐为何今夜对月饮酒，四年前的今日便是麒麟剑客沈人王呈拜帖登梅论剑，那个名为沈浪的白衣少年也登上了梅山。

那一夜，谢倾城一夜无眠，辗转反侧，最后夜间雨停时分，起床推开窗户，看着天上月明星稀，忽然就喝起了酒。

那一夜，刮的是东风。

四年后，刮的亦是东风。

小楼昨夜又东风！

三少爷最心烦的事情，明日又有人登山，拜帖早就在一个月提交承上，落款乃是斗战剑皇李逍遥。

这一次随同李逍遥一同上山，还有一位少女！

四年前登梅山的是父子，四年后登梅山的是父女。

自从四年前谢家三姐弟亲眼所见当年的悲剧故事，谢非烟便不再希望有人呈拜帖登梅山战谢氏。

神剑山庄有拜帖入山，意味有人挑战，也就意味着有人死亡，无论是谁，谢非烟都不希望如此！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若是死的是登山之人，便是别人没了爹；否则死的是守山之人，便是他失去爹。

谢非烟很小的时候，就遇到很多登山的人，那时候每次爹爹战胜归来，谢非烟总时大声嚷嚷爹爹天下无敌，谢家剑法，傲视无双，大河之剑天上来，人间难得几人回！

如今谢非烟长大了，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残酷血腥，便不再希望有人登山，可是这江湖就是这样任性，总有人前仆后继，以登梅论剑为荣，以拿走谢氏桃花林剑冢名剑为傲。

天下其他三大剑道名城，亦是如此，只不过不在东胜神洲发生而已，在其他三大洲发生而已。

小楼昨夜又东风！

昨夜那一阵风，已经让一位沈浪少年失去了爹，希望这一次少女不要失去爹！

最好双方打成平手，谁也奈何不了谁，这样的结果皆大欢喜。

若是从前，神剑山庄三少爷绝不会这么想，既然敢登上梅山，就要做好赴死的准备，神剑山庄武林神话剑道圣地神圣不可侵犯。

凡是登山拜帖者，杀无赦。

如今的神剑山庄三少爷谢非烟也长大了，懂事了，也成熟了，知道体贴人了！

三少爷不希望，那个女孩像沈浪一样失去了爹，然后那个女孩再背着她爹爹的尸身下梅山。

她可是女孩子，似乎还和自己一般大才十七岁，当年沈浪似乎用了一辈子的力气才将沈人王背下山。

三少爷希望，李逍遥和爹爹谢王孙打成平手，皆大欢喜，女孩便可以和她的父亲一起下山。

可是体贴人的三少爷，改变不了整个江湖，改变不了江湖的规则。

若是江湖中人放弃手中的刀与剑，那么江湖也不会引无数英雄竞折腰。